由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看《山海经》中的先民意识
2012-08-15李文娟
李文娟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71)
由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看《山海经》中的先民意识
李文娟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71)
由于长期以来受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神话在我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并不突出,传统文艺批评思想不能给予其客观的评价。西方文学界给予神话以很高的评价,并有一些出色的研究成果。引用西方的思想理论,对我国古典神话进行研究,能更好地展示出我国神话的深刻内涵。
《山海经》;弗洛伊德;本我;集体;领袖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对西方古代神话给予了颇多的关注,无论是古希腊“三大悲剧家”,还是狂乱的酒神之歌,这些都在文学史上占据重要的位置。然而西方人对东方的神话则有些不屑,认为东方的神话不成体系。通过近些年众多学者对我国古代神话的学习和研究,充分证明了我国古代神话与西方神话相比,虽然目前在数量与体系上不占优势,但是其深刻的内涵也是不容小觑的。
纵然社会与文化环境不同,可是人类的智慧却是相通的。弗洛伊德对无意识的研究,在20世纪的西方文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比如对古希腊神话经典《俄狄浦斯王》的研究,就是从一个新的视角解读经典。这种不同于传统文学批评的新视角,对研究我国古代作品也是必要的。《山海经》是中国古代一部重要的地理著作,其中包含了丰富的神话,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鲧禹治水等大家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都保存其中。我国几千年来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有“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对神话的看法有时不免偏悖。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有云:“中国神话之所以仅存零星者,说者谓有二故:一者华土之民,先居黄河流域,颇乏天惠,其生也勤,故重实际而黜玄想,不更能集古传以成大文。二者孔子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实用为教,不欲言鬼神,太古荒唐之说,俱为儒者所不道,故其后不特无所光大,而又有散亡。”所以在传统的中国文化土壤中,是不利于神话的生长以及研究的,这就要求我们引进西方的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新的审视。
一、本我之原则
弗洛伊德首先把人看作为一个生物体,所以自然属性即本能则是其活动的根本动力。精神分析学派把人的心理结构分为三个部分: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生理上的、本能的、无意识的东西,缺乏逻辑性,只是追求满足,无视社会价值;自我是理性的,通达事理,与激情的本我相对,是可以控制的;超我负有监督自我的使命,有道德良心、负罪感,具有自我观察,为自我规划理想的功能。”在这其中“本我”是所有本能的承载体,它与生俱来,是最原始的部分,遵循着快乐原则。儿童较少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较完整的保留着本能的全貌,弗洛伊德通过对儿童本能与性心理的研究,解释了童年在个人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这对我们揭示个人发展的基本特征及根源有巨大的推动作用。相对于童年时期在个人发展中的重要地位,那些不受文化、教育等软因素所影响的先民的意识行为,在人类发展的长河之中也同样是处于根的位置。面对残酷的自然条件,先民所表现出的对生的渴求,与受环境、教育多方面影响的现代人相比,更能恰如其分地向我们展示出本我的特征。
远古时期,先民处于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生存的本能呼唤着人们。衣食不足,自然难兴礼仪、读诗书,人们面对的问题是赤裸裸的本能的需求。面对饥饿人们渴求食之不饥的祝余,“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面对动乱的生活环境渴望有神鸟来助,“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生活的艰辛让人们向往无忧无虑的自在,“其中多鲦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目,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本我的快乐原则主导着先民,人们努力追寻圆满的生活,与自然作斗争,争取不受约束的自由。“刑天与天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刑天即是当时人们勇于斗争的写照,不服于外界的制约,即便是“断其首”也不会放弃为“随心所欲”而战。本我将人们自身的潜意识带出来,追求个体的满足感成为这一时期的主题。
二、群体的纽带
人类不同于其他的生物体,而具有明显的社会属性,马克思主义观点认为社会属性是人类的本质属性。任何人都不能脱离于社会独立存在,虽有“狼孩”,“虎孩”之说,但也不足称其为人。心理学的研究也是如此,在研究个人的时候,忽视与他有关的人或事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个人心理的研究最终还是会归结为对群体的研究,有百川汇海之势。而在上古生产力极其落后的情况下,人们面对强大的自然,为了生存必须团结一起,共同抵御灾难,这样便产生了众多部族。弗洛伊德认为,“如果群体中的个体被结合成一个整体,那么,必定有某种东西将他们联结在一起,这个纽带可能正是构成群体特征的东西。”落后的生产力使他们走到了一起,那么是什么维持着这种集体关系呢?这个连接他们的纽带又是什么呢?
由于对生存环境的无法掌控,人们不仅仅对风雨雷电,洪水干旱等无法掌控,就连自身的存在也不能了解。因为对事物的无法掌控,人们转而服从于他的权威,不去做不知胜负的斗争者,而成为卑微但安全的顺从者。于是很多人便将自己与神秘的动植物联系起来,认为自己的祖先就来源于某种动物或植物,或是与某种动物或植物发生过亲缘关系,于是某种动、植物便成了这个民族最古老的祖先。与古代社会密切相关,并绵延至今的图腾就产生了,而图腾便是联结部落中个体的纽带。不同的图腾不仅仅反映出不同部族人们的性格与信仰,把众多部落区分开来,更使得个体聚拢在图腾这一权威之下。以图腾为纽带而形成的部族里的人们,不同于个体的自我。大家遵循新的法则,以神(即图腾)的旨意为准则,以集体的意识为意识,而自身的欲求则转入潜意识系统。
“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可见巫咸国以蛇为图腾。“玄股之国……衣鱼食鸥,两鸟夹之。”玄股国食鱼而伴鸟,故以鸟为图腾,非鱼。发展到后来,这些“神物”不仅仅是无人为伴的吉祥之物,而是与人类合而为一,成为人身体的一部分。“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氐人国的人是人面鱼身,这自然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但恰恰说明了其部族的人对鱼的崇敬,以鱼为神物。此外如有长着人的面孔的“陵鱼”,“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这是古书上记载较早的人鱼形象。
精神分析学观点认为,当个体集合在一个群体之中时,个人的利益几乎是微不足道的,大家往往被集体意志影响着,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被集体意识所覆盖。大家被埋没了自我的理智,盲目服从于集体的理智。这种盲从虽不能很好地展现个人的才智,但对于人们来说与其与强大的自然作斗争,倒不如压抑于集体之下,从而“与周围人一样”。文学作品作为对现实的反应,虽有艺术虚构的存在,但并不完全脱离现实。这种人与动物合体的记载,当然不可能是真实情况,而是人们意识的体现。《山海经》中的种种例证说明了这种联结部族中个体的纽带——图腾,作为一种集体的意识,被置于很高的位置上。人们习惯于把自身与图腾联系在一起,人们以这共同的信仰为准则,服从于权威。这充分体现了个体在群体之下的生存状态,即隐蔽了自我去接受集体意识的状态。
三、领袖与威信
一个集体一旦形成必然呼唤它的领袖,但成为领袖者自然不是与集体意见相悖的外敌,而是象集体中的其他个体一样,能适应这个集体的意识及存在方式。上面我们已经说明,个人是服从于集体意识的,这就要求领袖不仅仅知晓这一意识,还必须成为这个最高意识,成为最高意识的载体,这样才能使人信服。所谓的“威信”,就是领袖们得以长久屹立在集体中所需的武器,领袖需要用这种气势去把集体意识强加于每位个体。在部族社会,图腾作为每个部族的标志,联系着集体中的每一位成员。如若想统治部族,领袖要具有与本部族图腾相联系的本领,如能驯服某动物(作为图腾的动物),大概也有人诓骗大家,自诩为神物的使者或是化身,从而让人信服。由于个体处于集体之中,其个人理智已被集体理智所替代,本来对某动植物的崇拜,自然也就会转换为对与之相关的领袖的崇拜,更有对其的服从。
由于对图腾的敬仰,人们心目中所构建的神仙也都是人兽合一的,“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西王母不像我们现在所勾勒的是一位貌美的妇人,而是人、虎、豹的合体。面对不可解的大自然,人们赋予它生命,于是便有了雷神、风神等,受到大家的崇敬。神秘的雷神自然也不例外,被塑造成一个人兽一体的形象,“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可见当时能震慑先民的神仙,都是与各个图腾有关,是图腾的化身。“有白民之国。帝俊生帝鸿,帝鸿生白民,白民销姓,黍食,使四鸟:虎、豹、熊、罴。”帝鸿即黄帝,黄帝之后皆能驯化大型的野兽,由此来定位黄帝与其后人的崇高地位。“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娥皇之后代也能驯化驱使四种野兽,可见凡领袖之后皆有驯化野兽的本领,那至于领袖更不必说。大禹的父亲化为黄熊,炎帝之女化身为鸟。
人们把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赋予领袖,同时领袖也借助这些神秘的力量来武装自己,使得他可以唤起群众的信任,从而巩固自己的支配性地位。上古社会人们以图腾的信仰来产生领袖,反过来领袖也掌控着信仰。由于人们对自然的敬畏,本能上想要依附于一种强大的力量,集体部落为他们提供了物质上的依靠,而图腾则作为他们的精神力量。首领的出现不仅仅表现在对部落物质的管理,更是这种精神力量的产物。他用这种神秘化的力量武装自己,甚至化身为这种力量,使得人们对精神力量的依附转嫁到自己身上。至此,领袖的威信便产生了。
综上所述,中国古典神话凝结着先民们集体的智慧,有着深刻的内涵,对于研究先民的生活和心理就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然而由于时代的发展,中国本身的文化土壤越来越不适应神话的生存,在后世的接受过程中,神话的价值是不被正统思想所接纳的,故一直没有很高的文学地位,在文艺批评界也没有给它准确的评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运用新的方法理论,大胆地探索千百年来被人们忽视的领域。作为一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并没有对文学进行系统的阐述,对文学的见解散落在其著作之中。但是我们还是不难找出一些精辟的论断,他作为一位旁观者用心理学冷静的思维,对文本或作家进行推理与思辨,在文学研究方面值得我们借鉴。
[1]方韬译著.山海经[M].北京:中华书局,2011.
[2]弗洛伊德著,刘烨编译.弗洛伊德的智慧[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
[3]鲁迅著.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中华书局,2011.
[4]茅盾著.中国神话研究初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5]邓启耀著.中国神话的思维结构[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5.
[6]闻一多著.神话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2.
The Prim itive Consciousness in“Shan Haijing”from the Spirit of Freud's AnalysisMethod
LiWen-juan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huiUniversity,Hefei Anhui 230071)
Themyth at low position in literature of our country for a long time,because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influence the people ideology.The traditional literary criticism not give an objective evaluation.Western literary circles to give themyth to high ratings,and has a number of outstanding research.Research Chinese classical mythology with the western theory of the mind.This research method has advantageous to comprehensive understanding Chinesemythology.
Shan Haijing;Freud;Inner;collective;leadership
I207.73
A
1673-2014(2012)04-0029-03
2012—07—13
李文娟(1989— ),女,安徽阜阳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先秦两汉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王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