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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中哥特式的“壮美”体验
——从 《乌鸦》谈起

2012-08-15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哥特式哥特爱伦

黄 平

诗歌中哥特式的“壮美”体验
——从 《乌鸦》谈起

黄 平

本文从爱伦·坡的创作意图、写作原则角度,通过对其作品 《乌鸦》的分析,解读诗歌中的哥特元素,说明哥特元素不仅存在于小说中,在诗歌当中亦可以分外活跃、表现强烈。爱伦·坡将笔锋探向人的内心世界,给读者带来了莫大的想象空间,引领读者从悲戚中获得启迪、振奋,不断探索对生命的深刻思考,激励人们追求生命的真谛。

哥特式;诗歌; 《乌鸦 》

一、哥特式文学

哥特一词是18世纪中后期一种新的文学体裁的名称,称为哥特文学或哥特式文学。在评论家眼中哥特文学的“哥特式”特征,主要是指文学作品的恐怖性特征。哥特文学发源并盛行于欧洲,至19世纪20年代,哥特文化的中心转移到美国。新式哥特文学作品不像18世纪那样把恐怖的描写停留在感官刺激的层面,而是把矛头指向引起恐饰的源头——人的心灵。在这些作品中可能不再出现传统哥特文学的影子,故事情节中可能没有美女、恶棍、古堡等传统哥特文化中的必要元素,但这些东西却存留于人们的心底,充满了焦虑和恐惧,这些作品都在向我们揭示:“人是恐惧的制造者,恐惧源于人的内心。”哥特文学朝内在化方面发展最突出的作家当中,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那就是美国作家埃德加·爱伦·坡。

二、爱伦坡以及他的文学理念

爱伦·坡短短一生写下的作品,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都反映了美的幻灭、希望的渺茫、忧郁的怪异。他的作品着意描写人的内心世界,探讨为世人所忽略的精神状态,致力描绘现实和幻境交界的状貌,极力表现人的思想病态。爱伦·坡认为,选择文学主题的依据不是理性的内容,不是将自己的思想纳入故事情节,而是情绪的感染力,是作品对读者所能唤起的情绪和产生的效果。因此,爱伦·坡强调效果的统一,为了达到预设的效果,爱伦·坡在创作中总是精心雕琢、巧妙构思,运用各种手段烘托气氛,制造惊险恐怖的强烈效果。众多作家在描写恐怖情节时,常对外部环境进行大力渲染,而他则更注重对人的内心世界的雕琢,将笔锋探向了“恐怖”的“合理源头”——心灵。他竭力向人们证明:恐怖在心,复杂深刻;恐怖亦美,震撼心灵。

三、诗歌中体验哥特式“壮美”

当今西方文学领域哥特式小说批评兴盛,而涉及到哥特式诗歌的评论少之又少,大多数学者仅将研究聚焦于小说中的哥特研究,而忽视了哥特元素在诗歌中也存在的现实。有学者认为,“哥特元素大都运用于小说创作,而诗歌则由于受到情节、节奏与韵律的限制而缺少叙述哥特故事的基础条件”,但也有学者坚信“哥特元素不仅存在于小说中,在诗歌当中亦可以分外活跃”。

事实上,在爱伦·坡一生创作的大部分诗作中,“死”就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诗中处处体现了他对“哥特式”氛围的精心营造及对忧郁、感伤情调的偏爱。在他的诗作中,诗歌的节奏和韵律非但不影响哥特故事的表达,反而由于诗歌给读者留有巨大的想象空问,使得“毁灭”更“残忍”,而“美”更加“完美”。这种被想象放大的超验感受正是一场典型的哥特体验。在他的诗里,哥特式情节并不是突兀的出现、仓促的消亡,而是以其独特的情感内涵存在并发展着。爱伦·坡在他的诗歌中大量地铺陈死亡场景,构建死亡意象,其终极的美是征服死亡的霸道,从反面歌颂生命的凯旋。换言之,不论何等荒诞、凄惨和恐怖,他的诗歌意境都将唤起一种审美意趣,激励人们追求生命的真谛。爱伦·坡诗歌的美是一种奇特的美,它不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气韵和谐的美,而是死亡的阴郁恐怖之美,即荒诞病态的美。爱伦·坡诗歌的荒诞美之所以被学者推崇和研究,因为这种荒诞美不但不颓废,而且脱胎换骨超越现实,诗歌虽然大量描写死亡,但它的意义并没有止于此,它表达了一种追求超越生命、追求灵魂永恒的渴望,在他笔下死亡不是消失而是永生。有人说爱伦·坡是以非常人的眼光去审视人生世界,歌颂死亡和丑陋,用死亡来表达对生的追求,以美的破坏来获得美的实现。他借助怪诞来表达现代冷酷社会中人的思想和处境,将自己体验到的痛苦、不安和怀疑浓缩在作品中,触目惊心地展示到读者面前。他用诗歌践行了自己的写作原则,并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种哀伤的美丽,这其中以《乌鸦》最为经典。

四、典型的哥特式体验——从爱伦·坡的创作意图看 《乌鸦》

不少作家都羞于说出自己是“精心修饰”文章的人,而宁愿说自己的作品出于一种灵感、一种情感。但爱伦·坡不这么认为,他称自己“一开始就考虑一种效果”,然后思考“我应该选择哪一种效果呢”。设定了效果,同时也就定下了一个故事,之后就开始搜索符合这样效果的“情节和情调”。他开始追述《乌鸦》一诗如何诞生:

1.诗的长度不能太长。

2.诗的基调?“美是诗唯一正统的领域”。

3.如何之美?悲剧之美,“忧郁是所有诗的情调中最正宗的”。

4.诗歌的音韵效果?选定一个叠歌的效果。

5.选择叠句用什么韵。为了暗示性,设计了一个其字词不变、但其寓意却不断变化的叠句——“Nevermore” (永不复还),象征绵绵而无绝期的伤逝、永远摆脱不掉的忧郁。

6.怎么才能把这个词反复用出来呢?人念?不合理。那就动物吧?什么动物呢?一只乌鸦。圣经里乌鸦本身就就是一去不复返的意思。

7.在所有主题中,有没有非常之悲郁的主题?死亡,“死亡”是所有忧郁的题材中“最为忧郁的”。谁的死亡又和美相联系呢?美女之死,“当死亡与美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最具诗意,“美妇人之死无疑是最富诗意的主题,而这主题如由悼念亡者的恋人口中说出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于是整首诗主角被定为“一个痛失佳人的多情男子”。

8.情节发生的场景?封闭的空间内。随着“Nevermore”的反复使用,主角开始是惊讶,然后惊醒,然后恐怖,然后开始自我折磨。

爱伦·坡极力推崇的“美丽女子的死亡”这一主题不正是“极致的纯美被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所摧毁”的哥特故事吗?他采用象征将哥特元素放大,将悬疑手法运用到作品中,牵着读者的鼻子走;用第一人称叙述,使故事更加逼真,贴近读者,增加读者的代入感,让读者正视人物赤裸裸的灵魂;在最后设置开放性结局,在文章最后留下意义空白,激发读者的想象力,让读者在想象中完成诗人留下的谜题:诗中真正的恐怖源于主人翁内心近乎自我折磨的对于逝去之美的寻觅。这正如流血的伤口固然让人痛苦,而手术刀更让人不寒而栗。爱伦·坡是为了解“远方一种尚未解除的焦渴”,而为我们“指出那泓清泉”,“这种焦渴属于人类的不朽。它是人类不断繁衍生息的结果和标志。它是飞蛾对星星的向往。它不仅是我们对人间之美的一种感悟,而且是对天国之美的一种疯狂追求。”

五、哥特元素在乌鸦中的体现

《乌鸦》的结构是戏剧式的。诗歌以寓言故事的讲述方式开篇。夜半时分,寂寥、怠倦的“我”独处孤室,想借读书排遣心中痛失挚爱的忧伤,此时响起了叩门声。万籁俱静中的叩门声,具有一种穿透力和震撼力。戏剧布景似的手法也进一步渲染出了一个非现实环境下的超自然的恐怖氛围。“那柔软、暗淡、飒飒飘动的每一块紫色窗布/使我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怖”。年轻人为了自我安慰,“站起身反复叨念/‘这是有人想进屋,在叩我的房门’”。这简直就是一段微型的戏剧独白。当年轻人终于鼓足勇气“拉开门扇”时,他看到的却是“唯有黑夜,别无他般”,既充满悬念,又十分恐怖。之后,一幅哥特式的画面徐徐展开:丑陋的乌鸦、黑沉沉的冥府阴间、妖惑鬼崇的荒原、提香炉的撒拉弗、基列的香膏、漂浮在地板上的阴影。“我”想冲淡自己的哀愁,乌鸦说“永不复还”;“我”想忘掉那失去的心上人,乌鸦重复说“永不复还”;“我”想留住那失去的挚爱,乌鸦仍然回答说“永不复还”;“我”想赶走这只不祥之鸟,乌鸦还是重复着“永不复还”……这种漠然的机械否定答复几乎使“我”疯狂,乌鸦似乎成为“我”永不能实现渴望之象征,成为一个魔,“永不复还”一直折磨着“我”的心,使“我”陷入深深的绝望。字里行间,诗歌歌颂永恒爱情的同时,出现了死寂的夜、狂风暴雨中荒凉的大自然、梦幻、预感、幻象、异兆、疯癫、预言,嗅、听、视觉多种角度都表达着诗歌中的“我”徘徊在现实与梦幻之间内心最深处所感知到的近乎自我折磨的无限恐怖和忧伤,而这种恐怖,根源于事件的过程和结局,并且这种恐怖不在局部,而是弥漫于作品的各个方面。

(一)哥特式人物

爱伦·坡在诗中运用第一人称塑造了神经紧张、过分敏感的“我”。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使读者更清楚地了解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和变化,更加凸显了分裂人格的斗争,使故事本身显得更荒诞奇异。爱伦·坡一向注重对心灵恐怖的唤起和对读者自身想象力的开掘和利用。诗歌中,他把所创作的人物放到所创造的环境中,大量的描写“我”的心理、“我”的恐惧与焦虑和“我”被某种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不知何在的可怕力量捉弄、迫害时产生的恐惧、悲欢与绝望。在这过程当中,理智与激情、清醒与迷狂、现实与想象的界限是模糊不清的。因“我”对已逝挚爱的思念痛彻心扉,又觉希望渺茫,倍感压抑苦闷,所以尽管与乌鸦初次见面,但鉴于乌鸦的特异,与乌鸦的对话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是诉说真情;“我”对夜半敲门声音猜了又猜,当最终打开窗户,飞进来一只又黑又难看的乌鸦时,“我”有了安全感,怀着友好的积极情感,既赞扬这只乌鸦不是懦夫、体恤它来自夜的彼岸,又礼遇这只“不速之客”,询问姓名。当乌鸦不断地否定“我”对于希望、对于渴求医治思念的良药和能在天堂拥抱爱人的愿望时,“我”认为乌鸦撒了谎,所以“我”突然变得恼怒,并大声斥责乌鸦赶快滚蛋。在这个过程中,“我”对乌鸦的情感一次比一次消极,最终变成最为消极的愤恨。爱伦·坡笔下的“我”不但要与外部环境相抗衡,还要同内心世界进行斗争,当“我”极其专注地沉浸在奇异事件当中,其实就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完全袒露在了读者面前,读者凭借想象来完成惊心动魄的体验过程,因为“我”身上所具备的某些特征恰恰是读者潜意识的体现,是读者分裂人格中的另一半。“我”变成了读者认识世界、观照人生、洞悉人性的一面特殊的镜子。

(二)问答

《乌鸦》开篇便交代了丽诺尔的死,而整首诗都在礼赞这种死亡。“美丽女子”一开始就是“缺席”或是“缄默”的,全诗未出现女性的任何对白,对于“她”——“纯美死亡”——的形象之描述、分析、解释和理解,读者只能基于“我”的自我独白来体会。

“我”看见乌鸦之后,“这只黑鸟把我悲伤的幻觉哄骗成微笑”,“我”期盼这位神使能带来挚爱丽诺尔的消息,“我”首先问它的尊姓大名,乌鸦却答“永不复还”。“我”听到这个词首先是惊愕,而后是沉思,“坐在天鹅绒椅垫上,我开始产生联想,猜度这不祥的古鸟何出此言”。灯光照在乌鸦身上,在地板上投下黑影,黑影让我灵魂绝望。在思索中,仿若“提香炉的撒拉弗的脚步声响在有簇饰的地板”,希望天使送来忘忧药,让“我”忘记痛苦。然而理性在又一次呼唤,乌鸦叫道“永不复还”。“‘先知!’我说,‘不管是先知是魔鬼,是鸟是魔,告诉我真话,求你可怜!基列有香膏吗?’”“我”期望从先知那里得到关于挚爱的消息,然而乌鸦却依然重复“永不复还”。最终“我”尖叫:“让这话做我们的告别辞,鸟或魔!别留下你黑色的羽毛作为你灵魂谎过言的象征!”。“我”的理性告诉自己乌鸦的话都是真的,然而情感却不愿意相信,希望继续逃避现实。然而乌鸦却没有飞走,只是注视着男子,“它的眼光与正在做梦的魔鬼的眼光一模一样”,而我的灵魂,陷入了那团在地板上漂浮的阴影。

“乌鸦”和“我”的对话中乌鸦用“永不复还”回答了“我”提的所有问题(前7节的末行除第2节用nevermore外,其余6节都是用nothing more;从第8节一直到最后的第18节,每一节的末行都是以nevermore结尾,共重复了11遍)。乌鸦每次不着边际的回答都给予“我”不同的心理感受,而“我”仍然固执的反复提问,对于每次提问得到的同一个答案“我”却给予了自圆其说的不同的理解。表面上“我”在幻想着能从乌鸦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实际上这智慧的鸟儿就像是“我”自己,“我”的一部分,它从“我”沉沉睡去的身体飞起,从“我”桌上散乱记下的梦魇中飞掠而起,它就是“我”内心的冲动的精灵、与万物神秘沟通的使者,现在它从“我”里面逸出,用消极的、似是答非所问的“永不复还”使“我”悲痛,继而陷入无尽的绝望,但绝望的快感让“我”自我反省,取得教训,最终明白了其真正的含义:对生的渴望,对爱的追求,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死亡是通向永生的桥梁。这个过程就是“我”战胜自我的一个心理过程。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问题,爱伦坡将问题的强烈程度由弱到强进行了精心地设计,带领着读者去解读“我”的内心世界,帮助读者清除自身意识中积存已久的“死角”。

(三)象征

整首诗展现在读者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写实的自然世界,而是从主人公潜意识中幻化出来的梦境,似有非有、飘忽不定。凭借丰富的想象力,爱伦·坡从特有的病态和颓废的视角,诠释了诗中一个恐怖、怪诞的非理性世界。在这个全凭臆想构造的有形世界里,一系列极富象征的意象彼此串接、建构起了诗中的象征大厦。

1.象征忧思的乌鸦。乌鸦因其独特的文化意蕴身上负载着单纯而复杂、矛盾而统一的意义:它象征黑暗,也预示光明;它是魂的邮差,也是神的使者;它演绎灾祸,也带来喜讯。一方面,在《圣经》、在世界各地如北欧、希腊的神话中,乌鸦作为神的使者、神的宠物是受到崇拜的,它传达着神的旨意,受到神的宠爱,乌鸦自身也是先知,是智慧的象征;另一方面,它又被视为不祥、灾难以及死亡的象征,代表着死亡、厄运、背叛。

在全诗中,乌鸦或者鸟儿的意象出现了l6次,从开始到结束,乌鸦一直都栖在帕拉斯雕像上,这个不速之客,却高高在上,而“我”,作为主人却必须仰视它,它似乎有意为之,居高临下,让主人公难以触及,至始至终都只有冷冰冰的“Nevermore”,在整个对话中占据主导的姿态。它既是来自黑暗冥城的使者,传递着死神的信息,告诉“我”失去的挚爱永远不会回来。同时,它也是智慧、理智、先知的象征,告诫着“我”要从悲戚中获得启迪、振奋与新生。乌鸦作为正面与负面的形象同时存在,象征着“我”心中不断冲突的两种力量。一方面,“我”悲痛于挚爱的失去,希望神灵能够让心爱的女子重回世间,乌鸦一次次地重复“永不复还”,使“我”陷入无尽的绝望,这与乌鸦的负面形象死亡、厄运相呼应。另一方面,乌鸦一次次地重复“永不复还”也是理性一次次的呼唤,“我”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心爱的女子失去了就不可能回来,要振奋精神,开始新的生活,这与乌鸦的正面形象先知、智慧相呼应。“我”在悲痛与理智之间挣扎,最终在绝望至极之时接受了“永不复还”的事实。

2.象征理性与智慧的帕拉斯半身雕像。雕像的意象出现了8次。那只乌鸦恰巧栖在雕像上,形成一组巧妙的对比。首先是视觉上的,白色的帕拉斯雕像与漆黑的乌鸦,一黑一白,构成颜色上的反差。漆黑的乌鸦和白色的帕拉斯雕像分别代表着诗中的两个世界——黑暗与光明。乌鸦从屋外飞来,它来自于十二月的一个漆黑的午夜,它的到来给主人公带来了厄运、痛苦与绝望。在诗的最后,它投射在地板上的阴影淹没了主人公的灵魂,使之沉入无边的黑暗。其次,乌鸦不停地聒噪着“永不复还”,而帕拉斯的雕像却是沉默不语的,这在听觉上也形成对比。如此视觉和听觉上的强烈对比使读者很容易就感受到这两个意象的象征含义:乌鸦暗示着无法摆脱的厄运及内心的阴影,而帕拉斯雕像正象征着沉静的智慧与理性。

3.象征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界线的房门。房门的意象出现了9次。房门是混沌世界与理智世界的一个分界线,外面是混沌未知的黑暗世界,里面则是理性、秩序的世界。“我”没有开门,“想借读书排遣排遣失去丽诺尔的哀情”,这是理性与非理性的第一次交锋。然而“柔软、暗淡、飒飒飘动的每一块紫色窗布,使我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恐惧”,混沌的世界冲击着理性的世界。乌鸦走进我房间栖到我房门的上面,栖在我房门上方一尊帕拉斯半身雕像上面——乌鸦一出现本身就以一种矛盾着的冲突形象出现,它立于门之上本身就是一个理性与非理性的复合体。

纵观全诗,一条主线便是理性与非理性的斗争与冲突。诗人将乌鸦这个本身就充满矛盾的原型作为全诗的主要意象,又通过一系列相互对立的辅助意象,如象征理性的书卷、黎明、灯光等和象征非理性的黑夜、鬼魂、荒原、魔鬼等来描写诗中男子在失去挚爱之后理性与情感的不断冲突,启迪与绝望交织的状态,更赋予全诗以深刻的含义,那便是从悲戚中获得启迪、振奋甚至新生。这种深层次、不确定的象征性给诗作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给读者带来了莫大的想象空间,这种神秘、隐晦的象征引领读者不断探索对生命的深刻思考。

六、“壮美”——诗歌中哥特式的别样美丽

《乌鸦》中爱伦·坡选用了许多发音低沉、浑厚的词,使整首诗都在这个音符制造的幽灵般的气氛中回荡不休。这样的氛围里,生与死的界限消除了,人与鬼的界限也不存在了。通过诗句的不断再现,有意识的诗句被生发为无意识的梦呓,情感也达到了悲伤的顶峰、美的极限。在诗歌结尾处,诗人的灵魂与乌鸦同去,飘飘然不知其所归。诗人借助普遍存在于人们潜意识的乌鸦原型,来描写美妇人之死这一世上最富诗意的话题,巧妙地通过乌鸦本身所蕴含的双重意义来表达存在于人们心灵中的两种互相冲突、对立的力量。在这表面上充斥着人类负面情绪的作品中,其实蕴含着诗人对人生的思考,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以及诗人在理性与非理性之间的挣扎。正如《乌鸦》中那个悲痛欲绝的男子,诗人也在不断地追寻着生命与死亡意义,不断地寻找着黑暗中的启迪。诗歌中的“哥特因子”就像一个略带着邪恶的精灵,披着一袭忧伤的外衣,不断地展示生命力的强旺和诱惑,恰当地刺激人们的各类感官,使之感受到一种来自否定的愉悦,由此去体会欲望向美的升华。

在爱伦·坡诗歌的哥特式世界里,黑暗里闪烁着斑斓,忧郁中流动着温暖,死亡不是消融、分裂、破败和凋谢,而是一次凤凰涅槃。绝望、失落、冷漠、痛苦、悲伤和恐怖恰恰暗示了内心深处对超越人生的渴望与执著追求和对纯美、永恒、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快乐让人肤浅,痛苦却令人深刻。爱伦·坡是意味深长的,他一手呈现了令人恶心的死亡景观,另一手又指引着追寻虚灵真实的希望,就像《乌鸦》,它让人在痛苦中沉沦,直到沉入黑暗谷底的那一瞬间,才忽然能够感受到诗歌带来的壮美体验:绝望中孕育着智慧,厄运中闪烁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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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贺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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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平/广州医学院从化学院英语讲师(广东从化51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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