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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孤独——试析 《伤心咖啡馆之歌》的孤独主题

2012-08-15贺春健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2年10期
关键词:孤独

贺春健

绝望的孤独
——试析 《伤心咖啡馆之歌》的孤独主题

贺春健

摘 要:《伤心咖啡馆之歌》是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代表作之一。在小说中,麦卡勒斯延续了她一贯的孤独主题,通过三个主人公之间爱与被爱的情感纠葛,向我们传达出一种绝望的孤独和爱的无能为力。

关键词:孤独;爱;被爱

贺春健/长春教育学院讲师(吉林长春130061)。

1978年,《伤心咖啡馆之歌》的译文发表在《外国文艺》的创刊号上,这是中国读者第一次认识小说的作者卡森·麦卡勒斯,此后,这位美国女作家的作品陆续被介绍到中国,并有了自己忠实的追随者。孤独是麦卡勒斯小说永恒的主题,陈笑黎将之概括为麦卡勒斯式的主题:“孤独是绝对的,最深切的爱也无法改变人类最终极的孤独。绝望的孤独与其说是原罪,不如说是原罪的原罪。”[1]《伤心咖啡馆之歌》正是向世人述说着这种绝望的孤独和爱的无能为力。

一、孤独——麦卡勒斯个人生活的烙印

麦卡勒斯曾说:“一个作家只能说他的写作是内心的种子在潜意识中萌芽开花的过程。”[2]从童年开始,麦卡勒斯的心中就埋下了孤独的种子。

麦卡勒斯出生在美国南方的小镇,9岁的时候在妈妈的期望下开始学习钢琴,显露出惊人的音乐天赋,并立志成为一名钢琴家。这个人们眼中的“神童”却并不快乐,和同龄人的交往也并不顺利。据麦卡勒斯儿时的伙伴说,他们邀请麦卡勒斯参加他们的舞会,常常只是让她充当钢琴伴奏,这让麦卡勒斯产生一种孤立感。于是她寄情于音乐,而且,钢琴老师玛丽·塔克成为了她的精神依托,麦卡勒斯把玛丽·塔克夫妇视为她的“我的我们”。在小说《婚礼的成员》中,麦卡勒斯向我们诠释了“我的我们”对于一个处于身心发展初期的女孩是多么的重要,每个人都有一个“我们”,这个“我们”可以是一个人、一个地方、一个事件,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证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证明自己并不孤立。玛丽·塔克夫妇就是麦卡勒斯的“我们”,让麦卡勒斯找到了她的归属感。但是,玛丽·塔克夫妇移居外地离开了她,她失去了梦想中的永远在一起的“三个人的世界”,她感到被欺骗、被抛弃的沮丧和愤懑,冲破孤独的努力又归于失败。

麦卡勒斯的感情生活也处处承受着孤独感的折磨。她在20岁就嫁给了和她同样爱好写作的利夫斯,婚后她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他们的爱情在消逝,但孤独感又让他们相互依赖着对方,他们几次离婚又再婚,最后利夫斯自杀了,麦卡勒斯独自回到纽约。麦卡勒斯的感情悲剧还来自她和丈夫都是双性恋者,他们的性取向都具有不确定性,这样的共同属性也注定了他们感情的悲剧结局。瑞士女作家安妮马瑞和作曲家戴蒙徳先后介入她和利夫斯的感情生活,但这种关系只能使她陷入更大的痛苦。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就表现了这种三角关系,并形成了麦卡勒斯关于爱与被爱的理论。

麦卡勒斯的一生饱受病痛的摧残,也加深了她的孤独感。“从她童年时期开始,身体不适和疼痛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恶性贫血,伴随着一次次发作的胸膜炎和其他呼吸系统疾病,是她早期的痛苦;15岁时,她得了热风湿,但被误诊和误治。之后,她经历了三次中风,在她30岁前,左边的身体就瘫痪了,行动受到严重阻碍。在以后的十年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到40岁,如果换了一般的人,早就死了。”[3]她能理解一个身体残缺的人的心理感受,在她的作品中也常常出现畸形、怪异、残疾的主人公,当然,《伤心咖啡馆之歌》的主人公也不例外。“无数来自她想象世界的陷入歧途和肢体残缺的人们,试图通过人与人之间完全的精神依恋来发现生活的意义和目的”。

麦卡勒斯曾说过:“在我的小说中发生的每件事,我都经历过,或者将会发生在我身上。”[4]只有从她的生活经历中我们才能追溯到《伤心咖啡馆之歌》孤独主题的根源。

二、孤独——爱与被爱的宿命

简单地说,《伤心咖啡馆之歌》向我们讲述了三个怪异的人的畸形的三角恋故事。爱密利亚小姐“是个黑黑的高大的女人,骨骼和肌肉长得都像个男人。她头发剪得很短,平平地往后梳,那张晒黑的脸上有一种严峻、粗狂的神情”①,她还有点斜眼,性格孤僻。马文·马西是镇上最俊美的男子,“身高六英尺一,肌肉发达,有一双懒洋洋的灰眼睛和一头卷发”①,但他秉性邪恶,臭名昭著。李蒙从外地来到小镇投奔爱密利亚小姐,自称是她的表哥,他“是个驼子,顶多不过四英尺高,穿着一件只到膝盖的破旧褴褛的外衣,他那双细细的罗圈腿似乎都难以支撑住他的大鸡胸和肩膀后面的那只大驼峰。他的脑袋也特别大,上面是一双深陷的蓝眼睛和一张薄薄的小嘴”①。马文·马西爱上了爱密利亚小姐,爱密利亚小姐爱上了罗锅李蒙表哥,李蒙表哥疯狂迷恋上了马文·马西。每个人都爱着另一个人,然而,三个人的爱却都是单向的,形成了一个永无交集的怪圈。

爱密利亚小姐、马文·马西、李蒙表哥他们都是孤独的人。爱密利亚小姐的父亲去世后,尽管她继承了丰厚的财产,但忙碌的一天过后,她只能独自一人度过一个个寂寞的夜晚。马文·马西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经常挨揍,他“在这个世界上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房间里找上一个最阴暗的角落,尽可能隐蔽地把自己藏起来”①,后来他被父母彻底地抛弃。虽然好心的玛丽太太收留了他,但是“儿童幼小的心灵是非常细嫩的器官。冷酷的开端会把他们的心灵扭曲成奇形怪状”①。他的心变得坚硬,用粗暴和残忍的劣行回击他受过的伤痛。罗锅李蒙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小镇,身体的残疾和生理上的疾病让他饱受折磨,“他对死亡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他害怕黑夜,更害怕面对黑夜的孤独。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爱是不易被常人理解的,每个人的爱看起来都是荒谬的,但是麦卡勒斯给了我们最令人信服的解释。爱是他们对孤独的反击,这种爱无关金钱的诱惑、无关容貌的俊美、无关肉体的满足,他们对被爱者一见倾心,仅仅是因为爱,“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①。他们爱得全力以赴、奋不顾身,完全是为了摆脱孤独的奋力一搏。

他们越是要摆脱孤独,给予对方的爱就越强烈,他们每个人都几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去爱对方,甚至放弃自己的尊严。马文·马西为了爱情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性格,他对养母孝顺、对弟弟友爱、对人礼貌,参加所有的宗教集会,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改善了自己品行,这时他才敢向爱密利亚小姐表白自己的爱情。面对爱密利亚小姐,马文·马西的眼神里只有温顺和渴念,他绞尽脑汁买礼物讨她的欢心,甚至把自己的全部财产——他的林地、他的金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她。爱密利亚小姐对李蒙表哥的爱也是倾其所有。她为了排解他的寂寞开了咖啡馆,把父亲的房间让给他住,把自己极端重视的两颗肾结石镶嵌在表链上送给他,只和他分享自己和父亲的回忆,告诉他所有财产的秘密,到处找礼物送给他,以至于“手边已经没剩下什么可以给他的东西了”①。李蒙表哥对马文·马西是一见钟情,从见到马文·马西第一眼,他就开始形影不离地跟在马文·马西的身后,甚至到了摇尾乞怜的地步,他“扭动耳朵”、“翻动眼睑”、“脚蹭来蹭去”、“挥舞着手”、“跳起一种简单的碎步子舞”,用尽了一切讨好巴结的招数。

“爱情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共同的经验——不过,说它是共同经验并不意味着它在有关的两个人身上所引起的反响是同等的。世界上有爱者,也有被爱者,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①这就是爱与相爱的天壤之别。三个人之中,每个人都是恋爱者,然而,他们的爱都得不到“同等的反响”。爱密利亚小姐对于马文·马西的爱慕无动于衷,虽然她同意和他结婚,但她甚至让全镇都知道在新婚之夜新郎没有将新娘带上床,让马文·马西承受莫大的尴尬和苦恼;她还把马文·马西送给他的礼物放到柜台出售,经常揍他,最后撵出了家门。罗锅李蒙表哥在孤苦无依的时候,爱密利亚收留了他,给他无私的爱、细心的呵护,但李蒙把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他把爱密利亚的死对头带回了家,在两人决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马文·马西一边。而马文·马西对李蒙的爱则是视而不见,他称李蒙为“这断脊梁的”,“不是对他十分凶狠,就是根本不理他”。这种得不到回应的爱不但永远无法将人从孤独中解脱出来,反而会使人陷入更深的孤独。“任何一种爱的价值与质量纯粹取决于恋爱者本身。”“我们大多数人都宁愿爱而不愿被爱。几乎每个人都愿意充当恋爱者。……被人爱的处境,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被爱者惧怕而且憎恨爱者,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夺得连灵魂都裸露出来。爱者疯狂地渴望与被爱者发生任何一种可能的联系,纵使这种经验只能给他自身带来痛苦。”①恋爱者付出越多,失去的越多,最终被彻底掏空;被爱者得到的爱都不是他想要的,甚至是他厌恶、憎恨、恐惧的,极端的爱最终必将爆发为极端的行为,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就是最后的决斗。这场决斗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当李蒙表哥把马文·马西带回爱密利亚小姐的家中住下,爱密利亚小姐居然没有把这个死对头轰出去,“因为她怕自己变成一个孤独的人。你和别人一起生活了以后,再独自过日子就会变成是一种苦刑了”①。三个人都知道,这场决斗没有胜利者,决斗结束后每个人都将回归孤独。但是,该爆发的终究要爆发,他们之间的怪三角终归要打破。决斗是惨烈的,正当爱密利亚掐住马文·马西喉咙的一刹那,她最爱的人——李蒙表哥“用鸡爪般细细的手指去抓她的脖子。”马文·马西和小罗锅拿走了爱密利亚小姐所有的财产、毁掉了她的工厂,连咖啡馆的钢琴也没有放过。从此,爱密利亚小姐就把所有的门窗都钉上了板,独自呆在紧闭的房间里,与世隔绝。爱密利亚小姐她爱过,她渴望爱能带给她归属感、安全感,但是爱情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反而将她永远囚禁在了孤独的牢笼之中,她在爱中已经拼尽全力,再也无力摆脱这没有止境的孤独了。

只有爱者与被爱者身份是重合的,也就是两个相爱的人才能摆脱孤独。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爱者与被爱者两个角色是分裂的、无法重合的,爱者付出的爱越多,换来的却只能是被爱者的恐惧甚至憎恨。在麦卡勒斯的笔下,爱是无法拯救孤独的,孤独是恋爱者与被爱者的宿命,谁都无法逃脱。

“小镇本身是沉闷的”,整个小镇的人都是孤独的,这里到处充满的是寂寞、忧郁、无聊,人们唯一的消遣竟然是到叉瀑公路听苦役犯唱歌。咖啡馆的来由是爱密利亚对李蒙表哥的爱,在黑夜带给他伴侣和快乐,咖啡馆也给全镇人在凄凉的冬夜里带来温暖,在黑暗与寂寞中带给人一丝光亮和喧闹。咖啡馆的消逝也是因为爱,是李蒙亲手残忍地摧毁了这个爱的信物,将爱密利亚的后半生囚禁在无边的孤独中。麦卡勒斯近乎残忍地向世人宣告爱之无力。小说结尾,作者附上了与整个情节看似毫无关联的一个章节“十二个活着的人”,十二个苦役犯每天都会在干活的时候唱歌,他们的歌声“并非发自苦役队这十二个人之口,而是来自大地本身,或是辽阔的天空”①,歌声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声音”。麦卡勒斯在此将对孤独的关切扩展到整个人类,蕴含了对美国精神文化的忧患意识,深刻地反映出美国南方在工业化进程中人的不适应性和精神交流障碍。

注释:

①本文原文均引自卡森·麦卡勒斯著,李文俊译.伤心咖啡馆之歌[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

[1][3][4]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孤独的猎手:卡森·麦卡勒斯传[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14,112

[2]CarsonMeCullers.“ThefloweringDream:NotesonWriting”Esquire52(Dee.159)

中图分类号:I106.4

A

1671-6531(2012)10-0005-02

:何 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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