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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金文名物考释三则

2012-08-15吴红松

滁州学院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名物发微金文

吴红松

(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安徽合肥 230036)

西周金文名物考释三则

吴红松

(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安徽合肥 230036)

结合传世文献的记载及部分学者的研究观点,从古文字学角度考释西周铜器铭文的“昜金车”、“白马(每黄、发微)”、“鐈”三种名物,以期能为研究者提供一些参考。

西周金文;名物;考释

西周青铜器尤其是其中的有铭铜器历来是学者研究的重点。有铭铜器中,记载名物内容多见于赏赐类铭文。这些名物涉及到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等领域,对其探讨在推动古文字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促进古代名物制度研究、全面认识传世文献的价值和帮助理解掌握先秦礼仪制度及其发展变化等方面均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在汲取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结合传世文献的记载,拟对西周金文中“昜金车”、“白马(每黄、发微)”、“鐈”三种名物进行考证,以期能为研究者提供一些参考。

一、昜金车

可以看出,诸家对“昜”字的分析理解颇异:一为车的修饰词;一为某种独立的物品。

我们认为此处的“昜”应从郭、陈二说,与“金”连读成修饰说明车的“昜金”。那么“昜金”究指何意呢?

《周礼·考工记》“燕之角,荆之干,粉胡之箭,吴粤之金鍚,此材之美者也”中记有“金鍚”一语。与传世文献记载相合,金文铭辞中有一常见的修饰钟类物品的“鍚”字,写法不尽相同:师簋作,从金从昜,与传世文献相同;多友鼎作,是以汤假为鍚;西周晚期楚公家钟铭作形,乃从木从金从昜,最为繁复;新近发现的荣仲方鼎有一“扬”字,读为“璗”[6]。可以看出,除师簋铭形体为“鍚”之本字,其他均据各字所从的“昜”得声而读为“鍚”。而小臣宅铭作形当最为简略,亦读为“鍚”。结合上引文献,“鍚”指材质上好、精美的铜。

据考古实物资料,中国古代社会的车辆以木质为主,但也有大量铜质车构件的发现,形如《周礼·巾车》“金路,以金饰诸末”之说。这些古车也因含有部分铜质构件而被称作“金车”。

二、白马(每黄、发微)

西周晚期作册大方鼎、召卣和召尊三器有“白马”的记载,指白色的马。其中,召卣和召尊两器的“白马”后有“黄”和“发微”两个对马的特征进行描述的词语,对它们的释读,学者间颇有分歧,故其仍有进一步讨论的必要。

对A、B中此形的释读,主要有:吴大瀓、吴士芬、刘心源、容庚释“对”;徐同柏释“妦”,读为“奉”;吴闿生释“奉”;王献唐释“每”,读为“对”;于省吾释“妦”;陈梦家、郭沫若释“每”,读为“敏”。[7]

以上诸说,除于省吾、陈梦家涉及到本文讨论的召卣和召尊器铭的△字外,多是对上引A、B两器△的释读。于省吾认为,“妦黄”、“发微”均系马名。“妦黄”读为“飞黄”,引典籍所载,义为神马;“发微”的含义不详。陈梦家指出,《尔雅·释训》“敏,拇也。”拇为足大拇之意。又《说文》“,中久雨青黑也,从黑微省声”,则微义为黑斑点。“每黄、发微”是说明白马具有黄拇斑发的特征。与此同时,对此铭专门讨论的还有:唐兰将△上读,铭读为“白马△,黄发微”。并称黄发乃形容马的颜色。释为“一匹是白马,叫作妦;一匹是黄发,名叫微。”[8]马承源以△为“每”字的或体,借为“脢”。引《说文》“脢,背肉也”,脢黄,指马背色黄。“微”借为“”,同上引陈说,义为黑斑点。此二词是说马色背黄黑鬃。[9]

诸家之说,无论是针对上引A、B两器铭,还是对召卣和召尊器铭而论,均有一定的分歧。

从形体上看,此字从女从丰。可以看出,学者多以“丰”为声而读“妦”为奉,这与A、B两铭中,正好构成金文习见之“奉扬”。或有学者释为“对”,揣其文意,亦似受金文中“对扬”一词的影响。对此,有学者指出,金文“‘奉扬’、‘对扬’、‘每扬’都是词组,三者可以看作是同义词。”[10]可见,“每扬”亦为金文恒语之一,不必一味拘泥于“奉扬”、“对扬”之词。故读其为“奉”、“对”,不免过于牵强。

既然“妦”并不一定要从“丰”声而释,那么就存在另一种释读的可能。上引王献唐文据《说文》“丰,艸盛丰丰也。”又“每,艸盛上出也。从屮母声”之训。将其释为“每”。因而,由古文字中母、女二形常可互换的规律,△下部的“女”应为“母”,右上部所从之丰正如草类生长之盛貌。△应为从“母”得声,“丰”为其意符的“每”字。

综上所述,△为“每”,上引A、B两器铭的释读,仍应从陈梦家、郭沫若之说,读“每”为“敏”,在铭文中构成“敏扬”一词。本文论及的召卣和召尊器铭的“黄、发微”指“每黄、发微”。“每”、“发”均为马体之属;“黄”、“微”分别是修饰“每”、“发”的词。每,上引陈、马二家分别训为马的足大拇和马背,于文意皆通。“每黄、发微”指马的足大拇或背为黄色,鬃毛为黑色。铭辞中,召获赐足大拇或背为黄色、鬃毛为黑色的白马。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前引于、唐二家的观点无碍召卣和召尊器铭的通读,但前者所释为“神马”似不如上引对马具体特征的释读稳妥;后者以马名为释,则不免有强解之嫌。

不难发现,存在上述分歧的主要原因是对“鐈”字的不同理解,即“鐈”是“”的修饰词,还是与“”并列的另一个表金属名的词。由此,正确理解“鐈”的含义至关重要。

现结合传世文献和金文中出现的“鐈”,对其义进行讨论。

(1)《说文》“鐈,似鼎而长足。”

(2)《玉篇》“鐈,鐈鼎,长足者。”

(3)《集韵》“鐈,温器,似鼎高足。”

(4)邓子午之飤鐈(《集成》2235)

(7)“择吉金:鈇、鐈、锛、铝,用作铸其宝鎛”(《集成》285,春秋晚期)。

(8)伯太师小子伯公父作簠,择之金,唯鐈唯卢,其金孔吉(《集成》4628)

据此,试作以下分析:

第一,(1)(2)(3)所引文献对鐈义的阐释基本一致,即“高足之鼎”。

第二,据铭文辞例,(4)(5)(6)中“鐈”的含义与传世文献所记相同。

第四,由上引(7)(8)(9)铭文含义以及其中的“择吉金”、“择之金”和“用吉金”之语,可知铭辞中“鈇、鐈、锛、铝、卢、”等都为金属之名而统属于“吉金”之列。换言之,“吉金”之“金”乃金属名的总称,为种概念;而“鈇、鐈、锛、铝、卢、”为属概念,是“吉金”所指的各种具体金属名。至于“金”前的“吉”,乃明其质地之好。

由此观之,多友鼎铭的“鐈”似应为一种金属名称,尤其是上引(9)属于春秋早期的曾伯陭壶铭与多友鼎铭中同有“鐈”之言。至于上引学者读“鐈”为“骄”,作为“”修饰词的说法,虽然于文意亦能说通,但通过上述分析知“鐈”可作为独立物品,故以音转求其义不免过于辗转而有失允当。

[1]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

[2]于省吾.双剑誃吉金文选(下2·9)[M].北京:中华书局,1998.按:于省吾在其后的《读金文札记五则》(《考古》1966年2期)文中放弃此说,认为赏赐的金车“以美铜为车饰,故称之为鍚金车。”

[3]唐兰.论周昭王时代的青铜器铭刻[M].古文字研究(2),北京:中华书局,1981.

[4]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上)[M]北京:中华书局,2004:34.

[5]王恩田.释昜[C].黄盛璋先生八秩华诞纪念文集,深圳:中国文化教育出版社,2005.

[7]李孝定,等金文诂林附录[M].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77:2281、2290;于省吾双剑誃古文杂释·释妦黄[M].北京:北京大业印刷局石印本,1943:10.

[8]唐 兰.西周青铜器铭文分代史徵[M]北京:中华书局,1986:279.

[9]马承源.商周青铜器铭文选(三)[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71.

[10]林 沄,张亚初.〈对扬补释〉质疑[J].考古,1964(5).

[11]周法高.金文诂林M.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75:7583、7611.

[12]张亚初.谈多友鼎铭文的几个问题[J].考古与文物,1982(3).

[13]刘 雨.多友鼎铭的时代与地名考订[J].考古,1983(2).

K871

A

1673-1794(2012)01-0021-03

吴红松(1973-),女,安徽肥西人,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古代汉语、古文字学。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出土前秦文字资料中的名物研究”(10YJC770100)

201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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