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战争观
2012-08-15胡占光
胡占光
(安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 中国哲学系,安徽 芜湖 241000)
《老子》的战争观
胡占光
(安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 中国哲学系,安徽 芜湖 241000)
《老子》是中国最古老的哲学典籍之一,它的哲学思想在历史上有非常深远的影响,主要以“道”为核心思想。《老子》并不是兵书,但在他的思想体系中有涉及到军事方面的内容,主要阐述了他的战争观点。《老子》的战争观从现实出发,着眼于战争带来的危害性,提倡“无为”,反对一切不正义的战争,但并非完全抛弃战争,战争是不得已而为之,正义的战争是有必要的,这种“不战而战”的思想对中国兵家有很大影响。文章对《老子》战争的起源、战争的策略、战争的后果三个方面进行了研究。
《老子》;老聃;战争;战争观
《老子》的作者老子,又称老聃、李耳,生于公元前571年,宋国老氏之族,宋国相邑人。宋国相邑即今安徽省涡阳县闸北镇郑店村,《史记·老子列传》中记载:“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即今天河南鹿邑县太清宫一带。此处有争议,并非司马迁原文,传说老聃和孔子是同一时代的人。老子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曾称老子是“有极大智慧的古代哲学家”。
《老子》一书把“道”看作至高无上的,“道”是万物的本源,万物来源于道又复归于道。以“道”解释宇宙万物的演变,“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第四十二章,以下只注章数),可以说《老子》包罗万象,是一部古代的百科全书。《老子》对中华文化的影响正如任继愈所说:“主要表现在哲学、宗教、政治与军事三个大的流向,没有老子中华文化就不成其为中华文化”。《老子》并非兵书,只是涉及到有关战争用兵的战略,因此有人认为《老子》是一部兵书是牵强的。如唐代王真在《道德真经论兵要义书述》说:“五千之言,八十一章,未尝有一章不属意于兵也。”王夫之《守论》中认为,《老子》言兵之略,应为“言兵者师之”、“言兵者之祖”。魏源的《孙子集注序》认为,《老子》“其言兵之书乎”。老聃用天道推演到军事来论述自己战争观,以天道自然无为潜化到对战争的态度。本文浅谈《老子》战争观的三个方面。
一、战争的根源
老聃把战争的根源归结于“争”,“争”通常用作动词,金文字形,上为“爪”(手),下为“又”(手),中间表示某一物体,象两人争一样东西。本义:争夺。老聃认为战争的根源是人民之间为利益相互争夺。“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天道自然,有利于万物而不加害万物”,人也应该效法天道利于他而不争,老聃始终要求人们守道,站在利他的角度化解人们之间的纷争,如果人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残酷的战争就不会出现在我们身边。“夫唯不争,故无忧”,老聃认为上古社会“民至死不相往来”,所以“民心不乱”、“使民不争”才能“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进而实现“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的小国寡民理想社会。然而这仅仅是老子的一厢情愿,老聃向往的人类早期的人少国小的社会,是没有压迫和剥削的社会,人们之间的关系一切都是顺自然而为,依道而行。但是随着社会的演变,私有制的出现,产生了压迫和剥削这才出现了“争”,不可以再用自然原则处理人们之间的关系了。“大道废,有仁义”,自然原则被“仁义”代替来规范人们间关系。“仁”:人和二构成的,也就是人与人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以血亲之爱为基础的,有了“仁”的社会就可以依据血亲之爱为原则来处理一切,规定一切,但这又导致血亲之间斗争剧烈,同一血亲间也矛盾重重,为此社会的统治者又付诸于“义”,用“义”这个合宜理性原则来规范与裁判人的行为。[1](P39,P40)“仁义”原则掩盖了人们间的矛盾及利益分配不均的真实情况。可见私有制的出现使“争”更加剧烈,然而私有制对生产力的解放促进社会发展,相比老子“小国寡民”理想社会是一种进步。《兵略训》:“人有衣食之情,而物弗能足也。故群居杂处,分不均求不赡则争,争则强胁弱二勇侵怯”,明确把物质利益分配不均看成是战争的起源。而老聃一再要求人们“不贵难得之货”、“不见可欲”走的是一条“心灵上自然无为”之路,而没有明确提出物质生产来解决争的思想。[2](P190)《老子》中对战争原因的探讨是道的本性体现,以自然无为来化解“争”。
二、战争的策略
老聃把“争”看成是战争的原因,试图探讨“争”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力求用道的本性去化解“争”达到“使民不争”,从而淡化战争。“天之道,不争而善胜”,老聃不赞成战争,要求人们循道而行、无为不争的处理彼此间的纷争,这样才是真正的长久真正的胜利。但是老聃提倡的“不争”是有限度的,他认为“不争”就是不妄作,不通过极端的手段去解决问题,按自然规律行事,保持“自然无为”的状态。这带着强烈的反对“暴力”的意味,这种态度决定了老子对待战争是提倡一种非暴力的方式。对于具体的战争可分为正义和非正义的。当外敌入侵时,人们不可能做到“不争”反而会通过正义的战争来捍卫自己的国家。虽然老子对战争持有谨慎态度,反对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但是他并不是反对一切战争,对于正义的战争,对于那些不得不打的战争还是有必要付诸于暴力手段的。“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正义的战争要点到为止,达到预期目的即可。这种“不战而战”的思想影响了老聃对战争策略决定。
(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在老聃生活的年代(春秋时期)物质生产水平并不发达,处于冷兵器时代,战争主要还是通过直接的方式完成,制约着这种直接方式的因素很多,不仅包括天气情况、地理环境、人员团结这些客观的外部因素,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主观内在因素。老聃基于对战争的敌我双方的判断提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三十三章),根据客观的实际情况,认真地分析出彼此的优势和劣势,更偏重于从心理上战胜对方,这正是老聃的辩证思维的体现之处。他首先强调认识自我的重要性,不能一味贬低对方而感觉自我高明,在战争中人们往往会用自己优势的一面去比对方劣势的一面,就会造成骄傲轻敌,兵家常言“骄兵必败”,所以老聃早就告诫我们用兵之道贵在从心理上强大来克服一切违道的思想、情绪和行为。“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六十九章),战胜自我,战胜自大和盲目自信,战胜彷徨自卑和固执褊狭,找准自己在战争中的位置,做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才能保住“吾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孙子-谋及篇),孙子根据知彼知此的情况对于战争的胜负做出了明确的判断,这正是老聃军事思想的延续,可见老聃的辩证思想对以后的兵家影响深远。
(二)柔弱胜刚强
老聃贵“柔”。老聃看到春秋战国历史的巨变,当时的地主阶级正在兴起,奴隶制度正在崩溃,强弱角色的转换和历史车轮的前进,这都是逃离不了冥冥中的“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七十三章),所以他把“守雌贵柔”看作是“循道”的方式。从天道推演至军事战争也是一样“知其雄,守其雌”。对于一场战争老聃强调以静制动,特别是作为弱者,要战胜并取代强者,就不能与其死打硬拼,而要采取以进为退、以弱胜强、不战而胜的策略原则。
《老子》中关于“柔”、“弱”大致有两层次的含义:其一是幼小新生的有生命力的事物,“含德之厚比于赤子,骨弱筋柔而握固”(五十五章)、“专气致柔,能婴儿否?”(二十一章)、“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二十八章)新生的婴儿虽然骨弱筋柔,但他手握东西却是很紧的,这是个有前途有生命力的纯朴之体。“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七十六章)柔弱的事物是有强大生命力的,虽然处于柔弱被动的地位,但是它符合道的本性,最终会战胜刚强的事物。其二是灵活、随机应变。老聃以水为例,“弱者道之用”,而“天下莫柔弱于水”(七十八章),水是至柔的,它是“无有”,善于避高就低“居善地”,灵活不居于僵硬,“事善能,动善时”。可它又是最强大的,小者滴水穿石,大者汇聚江海撼山淹谷,不可阻挡。
“柔弱胜刚强”也就是新的有生命力的事物战胜腐朽的旧事物这一辩证规律,毛泽东的“新生事物一定战胜旧事物”的思想与老聃的思想切合。老聃明白柔弱与刚强的辩证关系,自愿的处于弱位保持柔性,因为他深知“物壮则老”的道理。“将欲弱之,必固强之”(三十六章),面对着战争双方的力量不平等,强弱是个相对的问题,老聃认为弱者要战胜强者需要走两条路线:一是采取间接方式使强者失强,“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三十六章),对此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说老聃在政治上玩弄阴谋权术,其二说是老聃借助于自然揭示“物极必反”的规律。这些都是通过间接方式取得胜利。[3](P132,P133)二是弱者必须“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六十九章)、“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六十八章),在战争中老聃不赞成无谓的冒险与盲动,暂时的退让后发制人,把进与退有机的结合起来,善于作战的人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一种积极的防御方针,体现出老聃“自然无为”、“全胜”的战争思想。在战争时期的毛泽东也说过:“都是双方强弱不同;弱者先让一步,后发制人,因而战胜的”,毛泽东和老聃的以退为进,以弱胜强都是一种的独特的军事理念。[4](p188)
(三)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老聃认为一国之君必须处理好两件事情:治国和用兵。治国是针对国家内部统治而言需要“正”,用兵是对外抗击外来侵入需用“奇”,正与奇又相反于无事中来达到取天下的目的,看见老聃以“正”为主导,以“奇”为辅助。孙子和老子一样论正奇,孙子不以治国服从用兵,正与奇都是用兵之法,而孙子重“奇”认为“奇”出制胜:“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5](P157)(《孙子兵法》)孙子与老聃论正奇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但两者都看出了正奇间的辩证关系。“其无正,正复为奇”,老聃依据“物极必反”的原则看到正和奇是变化的、相对而言的,正可转化为奇,奇也可转化为正。[3](P132)在具体的战争中老聃讲的“以奇用兵”就是要灵活机动,出奇制胜,袭其不备。只有这样,才能在战争中争取主动,获得胜利。在正常的情况下为正者,在特殊的情况下则为奇者。战争情况瞬息万变,如果墨守成规,按部就班,很难取得胜利;因此要善出奇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总之,无论是正与奇作用在治国或者用兵上,这都是老聃“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的体现。
三、战争的后果
《翠微先生北征录》断言:黄老氏好生也,有好生恶杀之德。战争是暴力的,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流血牺牲,老聃“好生”重视生命,正是基于战争所带来这样的后果,所以他认为兵器是不祥之物、战争是不道德的。“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三十一章)战争是大规模的杀人行为,兵器是用来残害人的工具,这些都不是君子所为,君子应以万生为己任,避免战争的发生。“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三十章)战争对于人们是一种灾难,它不能解决国家的稳定问题,反而发动战争的人一定会“其事好还”。老聃着眼于战争的危害性,反对战争,并不是反对一切战争。“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同上)对于那些正义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战争是有必要的,但目的要正,且用兵只要达到预期的目的即可。一旦战争发生,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呢?“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十三一章)为了更广大人民的生存和更长久的和平,不得已而从事战争,即使取得了胜利也是用敌我双方的生命换来的,所以胜利者同样应有一种同情和悲悯之心。“杀人之众,一悲哀涕之,战胜以丧礼处之。”(同上)老聃要求对战死者都以悲伤之情凭吊,以丧礼祭奠他们,反映出他的人道主义情怀。老聃积极地反对战争,又对逼不得已而发生的战争报以仁爱之心,这正是因为他看到战争带来的血淋淋的后果。天道尚且珍爱万物,人道亦然!
《老子》一书中仅仅几章涉及到军事方面的内容,从中可以看出老聃对战争的理解:对于战争的起源的探索可以说已经触及到战争的本质,对于战争策略的概括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对以后的兵家包括毛泽东的军事思想都有一定的影响,对于战争的后果的看法体现出了人道主义的原则。老子的战争观反映了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是热爱和平、反对战争的,中国人民具有宽广的人道主义情怀。
[1]孙以楷.老子解读[M].合肥:黄山书社,2007.
[2]高秀昌.哲人的智慧 -《老子》与中国文化[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5.
[3]赵国华.中国兵学史[M].神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
[4]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
[5]赵嘉朱.孙子研究文献备要(1949.1-1992.1)[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
TheWar View in Lao Zi
Hu Zhan-guang
(Anhui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0)
Lao Zi is one of the most ancient philosophy books in China,its philosophical ideology had very profound effect in history,main expounded “way”as the core ideas.Lao Zi is not a book on war,but in his thought system it involved in military content,mainly elaborated hiswar view.Lao Zi's war view from reality,focus on the dangers ofwar brings,advocate a “doing nothing”against all not justwar,butnot completely abandoned war,war is a necessity,justwar is necessary,this “don't fight to fight”the thought of China has very big effect.This article studied Lao Zi from three aspects:the origin of the war,the tactics of the war and the consequence ofwar.
Lao zi;Lao Dan;war;war view
B223.1
A
1673-2014(2012)03-0005-04
2012—05—08
胡占光(1987— ),男,安徽阜阳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哲学研究。
(责任编辑 卫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