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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的“路人甲”
——论妙玉与宝玉、黛玉的关系

2012-08-15

关键词:妙玉路人甲大观园

赵 毅

(中国海洋大学,山东青岛266100)

悲哀的“路人甲”
——论妙玉与宝玉、黛玉的关系

赵 毅

(中国海洋大学,山东青岛266100)

《红楼梦》中的妙玉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着墨不多,却贯穿小说始终;身在佛门,却与宝玉有一些感情纠葛。用古代小说叙事学的理论分析妙玉与宝玉、黛玉的关系以及宝玉、黛玉对妙玉的态度和定位,更能全面揭示封建礼教和道德标准的禁锢对妙玉的思想、感情、处世态度等各方面造成的影响,以及对其最终命运造成的悲剧。

妙玉;路人甲;宝玉;黛玉

近些年,红学界对妙玉这个人物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绩,相关的课题、论文也不少:有对妙玉最终结局和命运的猜测、讨论以及对曹雪芹所著的前八十回与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中妙玉的形象、命运的比较分析,如高晖、洪雁《“白玉遭泥”考——兼谈妙玉与〈高僧传〉的关系》(《明清小说研究》第90期)、任少东《妙玉性格与命运结局初探》(《红楼梦学刊》1996年第二辑);有关于妙玉的性格、品性、为人处世的行为、态度的研究论述,如张志《妙在有“玉”——论妙玉的“玉德”之美》(《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第178期)、严明、江蔚《自恋情结的悲剧——林黛玉、妙玉的性格分析》;更多的是探讨妙玉与宝玉的情感纠葛和悲剧,如陈心浩、季学原《妙玉:妙在有欲——红楼脂粉英雄谈之十六》(《红楼梦学刊》2000年第四辑)、薛瑞生《恼人最是戒珠圆》(《红楼梦学刊》1997年第一辑)、穆乃堂《身在佛门心系红尘——妙玉情感论》(《红楼梦学刊》2007年第四辑)。除此之外,还有探究“佛”、“道”、“易”在妙玉思想体系中的位置和影响,妙玉与惜春、李纨等的比较研究,甚至出现了妙玉与茶道渊源、妙玉心理形态探究等跨学科交叉研究的成果等等。总体来看,学界关于妙玉这个人物的研究已打开了局面,有了一些成果。笔者注意到,在探究妙玉的情感悲剧和生存困境时,现有的研究论文往往习惯从妙玉的女尼身份或者妙玉与宝玉两个人之间的纠葛着手,很少有研究者把妙玉的情感放在宝玉、黛玉已经成立的关系中讨论,也少有文章涉及在这种纠葛中黛玉与妙玉两人相互间的情感心理以及宝玉对妙玉的态度缘由。而这几个角度对我们全面分析、研究妙玉这个人物的曲折心理和怪癖行为,以及更好地了解宝玉、黛玉之间的情感波折和心理状态无疑都是有帮助的。

文学作品中,除了男、女主角之外,总会有几个配角,也会有“路人甲”们。配角作为主角的陪衬,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他们有意或无意的行为总能对男女主角的感情产生影响,让他们的生活起些波澜。相较之下,“路人甲”的角色却如同背景一样,即使偶尔进入人们的视线,也被理所当然地忽略。他们的喜怒哀乐很少被放大,更不可能影响主角的情绪或故事情节的进展。《红楼梦》中,妙玉就是这样一个“路人甲”。作为金陵十二钗“正册”上的女子,在宝、黛的感情纠葛中她连个配角也算不上。宝玉、黛玉虽然尊重她,但对于他们来说,妙玉始终是一个路人甲的角色。

妙玉在与宝玉、黛玉的交往中,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所扮演的角色,也强迫自己接受这种现实,却每每陷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无法自拔。她渴望与宝玉接触,却无法彻底摆脱身心的束缚;她在黛玉面前不掩饰自己的“怪癖”,却也欣赏黛玉的才情,愿意接近她。

在叙事作品中,最重要的功能关系是追求某种目的的角色与他所追求的目的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主角与对象的关系[1]。

从《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妙玉招待宝钗、黛玉、宝玉吃茶的细节中,我们不难看出妙玉对宝玉有情。在妙玉与宝玉的关系中,妙玉是主角,宝玉是对象。

妙玉与宝玉的关系就如同棋盘上的黑白子,弈局中也不过是取舍、攻守、进退、纵收、开合、柔刚的策略,怎奈却似两盘棋局,他强攻她却游弋不知守局,她稍纵他茫然不知快收,这边试探敞开那边索性也舍子保局,那边混乱用柔这边也仓皇而退,全乱了方寸。

宝玉在妙玉面前收敛了往日在女孩子们中自由自在、任意妄为的习性。妙玉寻常的一句“你从何处来”也被他奉作“机锋”思来想去,唯恐出了差错,不敢轻率回答。小说第九十一回“纵淫心宝蟾工设计布疑阵宝玉妄谈禅”中宝玉和黛玉也谈论过禅语。宝玉全无在妙玉面前的踌躇和小心——“我虽丈六金身,还借你一茎所化”,“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2]……禅语、禅诗信手拈来,恰到好处,准确又含蓄地向黛玉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由此可见,宝玉接不上妙玉的禅语不是他愚钝,而是“无心”——他的心思不在妙玉身上,所以就算再明示暗示他,也察觉不到妙玉的心事,自然也给不出她想要的答案。在这场妙玉、黛玉和宝玉三人的弈局中,妙玉还没有开始布局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黛玉虽然在感情上有优势,但最终也没得到一个善果。在宝玉与宝钗拜堂成亲的“良辰吉时”烧毁帕子,焚尽诗稿,悄然逝去了。不论是黛玉还是妙玉,与宝钗比起来她们在各方面都“太过用力”。黛玉全部的情感寄托都在宝玉身上,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不断地猜疑、确认、保护宝玉和自己的感情。像宝玉说的:“皆因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2]黛玉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宝玉”和“其他”两种概念,她耍小性、猜疑、得理不饶人的最终目标都是宝玉,对于不相干的人,黛玉没有心思去招惹,自然也不会在意他们的感受。正是这种任性和自我,使黛玉给众人留下“素昔猜忌,好弄小性儿”[2]的印象,也在不知不觉中失了众人心。妙玉则太过用力“撇清”,她试图撇清与世俗红尘的瓜葛,撇清与贾府的牵连,撇清对宝玉的情愫……为此,她用孤傲清高的盔甲保护自己,划清了与众人的界线,却没有想到,她的尽力掩饰和撇清,反而更加明显地昭示了她的挣扎、她的在乎。

不管怎样努力,在红尘的泥沼中妙玉已经越陷越深。她一直是清醒的,在这种沦陷过程中,她一边承受着内心根深蒂固的封建道德对自己思想躁动的批判,另一边虽然尽力漠视却不可避免地体悟到了一些红尘中平凡简单的快乐,渐渐品尝到一种卑微苦涩的朦胧情感。现实中教义的束缚和情感上对世俗生活的向往不断撕扯所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妙玉更加沉默,更加冷傲。《红楼梦》中还有一个与妙玉年纪相仿的小尼姑智能。智能与妙玉的不同在于她时刻准备着走出“牢坑”,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追求真正想要的生活。智能身上的枷锁是别人强加于她的,反抗的意志一直在她的身体中随着年龄一起成长,她等待的只是时间和机会。而妙玉的枷锁在心里,潜意识里,她还是需要通过这个牢笼来获取一种安全感和自我价值的认可。

相较于妙玉、黛玉的“用力”,宝钗却豁达地一退再退。她似乎退出了宝玉的生活,退出了宝、黛之间的感情纠葛,却一不小心端庄得体地闯入贾家大家长们的视线。她在长辈们划定的封建道德规范的安全圈内隔岸观火,偶尔雪中送炭地抚慰一下身心俱疲的黛玉,关心下湘云,更多的时候则小心翼翼地猜度贾府大家长们的心思,尽力讨他们欢心。她谨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风格,谨言慎行,不必如凤姐劳心劳力、算尽机关,就轻而易举地收服了贾家上下几乎所有人的心,在声势显赫、关系复杂的贾府中混出了另一种低调的“风生水起”。

妙玉、黛玉与宝钗相比,则生活得过于嚣张,她们的骄傲不允许心中那个“自我”受丁点儿委屈,也无法忍受世俗的污垢沾染衣襟裙角。妙玉、黛玉的嚣张是一种平和但坚韧的反抗。压迫她们的时候甚至不会遇到丝毫的阻挠,她们的回应仅仅是在第一百零一次被打倒后依旧踉跄着爬起来,鼻青脸肿地坚定地站回原地……

贾宝玉的名言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2]宝玉偶遇龄官画蔷,提醒她不要被雨淋湿,却未察觉自己已湿透;即使与晴雯闹别扭,宝玉也还是把晴雯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当做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所以他发火、撂狠话,却不曾真的拿主子身份去压她。事后,也是宝玉主动言和,不惜撕扇博晴雯一笑;平儿受辱,他忙前忙后,亲自端水、挑胭脂水粉,服侍她梳洗打扮,悉心照顾安慰;刘姥姥随口诌的女孩儿,他也究根问底,牵肠挂肚……

“宝玉能得众女子之心者,无他,必务求兴女子之利,除女子之害。利女子乎即为,不利女子者即止。推心置腹,此众女子所以倾心事之也……”[3]

宝玉对所有的女孩儿都有一种爱恋的情绪。这种情绪当然不是贾琏、贾赫之流低级、庸俗的情欲,也不是宝玉与黛玉之间那种刻骨铭心、无法言说的心灵羁绊。它是在当时封建礼教对人性的严酷打压和摧残、贾氏家族的大家长们对他们认为的所谓“男女情事”得过且过的态度以及大观园这个相对宽容、干净的环境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所产生的一种扭曲的、隐秘的、压抑的、冷静的却又耿直的、纯净的、饱满的、冲动的情感。

就连他的老祖母都说:“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耽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2]

贾母冷眼观察,断定宝玉对女孩儿们并不是男女之情;警幻仙姑评价宝玉的情思是“意淫”。笔者认为,“意淫”形容宝玉的情感还是过于严重甚至是抬举了他。宝玉对女孩儿的感情不过是对美好、干净事物的单纯的喜欢。他是那种抬头望见天空中的燕子会和燕子说话,低头看见水里的鱼会和鱼儿聊天,见了明星月亮都要长吁短叹的人。再进一步说,宝玉是一个完全有潜质不需要任何背景故事和情绪建设就能直接演绎“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奇人,是可以直接对人们所认为的“间接道具”产生感情的赤子。笔者认为他似乎并不需要一定对女孩儿们产生一种喜欢甚至是爱恋的情绪才亲近、关心她们,这从他对刘姥姥随口胡诌的素未谋面的女孩牵肠挂肚就可看出。笔者猜测,大观园中的女孩儿对于宝玉来说也许并没有如他口中所言的那么明显的性别特征。他不是对女性而是对这个特定空间中的特定的一群人产生了一种判定,继而推开去,认为凡具有这一特征的人都是如此可爱可亲的。只是恰好这群人都是女性,也恰好他所蔑视的鸡鸣狗盗的勾当、深恶痛绝的经济仕途之类的所谓荣耀正是一群男人在积极追求、经营。因此,他自己一再强调喜欢女孩儿,讨厌男人,貌似是以性别生硬地划定了一条好与坏的分界线,但我们细想就不难发现,宝玉喜欢这些女孩儿正是因为她们在大观园这个相对干净的环境里吟诗作画、抚琴赏花……与世无争地过着平淡、恬静的生活,不用去研究八股俗文,考取功名,也不必在官场勾心斗角、迎往送来,追求仕途经济的前程。

宝玉并不是讨厌所有的男人。他素闻北静王“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于是见面时“忙抢上来参见”[2],哪还有他父亲让他拜见其他王公大臣时的推三阻四、百般不情愿?他也并不是喜欢一切的女子,对于精于算计、欺软怕硬的赵姨娘等人,他避之唯恐不及;宝钗、湘云劝他用心经济学问,他也会感到厌烦。

宝玉潜意识里有很大的无为的思想痕迹。他看重古圣贤的“不失赤子之心”,认为赤子的好处“不过是无知无识无贪无忌。我们生来已陷溺在贪嗔痴爱中,犹如污泥一般,怎么能跳出这般尘网。如今才晓得‘聚散浮生’四字,古人说了,不曾提醒一个”[2]。贾府是怎样一个贾府,宝玉早已明白,他不敢改变也无力改变。他是贾府中的堂吉诃德,在这个版本里,各种妖魔鬼怪争先恐后地不断挑衅,宝玉不断退让,一再逃避,当他退无可退、不得不应战时,刀光剑影中,剑锋触及的却是自己家人不断变幻的影子,只有再次败落,再次逃避,所不同的是,此后他再也没有了应战的勇气和信念。如同所有这种桥段的结局,曹雪芹也给宝玉设了一处可以躲避现实的世外桃源——大观园,让他得以在“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日子里慢慢忘却,度过余生。大观园是宝玉一个人的净土。整日团团转,忙着算机关、耍权术的凤姐断没有欣赏桃红柳绿的心情;独自葬花吟诗的黛玉看桃花随水散尽,涌上心头的也只有悲情;宝钗要演绎识大体、知进退的大家闺秀,早已把自己锁在了框子里;更不论元春的好强、迎春的胆小、惜春看破红尘的无奈、妙玉红尘外的挣扎……她们的牵绊太多,顾虑太多。对于这群女子,大观园是另一个朝廷、另一个战场,等级仍然分明,斗争也从来不曾停息,只是这一切宝玉看不见也明白不了。

宝玉对妙玉尊重并不是出于对女孩儿的喜爱,而是对行为怪诞的“槛外人”的敬重。这种敬重有时还会带有因为仰视所产生的诚恐诚惶的情绪,这自然不是宝玉与其他女孩们嬉闹时会出现的情感。第六十三回宝玉与岫烟的一段对话最能说明宝玉对妙玉的了解和推崇:“他原不在这些人中”,“因取我是个有些微知识的,才给我这帖子”。可以说宝玉对妙玉的这种敬重已经无关性别。

在中国古代小说的叙事理论中,“主角既然要追求某种目标,那么就可能存在着某种引发他行动或为他提供目标和对象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所谓的‘支使者’,而获得对象的则是所谓的‘承受者’。支使者既可以是一个人或几个人,也可以是某种抽象的社会力量”[1]。宝玉对妙玉是敬重的。在这种关系中,宝玉是主角,妙玉是对象。而促使宝玉对妙玉产生这种态度的力量即“支使者”,正是封建礼教和道德文化产生的禁锢。相对于封建道德这个“支使者”,宝玉是“承受者”。妙玉作为一个出家人承受着宗教和封建礼教的双重压抑,她用满身的“刺”包裹着生命的压抑和绝望。而正是她的这种与众不同的清傲使得宝玉对她另眼相看,收到她的帖子紧张得到处找人请教该怎样回帖。孰不知妙玉的帖子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给出正确答案的。连岫烟、李纨都看出端倪而宝玉依然浑然未觉,我们就能明白黛玉为什么那么放心宝玉和妙玉交往了。

黛玉是大观园公认的才女,吟诗作赋方面她很少称赞别人。中秋月圆之夜对妙玉的续诗却不吝赞美之词,并且诚心请教,这里面也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

妙玉是大观园中生活最压抑、情感最内敛、心性最高却最没有自由的一个人。伴青灯古佛、听晨钟暮鼓并不是她自愿为之。她不是李纨,丈夫死后再无念想,只一心一意守着儿子盼他考取功名。而妙玉心中,哪怕是贾母的饮茶习惯、宝玉和黛玉的隐密心事、贾府的鸡鸣狗盗,她没看见却看见了。从一开始妙玉就被剥夺释放青春、享受生活的权利,所以无论大观园内吟诗作赋、踏雪赏梅、办寿起社还是祭祖还愿,妙玉一概紧闭庵门,锁住心房,用冷漠孤僻的盔甲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黛玉对于和宝玉接触的一切年轻女性,几乎都有防范心理。宝钗和宝玉的“金玉良缘”一直是黛玉心头一根拔不去的刺;史湘云“咬舌子”把“二哥哥”叫成“爱哥哥”,她也要吃飞醋取笑;甚至对宝玉身边像袭人这样身份低一等的丫鬟,也偶尔开个玩笑试探、提醒……但对妙玉,黛玉似乎一直很放心。封建思想和传统礼教的双重禁锢使黛玉不可能把这个超凡脱俗的女尼当作一个可能威胁自己和宝玉感情的普通女孩看待,所以她对妙玉不会有敌意,这是黛玉和妙玉能够友好相处很重要的前提条件。

《红楼梦》中,黛玉与妙玉交往虽寥寥数笔,但都是友好的。妙玉的身份使她不会成为黛玉感情的威胁,因此黛玉愿意体谅妙玉生活的凄楚,能够心平气和地理解和接受妙玉对宝玉这种可能的情愫。

黛玉和妙玉接触的另一个原因是二人都被看作是大观园中的异类,她们都是封建礼教的反叛者。黛玉的“小性”、“刻薄”是出了名的。而妙玉,就连“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的老好人李纨也说:“可厌妙玉的为人,我不理他”。和她做了十年邻居且有师徒情分的岫烟也说她“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妙玉和黛玉一样清高孤傲,在大观园中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个性,退避着趋炎附势的交往和蝇营狗苟的勾当,同样体味着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漠,因此相互间慢慢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认同感。再者,妙玉的身世、遭际几乎是黛玉的翻版。像“袭乃钗副,晴有林风”,曹雪芹一直喜欢把相似的人物放在不同的环境中对照来写。我们可以大胆假设,黛玉即是潇湘馆里的妙玉,妙玉正是栊翠庵中的黛玉。相似的身世,又都是独在异乡的异客,黛玉和妙玉两人自然会觉得亲切一些。

妙玉对于黛玉除了才情、学识的赏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黛玉是大观园中宝玉最倾心的女子。就像黛玉隐约明白妙玉的心事,妙玉对宝玉、黛玉的关系也很清楚。因此,“栊翠庵茶品梅花雪”,妙玉想请宝玉,却邀了黛玉、宝钗。因为她知道黛玉一来,宝玉必会跟来。对于宝玉,妙玉能亲近的机会少之又少。正因如此,对于黛玉她有一种爱屋及乌的认同感和窥探的好奇心。

身在空门无法冲破世俗的枷锁是妙玉情感悲剧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的情感寄托者自始至终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看待,她的挣扎、痛苦宝玉更是毫不知情。而恰是妙玉这种压抑的情感、绝望的命运定局和才华横溢、孤傲冷僻的品性以及相似的身世境遇获得了黛玉的理解和认同。当然,因为宝玉的缘故,妙玉、黛玉不可能走得太近。但消除了实质上的利害关系,两个女孩能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互相体谅、欣赏。

妙玉的悲哀是曹雪芹在给了她一个路人甲的身份后,又把她放在“金陵十二钗”之一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她是一个被放在主演群中的路人甲。这个本该作为背景安静地呆在角落中的女子,偏偏生活在花红柳绿的大观园旁。她听得懂黛玉幽怨曲折的琴声,识得茶道,做得好诗,却身在栊翠庵。青灯常伴,庵门不开,她却依旧能知道大观园内的人情冷暖。这样一个女孩始终在挣扎、撕扯、徘徊。可不管她内心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在别人眼中,她始终是那个寂静、有“怪癖”的路人甲。

[1]王平.中国古代小说叙事研究河[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2]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3]一粟.古典文学研究资料汇编·红楼梦卷(第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3.

A Mournful Passer-by Analysis of Relationship among Miaoyu,Baoyu and Daiyu

ZHAO Yi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Shandong 266100,China)

Miaoyu,the character in the book of A Dream of Red Mansion,is a special one.She appears throughout the novel with little description.Though she is in the temple,she has something with Baoyu in emotion.With the theory of the ancient novel narrative study,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se three people,the attitude of Baoyu and Daiyu towards miaoyu and Miaoyu's location at the bottom of Baoyu and Daiyu's hearts are analyzed.Then the influence of feudal moral and ethical standard on Miaoyu's thoughts,feelings,attitude and the tragedy of her ultimate fate are revealed.

Miaoyu;passer-by;Baoyu;Daiyu

I206.2

A

1674-0297(2012)02-0062-04

2011-09-21

赵 毅(1986-),女,山东青岛人,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辞赋、诗词研究。

(责任编辑:张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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