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1987年胡耀邦知识分子思想刍议*

薛 腾

(华中师范大学政法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1949－1987年胡耀邦知识分子思想刍议*

薛 腾

(华中师范大学政法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胡耀邦是一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更是党内公认了解知识分子、善于做知识分子工作、为知识分子所爱戴的卓越领导人。他以马克思主义关于知识分子的基本观点为指导，结合中国知识分子的实际情况，继承和发展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知识分子思想，对于正确处理知识分子问题，提出了具有独创性的见解，并形成了系统的思想理论。建国后，胡耀邦的知识分子思想是伴随着工作角色的不断变换、实践经验的不断积累而形成的，从而在各个时期有着不同的特点。

胡耀邦;知识分子;思想

一 1949－1952年建国之初主政川北时期

胡耀邦一生尊重知识，珍惜人才，对有用之才能大胆提拔培养，放手使用。他的这种优良品质和风格，在党内外是相当有名的。主政川北时期，胡耀邦善于团结使用各类人才包括党外民主人士，共同为发展川北的经济文化贡献力量。

建国初期，共和国进入经济恢复时期，各行各业都极需要各方面人才，仅靠党内干部是不够的。要物色人才，团结各方面力量，统战工作尤为重要，胡耀邦对此有清醒认识。因此，尽管他身兼川北区党、政、军一把手，但他仍决定由自己兼任统战部长，目的是为了亲自过问并抓紧统战方面的工作。而统战工作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物色人才，尽可能多地团结各方面人才，知人善用，为建设新川北服务。

1950年1月，在川北区党委第一次扩大会议上，胡耀邦特别强调，区党委对党外人士的安排，既要考虑代表性，更要注意真才实学;既要做到各得其所，又要放手让他们行使职权。在胡耀邦的亲自过问督促下，这项尊重党外知识分子，放手使用人才的政策在全区得以很好落实。

胡耀邦在启用知识分子上更是不拘一格，连清末“老秀才”也委以重任。他说，“各县都有些‘老秀才’年纪大，有学问，而且品行好，解放前未做国民党的官，未在旧社会同流合污，家庭比较穷。这些人多半老实而清高，到现在还未露面，我们应当注意物色，作出适当安排。”其实，胡耀邦的出发点考虑的是不仅仅是“老秀才”的问题，而是有深远的意义。此举向社会展示的是人民政权的那种尊重知识，爱惜人才的良好形象。试想，连这些清末“老秀才”人民政府都安排了，真正的人才何愁没有出路［1］。

1951年5月发动了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运动。川北区党委组织了“川北区教育工作者寒假学习会”，有两千多名大、中学教师集中到南充来“学习”，进行组织清理和思想改造。胡耀邦担任学习会的主任委员，审慎地领导着这一场“学习”。他一开始就提出了“和风细雨”的口号，以避免精神紧张和粗暴斗争。进入思想检查时，他要求本着与人为善、耐心帮助的精神，联系实际，以理服人;对历史问题，他要求“坦白从宽，既往不咎”;总之是“放下包袱，轻装前进”、“仁至义尽，帮助到底”。他考虑到这期间教师们精神负担重，会影响身体，因此非常关心教师的生活。他多次到食堂察看伙食，到教师住地问寒问暖，并且再三嘱咐工作人员，要特别关照年老体弱的教师［2］(P55)。在胡耀邦主持下，运动进行得大体是与人为善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胡耀邦对待知识分子是非常尊重的，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接到中央的对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的通知后，胡耀邦能够根据自己多年来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恰如其分地展开工作，正如当时邓小平对他的评语，“有主见，不盲从。”

胡耀邦主政川北大力发展教育，重建川北大学就是一个重要功绩。川北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西安事变后，张学良创建的东北大学被国民党当局肢解，部分教授和院系滞留在川北，因此组建川北大学。经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摧残，这所私立大学已处于举步维艰，风雨飘摇中。胡耀邦了解到川北大学的状况后，当即作出决定，将川北大学迁至行署所在地南充，并将其私立性质改为公办，由国家财政拨款解决其相关费用，教职工享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这些举措对川北大学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川北大学成长为川北地区唯一一所综合性大学——四川师范大学。这一切，都是与胡耀邦重视教育、重视知识分子在国家建设中的巨大作用是分不开的。

总之，胡耀邦在主政川北期间，从经济的恢复和建设的大局出发，努力为国选才、为国育才。他知人善用，尊重知识分子，爱惜人才，不拘一格地大胆启用，并且以做好知识分子的知己为己任。

二 1952－1964年担任青年团中央书记期间

1952年8月胡耀邦到团中央上任，开始了他十二年的团中央书记的工作生涯。工作的对象是青年人，当然包括青年知识分子。在胡耀邦看来，中国年轻一代知识分子要更好成长，有三个重要的问题。“第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要善于把远大的共产主义理想同现实的奋斗目标紧紧地结合起来，脚踏实地地干实事。第二个重要问题，就是一定要有不计较个人私利，为祖国、为人民、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奋发进取、建功立业的献身精神。第三个重要问题，就是要学习、学习、再学习，实践、实践、再实践;就是要努力把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现代科学文化知识同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紧密地结合起来。”［3］(P760－762)胡耀邦在团中央工作期间始终高度重视年轻知识分子的成长问题，并一直常抓不懈。

为了更好地开展青年知识分子的工作，胡耀邦主动和他们交朋友，了解他们所思所想。1961年11月，胡耀邦通过北京大学团委约请北大中文系59级的学生，把他们请到家里谈心。胡耀邦告诫青年学生们，“思想工作千万不要追求形式，不要搞花架子，要讲求实效。不要把政治指标定得过高，过高了就会出现假象，强求别人说假话。”［4］(P110)在去湘潭地委挂职前夕，胡耀邦依然挂念着他们，给他们寄去了殷切的希望，希望他们把外语掌握好，多学习一点分析时局的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1964年7月，胡耀邦已经离开团中央书记的岗位，将要到陕西履新，临行前与青年学生座谈，谈话中，胡耀邦提醒同学们说，“要准备犯错误，错误有两种，一类是不可避免的，从书本知识到结合实际有个过程，结合不好就会犯错误……”［5］(P112)

这一时期胡耀邦的知识分子思想随着自身马列理论和工作实践的增长，有了显著的提高。他认识到了青年团的工作必须有马列理论为指导，在党的正确的领导下展开工作，并且对青少年的成长提出殷切的希望，希望他们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将来成为高级知识分子，为祖国多做贡献。同时，告诫青年学生，要有正确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莫对政治产生盲目的狂热。此时，他已经敏锐觉察到，有一种错误是避免不了的，那就是，书本上的理论应用到实际的过程中容易出现错误，而只有经历了正反两方面的实践经验，理论才能成熟。

三 1975－1987年全面整顿时期和三中全会之后

1975年在科学院整顿时期和之后的平反冤假错案、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经历，构成了胡耀邦知识分子思想形成的实践依据和现实需要。1975年7月，胡耀邦受命主持对中国科学院的整顿。在科学院的整顿过程中，胡耀邦从科技路线、知识分子政策等方面着手纠正“左”倾错误，从而使中国科学院的整顿在全国的整顿中处于重要地位，这次整顿也让胡耀邦在知识分子问题上有了更为系统和深刻的认识。1975年8月17日，由胡耀邦主持，李昌、胡克实等人分头起草的《科学院工作汇报提纲》最终定稿。《汇报提纲》概括了科技整顿的指导思想和方针政策，这份文件成为胡耀邦处理和解决知识分子问题的重要依据，标志着胡耀邦的知识分子思想趋于成熟。

(一)正确界定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

正确地界定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是分析知识分子问题和制定知识分子政策的基本出发点和关键所在。胡耀邦认为∶“新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劳动人民，是脑力劳动者，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这是他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基本判断。1980年2月，胡耀邦在剧本创作座谈会上发表讲话，他说∶“长期以来我们对知识分子的看法不对头。对这一部分劳动人民看错了，歪曲了他们的形象，说是‘臭老九’，使我们的脑力劳动者蒙受了一场冤屈。粉碎‘四人帮’以后，我们把这个错误的观念改过来了。新中国的知识分子也是劳动人民，是脑力劳动者，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我们的知识分子，作为工人阶级的组成部分，当然也是搞四化的主力军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是一支特别重要的、宝贵的骨干力量。”［6］(P444)

胡耀邦不但对知识分子身份地位进行界定，而且在实际工作生活中视知识分子为知己，在政治上一视同仁，充分信任。他把知识分子当成工人阶级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在实践中是把知识分子作为“自己人”和依靠对象来信任的。他认为各民族的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和一切爱国者都是国家的主人。强调要让知识分子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占有相当的比例，让他们参与国家的管理，参与党和国家大政方针政策的制定，参政议政，民主监督，这种在政治上对知识分子一视同仁的态度和做法都极大地调动了知识分子的积极性，增强了他们的荣誉感、责任感和信任感。

(二)重视知识分子在现代化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

胡耀邦从中国共产党在新时期建设四个现代化的中心任务出发分析知识分子的特点，提出要提高知识分子在社会上的地位，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他在1983年3月13日中共中央召开的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纪念大会上说∶“推翻旧世界，需要知识和知识分子;建设新世界，更加需要知识和知识分子……在我们这样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能否掌握现代化科学文化知识，是决定建设成败的一个关键。”［7］(P847)他还指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中，知识分子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知识分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绝对必需的智力因素，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8］(P850)由此可见，胡耀邦把知识分子视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依靠力量的思想不言自明。他还进一步把知识分子的地位和作用提升到影响中国复兴的高度。他在同民盟领导人座谈时说∶现阶段的知识分子不仅具有学有专长的特点而且具有为人正派以及爱国的优点，我们希望发挥这些知识分子的作用，同我们合作成为复兴中国的一个力量［9］(P576)。总之，在胡耀邦看来，一个国家要是高度重视并充分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就会走向兴旺发达的道路。反之，必将阻碍各项建设事业的发展。

(三)为知识分子平反冤假错案，落实政策

为知识分子平反冤假错案是胡耀邦从事知识分子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1977年3月，在中央党校任副校长的胡耀邦就开始悉心思考如何为“文革”和以前历次政治运动造成的数以百万计的冤假错案彻底平反。他组织人员发表题为《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的长文，为平反工作营造舆论导向。12月，胡耀邦被任命为中组部部长，正式开始主持知识分子平反工作。他充分认识到落实平反工作的长期性、艰巨性，必须以坚定的态度、雷厉风行的作风强力推进平反工作，必须以求真务实的态度将平反工作进行到底。他提出∶“建国以来的冤案、假案、错案，不管是哪一级组织、哪一个领导人定的、批的，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必须旗帜鲜明，坚决冲破阻力，一件一件地办到底。”正是带着这种“我不下油锅，谁下油锅”的大无畏精神，他放手带领中组部干部排除重重障碍，把几十年来造成的冤假错案一一平反。

胡耀邦十分注重对知识分子平反的检查和复查工作。1981年10月，胡耀邦提出中组部要对中直机关和中央国家机关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情况进行一次集中的检查。经过几番轰炸式的检查和复查，1984年底，复查纠正文化大革命前历史遗留案件188万件，复查改正错查右派54.7万人，纠正右派机会主义分子12.5万人，复查平反知识分子冤假错案158万件，同时为70万干部补发了扣发和减发的工资13.2亿元;清退了113万户被查抄的财物;妥善处理了因下放应收回的85万名下放人员，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问题得到落实，知识分子平反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四)关注知识分子成长和进步

胡耀邦继承了毛泽东、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知识分子思想，总结了促进知识分子成长进步的途径。

首先，胡耀邦认为知识分子应把改造客观世界同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结合起来。他在给一位作家的回信中说∶“毛泽东同志一生传播的一条马克思主义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我们也要毕生地坚持下去，这就是∶革命，不但要改造整个社会，而且要改造全人类;人们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必须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10］(P167－168)胡耀邦认为，当自己的设想、主张、意见、著作同革命实践、同人民群众的要求愿望意志不合拍，甚至相抵触，那就是自己的主观世界同客观世界相脱离，就要改正。胡耀邦号召广大知识分子“继承和发扬五四运动和‘一二·九’运动以来中国革命知识分子的光荣传统，学习彭加木、蒋筑英、罗健夫、雷雨顺、孙冶方等同志的献身精神……在改造客观世界的伟大斗争中努力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做到又红又专。”［11］(P816)

其次，胡耀邦强调知识分子要进一步加强学习。既要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又要学习专业知识，在本职工作中敢于创新、勇于创新，还要学习先进知识分子的模范事迹，从整体上提高自身素质。1981年12月27日，胡耀邦在会见全国故事片创作会议代表时说∶“就文艺工作者来说，我感到，一定要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加强向社会生活的学习，加强对文化科学和历史知识的学习……”［12］(P633)他告诫知识分子，无论是谁，即使是很有权威的专家学者，在日新月异的科学发展和社会进步面前都不能丝毫满足于已有的成就，而必须在思想上和业务上不断提高自己的水平。

再次，胡耀邦强调知识分子要深入群众生活，接触实践，他说∶“知识分子干部要采取各种形式，让他们接触生产，接触四化，接触群众，联系生产，联系群众，联系四化建设的实践，充分发挥作用。”［13］(P844)胡耀邦强调文艺工作者要“深入生活，在深入生活中观察、体验、研究、分析各种人和各种社会现象”［14］(P634)，他认为这是文艺创作的前提。胡耀邦还很注重科技和实践的结合问题，他强调科学家要深入生产实际找任务。要深入到我国现在生产技术的实际、深入到我国经济战线科学技术水平的实际、深入到当代科学技术出现的新苗头新发现的实际中去［15］(P551)。他提出要把科学技术成果迅速推广到经济建设中去，转变为先进的生产力。希望所有的科研工作者特别是中青年科研工作者，“带着经济建设中的实际课题，进行科学研究工作，为实现翻两番做出自己的努力。”［16］(P978)

胡耀邦知识分子思想的形成和成熟主要是在他整顿中科院工作期间以及之后担任总书记期间，这十年是胡耀邦最忙碌的十年，但是胡耀邦始终把知识分子工作放在重要位置。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是胡耀邦知识分子思想的核心。这一时期他对待知识分子是开明而宽厚的，对知识分子问题的处理是谨慎而民主的，看待知识分子问题的视角是开阔而富有远见的。

胡耀邦的知识分子思想是随着他工作经历的转变和实践经验的提高而不断地形成与成熟的。并且在不同岗位上，根据不同的工作对象，他的知识分子思想又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主政川北期间，他作为一省的行政首长主持全面工作，对待知识分子的政策是鲜明而正确的;十二年的团中央书记任上，胡耀邦心系青年知识分子，努力做好青年人的贴心人，是青少年的忘年交，能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给青年知识分子提出殷切的希望，希冀他们学好科学文化知识，将来献身四化建设;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历史的车轮又将胡耀邦推到历史的前台，从文革中走出来的胡耀邦深切感受到知识分子的艰辛，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为知识分子平反冤假错案，打掉禁锢了其几十年的精神枷锁，提高了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使他们轻松上阵，为我国的四化建设贡献自己的光和热。可以说，胡耀邦不愧为知识分子的知己。

［1］王锐.主政川北的胡耀邦［J］.党史天地，2006，(3).

［2］［6］［11］［12］［14］［15］［16］郑仲兵.胡耀邦年谱资料长编［M］.香港:时代国际出版有限公司，2005.

［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4］［5］满妹.思念依然无尽——回忆父亲胡耀邦［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

［7］［8］［9］［13］盛平.胡耀邦思想年谱［M］.香港:香港泰德时代出版有限公司，2007.

［10］知识分子问题文献选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责任编校:简子)

A8

A

1008－4681(2012)01－0010－03

2011－11－22

薛腾(1984－)，男，山东青岛人，华中师范大学政法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