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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谍战剧中的人物形象探析

2012-08-15冯慧玲

文教资料 2012年27期
关键词:谍战英雄文本

冯慧玲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谍战剧作为我国电视剧种类中较为成熟的剧种之一,近几年更是有了各种突破和创新,因此可称其为新谍战剧。新谍战剧就是以我方政权力量处于弱势或不稳定的时期为故事背景,以敌我双方对抗较量为叙事主线,以爱情婚姻,寻宝解密等多种副线交织展开,表现我党隐蔽战线人员为建立和巩固政权而战斗的电视剧。与传统谍战剧人物塑造难脱离扁平化或典型化的套路相比,新谍战剧在人物塑造方面呈现出了崭新的特色。

一、立体化或失去英雄气质的男主人公

在传统谍战剧中,男主人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神化的符码。他们拥有崇高的革命理想和信仰,没有人性弱点,能机智勇敢的化险为夷,也能不动声色的抵制诱惑,更能慷慨豪迈的从容赴死。总之,他们远离世俗的日常生活,周旋于智慧与力量的暗处,几乎成为圣徒似的完美主人公。作为政治性大于商业性的传统谍战剧,英雄在沉重的意识形态压力下,被赋予过多的革命理想主义的激情,尽管满足人们单一的“英雄崇拜情结”从而成功地引起受众的钦慕心理,但他们丧失了作为个人的“我”,而是被过度社会化,作为一种符码化的存在,成为受众世俗生活中面目模糊的“他者”。同时谍战剧作为弘扬一定主流价值观的文本类型,男主人公除了担负主要的叙事任务,还如同古装历史剧中的帝王一样,成为意识形态的询唤者。文本中女性对男性英雄的倾慕被诠释为对党的忠心和热爱,而男性英雄则通过享受女性的敬仰来获得对自身优越感的再次确认和强化。因此传统谍战剧中的男性几乎可以被视为“党的具象化”,这种表达方式不仅将男女之情合法化和神圣化地转移为爱国爱党的主流价值观,也昭示了男性政治秩序以及话语体系的成功建立。但随着社会世俗化程度越来越高,高大全式英雄的“理想人格”图景逐渐消隐为空洞泛化的能指,而无法成为现实社会信仰体系的准确关照。

相较于传统谍战剧中完美高大的英雄主人公,新谍战剧则塑造了一批充满生活质感,具有多方面人性和世俗品质,甚至完全消解了高大英雄气质的谍战者形象。因此可以说在解构之声甚嚣尘上的语境下,新谍战剧中的英雄虽然同样处于“创世神话”般的革命年代,但他们显然具有更加浓厚的“诸神狂欢”性质,各种另类英雄开始作为本真的人出现在喜怒哀乐中。这一转变也体现了“后英雄时代”对人物形象多元与真实的要求是一种“反英雄式的英雄叙事”。[1]新谍战剧中的男性主人公具有更多面的性格和生活。他们会面临身份错乱、情义两难和生死抉择等普通人难以避免的问题,也会陷入情感纠葛,甚至穷困潦倒为了生计而奔波。这种全新的主人公形象如同现实社会形形色色人物的投影,获得了更为真实和清晰的指向。另外在传统谍战剧中被一再烘托渲染的“领导者”身份特质被冲淡稀释,男性主人公们更多的是合作者,任务执行者甚至是求助者。

《风语》中的谍战者陈家鹄脱离了传统谍战剧中具有国家/集体主义精神的点缀,而是呈现为张扬个人主义的人。他留学国外,对国内政治局势漠不关心,恃才傲物,性格偏执顽固,能在密码学习中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的才华,却缺乏集体合作的意识也缺乏对时局的认识,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颇符合诸多美剧中塑造的“科学怪才”形象,而与中国传统谍战剧中的英雄大相径庭。

同时与传统谍战剧英雄塑造方式不同的是,男性主人公身上出现了个人性、喜剧性等极具个性化的特征。如《借枪》史无前例、剑走偏锋地塑造了一个唯唯诺诺,穷困潦倒,甚至有点泼皮无赖的谍战者形象。该剧在对戏剧性和传奇性本能追逐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赋予了普通人纵横捭阖的空间。剧中主人公熊阔海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我们脑海中的谍战英雄形象,被观众戏称为“史上最差钱特工”。一家三口为吃不饱饭发愁、凑不足女儿上学的一块钱,因为行事懒散被亲弟弟鄙视,被组织误会为叛徒,为了获得情报,将房契抵押出去,还要耍嘴皮子千方百计瞒住妻子,欲为妻子用法语朗诵离骚转移话题,借人钱赖账不还,欠人房租,为钱财将香客的名单冒充地下党,潜伏七年从未杀人、以至于抗拒开枪,甚至枪法奇烂,得用歪把子枪才可能命中目标等。尤其是熊阔海与房东裴艳玲、国民党军统情报员杨小菊亦敌亦友的较量试探等充满黑色幽默的情节,更将以往神化无敌的特工改写到了近乎可笑的境地。这些性格特征不仅拉近了观众的心理距离,还具有浓厚的喜剧气息。毫无疑问,熊阔海这一人物形象是从柴米油盐中洗炼出来的草根英雄。

二、逐渐清晰并彰显女性意识的女性

谍战剧中激烈对抗的竞争空间是男性展现胆色和智力的舞台,女性往往是处于边缘或幕后,因此可以说谍战剧大多遵循了普罗普所说的以男性成长为原型故事的叙事模式,而新谍战剧则出现了大量将女性作为主要描述对象,关注女性存在意义的作品,如打着“高智商美女间谍”旗号的《黑玫瑰》;号称“女版《潜伏》”的《旗袍》等。作品中女性成为行为主体,开始从男性的阴影中走出来,并打破了对男性依附的传统两性秩序,走进以往由男性主导的革命事业和谍战领域。女谍战者们凭借特有的细腻敏感和智慧,成为谍战中引人注目的焦点,而男性则退隐为辅助性角色。但尽管这些作品都以“女间谍”为卖点,但实际上并未完全褪去谍战剧一如既往的男权本色。如《黑玫瑰》中的女间谍个个身手非凡,枪法一流而且美貌动人,杀敌如麻。文本中“女性的暴力在‘美丽’的包装下被生产被消费,这是消费社会意识形态与男性中心意识进行协商和共谋的结果。”[2]这些女性被塑造为革命年代的“花木兰”,展现了创作者力图打破传统性别偏见的诉求,但仍然陷入了所谓的“花木兰式困境”,即“其自身所预设的男性中心标尺却在反男权的遮蔽下继续维护与肯定着男性权威并成为一个时代的社会潜意识。”[3]除了“暴力女英雄”这一形象之外,长袖善舞、美艳动人的交际花也是女间谍们惯用的身份。如《旗袍》和《狐步谍影》等电视剧中,女性常常施展交际手腕周旋于强敌之间,并成为剧中男性众星捧月的对象,尽管少了对女性身体的权威逼视,但一些强化性诱惑的镜头仍使得她们成为色情化的编码,而剧中女性为了完成任务也往往将性资本作为制胜的隐蔽力量,因此色诱成为合情合理的手段。因此,她们表达了一定的女性话语,一定程度上僭越了传统谍战剧中的性别秩序,但仍是“男性视野下的女性”,处于男性观众与男性角色的双重被看之下,并受到退场男性意志的左右,只是对男性中心主义有限且微弱的撼动。

随着谍战剧与家庭伦理剧的融合,女性角色的传统回归是通过赋予女性以谍战者身份从而试图彰显女性意识的另一种方法。托马斯·沙兹认为家庭伦理剧的主人公是以女性为主导的一对情侣,其主题之一是母性符码,因此在融合了家庭伦理剧元素的新谍战剧中,以家庭为活动场地的女性也开始进入叙事视野,甚至在某些叙事空间中打破了传统家庭伦理中的夫权枷锁,实现了两性平等和谐。文本中的女性以妻子的形象出现在对抗空间之中或之外。从反派角色来看,其妻往往经历从“依附男性——看清男性——试图规劝或反抗——成为男性阴谋下的牺牲品”的阶段。她们不像反派男性那样具有道德人格或信仰等方面的偏执,而是拥有包容善良的性格,但在关键时刻往往能明辨是非,舍生取义,并同自己认为是违背良知和人性的丑恶誓死抗争,尽管结局多以悲剧告终,但这种自我意识的呈现和表达仍然顽强而且清晰。

而对于正方妻子的塑造多突出其对于男性精神上的慰藉与指引,并以母性力量营造稳定的文明空间,使时刻处于暴力死亡的竞争空间中的男性得到安抚和包容,这一形象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特质。此外不少文本对女性主义有更深一步的表现,即表达女性之间超越阶级立场的联合。如《追捕》和《黑色名单》中多次描写不同立场、不同阵营,甚至不同价值观的女性之间相互帮助扶持,而与之相对的是男性的性格分裂,狂妄自负或贪财怕事,既在竞争领域失了气度,也在文明空间失去主导优势。而《断刺》则在对女性的肯定和正面表达上达到了一个高峰,浓墨重彩的表现了一个与男性拥有同等甚至优越的地位与权力的独立女性。

同时,随着谍战文本对女性的主体地位以及创造价值的逐渐正视和肯定,新谍战剧中女性塑造也出现了差异性和多样化,摆脱了交际花的单一形象。有悲天悯人的医生,如《追捕》中的兰心茹,为了保护他人生命从拒绝与外界交流的孤僻女性成长为坚强果断的女战士;也有商界精英女强人,如《黑色名单》中的郭家月,思维清晰,能力卓越,能够在战火纷飞、复杂诡谲的局势下独挡一面。文本中的女性都有着现代化的职业,也有着现代独立女性的种种特质,在两性关系中,这些女性敢于超越男性话语霸权,表达自我意识。同时,一些新谍战剧文本在表现男女角力阶段时,并没有强调两方地位或关系的高下,不仅从正面表达了女性不输于男性的智慧和勇敢,还从侧面表达了作为敌方的男性对女性的尊敬甚至畏惧。如《断刺》中反派唐栋对女一号李赫男爱恨交织,既佩服又欲除之而后快的复杂情感。此外,这些人物形象往往是通过过人的能力智慧和女性包容温柔的人格魅力来征服男性,而不是许多商业文本一贯使用的暴力和色情元素。这种形象塑造的方式大大减弱了文本的奇观消费性,不仅表达了对女性主体地位的正视和尊重,并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女性个体人格成长的社会化和对社会文化生活秩序的积极参与。

三、互补、冲突与磨合的群像打磨

传统谍战剧中任务的承担者多是全能型的孤胆英雄,他们深入虎穴,精通各种专业化谍技,并往往天赋异禀。在这种人物塑造中,主人公处于孤独的自律中,与对抗和死亡相伴而缺少可以求助和合作的对象。这种单一的社会关系和助手角色的缺失,一方面有利于通过主角的独自受难来突出渲染主人公个人英雄的传奇性,另一方面却因为孤独的自恃而显得悲情。这种独来独往的英雄如同受西方古罗马神话影响下的西方个人英雄,且具有浪漫主义的传奇性质,与现实审美有一定的间离。

新谍战剧出现了将人物群像作为行动主体的作品,尽管绝对主角处于缺席状态,但作品并非将群像模糊化处理,而是赋予群像中每个个体人物以鲜明的性格特征,表现个体的成长历程,并使作品以一种多线索,全景式的叙事格局展开。如《特战先锋》中的“眼镜蛇”突击队,队员个性独特,打破了以往那种英勇无畏,视死如归的扁平化塑造,有贪生怕死的风流大少,有情路坎坷的暗娼,甚至有被迫对付自己同胞的日本俘虏,文本以多种叙事视点交叉展开叙述人物的命运轨迹。文本通过队员之间能力性格的差异和互补,价值观的冲突以及逐渐磨合的过程,表现了集体合作的力量;《黑色名单》中我方社会职业各异的“曙光小组”和敌方的暗杀组织“闪电小组”;《黑玫瑰》中性格各异的“金钗分队”等都是将视角对准人物群像。新谍战剧对群像的表现使得有限的文本容量囊括了更加丰富和全面的信息,并且通过多样的叙述展现人性交织的复杂和多样性多元化的精神。

新谍战剧这种“英雄群”塑造方式的思想基础可以追寻到后现代精神特征。绝对主角的隐匿使得以往集万千关注于一身的中心人物变化“完美平衡”的剧情,体现了后现代精神的去中心化特点,从而从本质上表现了对平等理念和平衡主义的尊重。同时文本中错综交叉的矛盾产生和解决过程的展示反映了文本对和谐和秩序的向往和追求。

而从创作动因以及接受心理来看,这种群像打磨既表达了对传统东方集体主义精神的重新致敬,也是一种不稳定结构与复杂叙事手段的使用,极大的加强了文本的戏剧冲突和情节张力。从消费文化思潮来看,这种形象塑造策略也表现了不同观众对于单一主人公所形成的欲望客体的不满足,因此电视剧文本遵循消费文化下催生出的“快感经济学”[4]法则,采用“成套”和“丰盛”的手段解决了这一问题,将各种差异性较大的人物推到主人公的位置,以拼贴重组的方式呈现在观众面前,使不同观众从不同主人公的身上获得想象性弥补和替代性满足,同时还不影响对其他陌生人物形象的欣赏,从而获得多重快感。

人物是影视文本戏剧冲突的核心,也决定着文本的整体品质。新谍战剧的人物的塑造上呈现了多样化的特点,不仅摆脱了单一性和脸谱化的俗套,也更加亲近世俗大众,因而极大的提高了人物的艺术魅力,使新谍战剧在各类剧种的冲击下仍能屹立不倒。

[1]雷启立,孙蔷.在呈现中建构——传媒文化与当代中国人精神生活研究.上海文化出版社,2007:21.

[2][3][4]吴菁.消费文化时代的性别想象——当代中国影视流行剧中的女性呈现模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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