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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中西悼亡诗中的文化差异

2012-08-15方世华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2年2期
关键词:绿衣铜陵死神

方世华 王 静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铜陵 244000)

浅析中西悼亡诗中的文化差异

方世华 王 静

(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安徽 铜陵 244000)

中国文化以人本为主体,西方文化以物本为主体,西方诗偏于阳刚,中国古代诗则偏于阴柔。若以爱情为经,死亡为纬,那么通过诗人微颤的手细密织成的就是一首首痛彻怀想的悼亡诗。美学激情既是包含着快乐,也包含着悲戚与恐惧。对物是人非的感伤,都充分显示了诗人对死亡的审视观点。

文化;诗经;悼亡诗

死亡、爱情、战争是文学的三大永恒主题,而死亡是人类最大的恐惧。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邶风?绿衣》、《唐风?葛生》被看作是中国最早的悼亡诗。

中国古代诗与古代儒家、道家思想紧密相连,道家主张无为地顺应自然,阴柔。儒家虽主张刚健有力、自强不息,当然也是在顺从天理的前提下提出的,与西方的阳刚有天壤之别,西方文化既要征服自然,又要抗争、改造社会,对所谓的天理天意亦不可能像中国文化那样顺从天意安排,遵守礼教常伦,要抗争到底。

中国文化是典型的农耕文化,这种文化是以固守本土、安定守成、崇尚和平为特征,是一种旨在求安定而不在求显达的内倾向文化。与以安定为特征的中国农耕文化相反,西方文化则是为地道的商业文化。属于“惟求富强”的外倾性商业文化,这种文化不断地向外寻求征服,以吸收外面来营养他们自己,比较注重对外部空间的拓展与武力的征服,有强烈的战胜欲和克服欲,容易形成那种激动进取、崇尚竞争、富有战斗性、侵略性等民族性格,是一种典型的外向型的“霸道文化”。谈到死亡,英国著名诗人约翰·多恩有这样的诗句《死神莫骄妄》:

Death be not proud,though some have called thee

死神莫骄妄,虽有人尊你

Mighty and dreadful for,thou art not soe,

蛮横可怖,其实外强中干;

For,those,whom thou think'st,thou dost overthrow,

你自以为能把众生摧残,

Die not,poore death,nor yet canst thou kill mee;

但枉然;可怜的死神,我超越你!

From rest and sleepe,which but thy pictures bee,

你不过类似睡眠、憩息,

Much pleasure,then from thee,much more must flow,

必然比安眠更令人舒坦;

And soonest our best men with thee doe goe,

故而人杰英豪不怕归天 ,

Rest of their bones,and soul deliverie.

无非白骨入土,灵魂安息。

Thou art slave to fate,chance,kings,and desperate men,

你受厄运、杀机、暴君与狂徒差遣,

And dost with poison,warre,and sicknesse dwell,

用毒药、战争和疾病害人;

And poppy or charmes can make us sleep as well,

鸦片与妖术也能使人昏,

And better than thy stroake;why swell'st thou then?

且更灵验,你何必如此气焰?!

One short sleep past,wee wake eternally,

凡人了却浮生,但精神永生,

And death shall be no more,death thou shalt die.

超脱死的魔掌,灭绝死神!

这是一首意大利体的十四行诗。英国诗人重哲理、重思辨的传统及宗教文化的浸染使得这首诗充盈着安详、达观和超越的情绪。西方文化传统养成了西方人勇敢坦诚,务实肯干的特性。约翰·多恩的这首诗句中即向死神提出挑战,你莫骄妄,随后他将死亡比喻为“休息”(rest)和“睡眠”(sleep)。指出死神大没有必要气焰嚣张,驳斥了死神的“蛮横可怖”,表现了诗人对死亡的极度蔑视。可以感到有一种战斗精神在其中,死亡只是从有限的生命通向永恒的过程。这种思想并非多恩特有,因为在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生存还是死亡”这一著名的内心独白中,莎士比亚也曾根据西方人的宗教思想把死亡比作睡眠,但是,把死神作为无能而又自傲的形象进行如此淋漓尽致的讥讽,恐怕只有出现在多恩的作品中。而《诗经》中的《绿衣》,《葛生》却是别样的一种悼亡情怀: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诗写丧偶男子,见故妻遗物,“绿衣黄裹”、“绿衣黄裳”、“绿”、“丝”、“絺”、“绤”。睹物思人,便引发无限感伤,联想到她昔日之贤惠、文静、恩爱诸多好处,更加悼惜不已。

诗从“绿衣”到“黄裹”,又从“衣”至“丝”又从“丝”到“絺”、“绤”似杂乱无绪,却恰在若即若离之中,似断又续连,藕断丝连,令人寻味。反复咏叹,明白如话,平易近人,却将主人公丧偶之痛,生动、准确地展现出来。选生活中系绿丝和葛布做衣来揭示主题:一是亡妻贤惠恩爱,二是深化悼念,以志永不忘怀。《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

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

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

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一个少妇丧偶,过着孤苦无依、形影相吊的生活。用“予美亡此。谁与?独处!”来怀念丈夫和倾诉自己内心的孤独。正因为此,她深切地思念亡夫,怀着忠贞纯洁的爱情,并用“角枕”、“ 锦衾”来追思其良人,物在人去用作别,泪水文裙樊咽咽。故发誓要在“百岁之后”同眠黄泉之下,诗反复抒写寡妇凄情孤苦的独处之情,无法忍受的独处的时日,都是为了表达当初同处的和谐美好。

中国的传统文化养成了中国人保守平静,温和敦厚的性格。这两首诗用言平直,设色淡雅,造境冷清。从诗中也可以看出诗人对死亡所持的消极、无奈、伤感以及流露出来的些许恐惧。

中国古代文化重视社会、群体,而西方文化重视个人喜怒哀乐,这一区别决定了中西抒情诗情感性质不同,中国古代抒情诗具有社会性和现实性,关注江山社稷、忠君报国以及百姓疾苦等现实生活,而不是超越的神和彼岸世界。同是悼亡诗,中西诗人由于人本精神的不同,其情感表达也相去甚远。暂举但丁.加布利耶尔.罗塞蒂为怀恋亡妻所作的情诗《顿悟》为例:SUDDENLIGHT

……

I have been here before,

我曾来过这里,

But when or how I cannot tell:

何时何地我记不起。

……

But just when at that swallow’s soar,

只记得当那燕子凌空飞翔,

Your neck turned so,

你微微转动秀项,

Some veil did fall,-I knew it all of yore.

轻纱落地,这一幕我似曾相识。

……

And shall not thus time’s eddying flight

时间的飞旋莫非能使

Still with our lives our love restore

我们用生命换取爱情的重新现,

In death’s despite,

生生死死

And day and night yield one delight once more?

让日月星辰再赐予一次欢恋?

这几行诗歌尽管有一定的欢爱成分,但是,诗人用巧妙的笔法化实为虚,一点即过,意到遂止 使瞬间的欢乐升华,表现出超越时空的永恒欢爱。通过“惊燕”( swallow’s soar)“回首”(neck turned)给了读者一个焦点镜头。直如在朦胧中忽然闪进一道灼眼的光芒(Sudden light),使诗歌进人高潮,给人一种电流般的如梦初醒的感觉,是苏醒的欲望要求重新获得尊严与感情满足的呼声,这是爱神试图挑战死神的号角,他愿意用生命来换取欢爱的重现。也暗示诗人的反抗,敢于同死亡作斗争的精神。而《诗经》中的《蓼莪》

……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

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榖,我独何害?

……

《蓼莪》清人方玉润称为“千古孝思绝作”。悼念父母之情,沉痛悲怆,诗以丛丛莪蒿摇曳兴起心中苦涩的悲悼之情。其中连用“生”、“鞠”、“拊”、“蓄”、“长”、“育”、“顾”、“复”、“腹”九个动词,直颂父母恩德。充分表达“无父何怙,无母何恃”的孝子之思。述说奴隶劳苦,人民不幸,孝顺的儿子,不能够在家养奉父母;为人子者,既愧父母,又怨剥削阶级,抒发失去父母的孤苦和未能终养父母的遗憾。在此,诗人把一己的悲哀,扩大到了一群社会底层劳动者的悲哀,这样就使诗篇具有了极大的涵盖性,使之包容了深广的社会意蕴。相对而言,西方诗歌则只关心个体心灵、自我情感,升华不到中国诗歌的社会群体高度。从而可见中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善良、最能忍受苦难、心灵手巧、安逸而很容易满足。

在西方,基督教的深入人心,极大地改变了人们对死亡的态度。因为基督教倡导人们超越现实而进入天国,与上帝同在而获得永生,对于世人来说,只有通过肉体的死亡才能最终实现。死亡因而常常被描写成人的归宿,是莫大的安慰,乃至是至福至乐。在此生是手段,死才是人类真正目的,生在这世上只是人生旅途的一部分,如狄金森的《我不能停步等待死亡》:BECAUSE I COULD NOT STOP FOR DEATH

Because I could not stop for death

因为我不能停下来等待死神

He kindly stopped for me

他殷勤地停车接我

The carriage held but just ourselves

车厢里只有我们俩

And immortality.

还有“永生”同座。

We slowly drove-He knew no haste

我们缓缓而行——他知道无须急促

And I had put away

我也抛开劳作

My labor and my leisure too

和闲暇 以回报

……

We passed the Fields of Gazing Grain

我们经过注目凝眸的稻谷和田地

We passed the Setting Sun

我们经过沉落太阳

……

Since then-tis Centuries-and yet

离那时算起,已有几个世纪

Feels shorter than the Day

却似乎短过那一天的光阴

I first surmised the Horses‘Heads

那一天,我初次猜出

Were toward Eternity

马头,超向永恒

在西方文化中,马象征着力量和直觉,在古代,马总是陪伴着人走向死亡的世界。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马拉着死神的灵柩走向永恒。诗人是以灵魂永生的宗教观来写死亡的,她发挥了极为丰富的想象力,刻画了通往死亡的旅程:死亡像一位殷勤绅士,停下来将她带上车,他们一同前往,那么悠闲自得,一路欣赏着如画的风光美景。比喻死亡的历程,狄金森将死写得如此安详而富有情趣,竟让人无限神往。

中国古代宗教中没有让人无限敬仰的上帝。中国古代宗教的目标停留在现实,超验的神仙界只是变相的现实。所以,在谈到人类死亡问题上,就不像西方人那样有归宿感,一般认为亲戚朋友的永远逝去,是进入可怕的黑暗世界,感到极度恐惧。陶渊明在他的《挽歌诗》三首中,将死描述得极为可怕:“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又说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所以“死是葬身山陵而已,哪有天国可去!”正是西方这种超越现实苦难、寄希望于彼岸天国的宗教精神,才使得西方诗人多有对死亡的赞歌,劳伦斯曾作过《死亡的快乐》(Gladness of Death)及《死亡之歌》(Song of Death)诗中谈到死亡是痛苦的,但死后可以复生,可以是欢乐的复生。而死后人性变得完善,处处充满鲜花,到处充满爱。死亡只是生命的一个起点,一个欢乐的开端。而惠特曼的《当我看到农夫耕田时》:AS I WATCH’D THE PLOUGHMAN

As I watch’d the ploughman ploughing,

当我看到农夫耕田时

Or the sower sowing in the fields,Or the harvester harvesting,

或看到播种者在田间播种,或收获者收获,

I saw there too,O life and death,your analogies;

啊,生活与死亡哟,我在那儿也看到你的楷模;

Life,life is the tillage,and Death is the harvest according.

生,生是耕作,死则是相应的收获。

诗人将生与死比作耕作于收获,令人耳目一新,表现了诗人完全超脱了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寄托来世的期盼,而是将死亡看作充满成就感的收获,足见诗人的超凡、脱俗。耕作一生后,也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收获,即死亡的来临。

死亡,意味着肉体生命的结束,现实幸福的到头,故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和无尽的悲痛。因此,死亡也就成为了古今中外文人总是不断吟咏的主题。中西方自古生产方式有极大差别,根植于其中的文化也就更相去甚远,因此,中西方人们在对待死亡这一不可避免的主题时所表达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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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汤书昆.名篇名著导读[M].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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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卉,罗亮.最美丽的英诗[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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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052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671-752X(2012)02-0088-03

2012-03-14

方世华(1962-),女,安徽铜陵人,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基础教学部讲师;

王 静(1973-),女,安徽铜陵人,铜陵职业技术学院基础教学部讲师。

刘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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