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态女性主义看《丰盛的夏天》中女性与自然的融合
2012-08-15沈娴敏
张 萍,沈娴敏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外文系,北京 100084)
作为母亲,妇女经常与伟大和无私联系在一起,而哺育万物的自然也常常和母性联系在一起。工业革命以前,自然对人类来说神秘莫测,令人敬畏,但是当现代科技将自然的神秘面纱逐渐揭开之后,人类开始盲目自信,甚至视自己为凌驾于自然之上的主宰,自然也逐渐沦为被剥削和被控制的对象。长期掠夺式的开发使得人类私心膨胀,以破坏自然为前提的发展已经为人们带来了自种的苦果。和自然一样,女性同样经历了社会地位的变化。女性曾经在社会中树立了绝对的权威,但随着科学和技术的发展,随着男性社会作用的不断凸现,女性,同自然一样,也逐渐被看成是可以剥削和控制的对象。
实际上,女性和自然之间的内在联系很早就引起了文学领域的注意,但是作家们最初关注的是两者表象上的相通,而回避了其命运上的雷同。因此早期描写自然和女性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作者要么关注女性身上的自然性,要么歌颂自然身上的母性。直到生态女性主义的出现,学者和作者们才开始重视女性和自然如何在男权至上的工业社会中挣扎求生。本文试图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分析美国当代著名女作家芭芭拉·金索维尔(Barbara Kingsolver)的力作《丰盛的夏天》(Prodigal Summer),研究作者如何表现女性和自然被压抑和剥削的现状,如何通过人物形象、情节设置和结构安排来体现作者对于被压迫者进行抗争的鼓励,以及对于男性和女性、自然与人类和谐关系的设想。
一、生态女性文学批评起源和发展
文学作品通常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映。在享受工业革命的成果300年后,人类逐渐开始反省这些进步对自然带来的危害。一些作家更是针对日益严峻的环境问题进行创作,并由此刺激了一种新兴文学批评手段的产生——生态文学批评。这门新学科也吸引了一些女性作家。她们认识到女性和自然其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在她们的作品中,女性和自然被摆在相同的位置,携手反抗来自男权中心工业社会的压迫。
生态女性文学批评可以被认为是生态文学批评的细化,是建立在生态批评基础上并融入女性主义思想而产生的文学批评手段。“文学生态学”这一概念首次出现在1972年约瑟夫·米克(Joseph W.Meeker)的作品《生存的喜剧:文学生态学研究》(The Comedy of Survival:Studies in Literary Ecology)中。而生态文学批评,作为一个文学批评概念的出现则要等到1978年,威廉·鲁克特(William Rueckert)在其论文《文学与生态学:生态批评的实验》(“Literature and Ecology: An Experiment in Ecocriticism”)中建议将生态批评运用到文学研究中。其后一些相似的概念逐渐被提出来,诸如“生态诗学”(ecopoetics)、“环境文学批评”(environmental literary criticism)、“绿色研究”(green studies)等等[1]。但是不管哪种流派,都关注的是人类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
生态文学批评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研究文学作品中自然和环境的具体形象。在这个阶段中,自然形象往往陈旧而简单:要么是乌托邦式的理想田园,要么是未经开垦的蛮荒之地,反映了人们对于自然的初步认识。第二个阶段,学者们将关注焦点转移到那些没有得到足够重视却描写自然十分成功的文学作品,是人类渴望进一步深入了解自然的尝试。第三个阶段超越了具象描绘,重点在于生态文学批评的理论构建。在此阶段许多新的概念被提出,其中就包括“生态诗学”。“生态诗学”强调万物之“存在”,认定即使是自然也有其主观意识。这种观点挑战了在西方存在已久的人类为主体,自然是客体的传统观点[1]。
女性主义者对“生态诗学”作出了积极的响应,并且将之提炼升华。她们认为,自然从工业革命以来,一直处于人类的从属地位,正如同女性长久地生活在男性控制下一样。同时,由于女性具有生育能力,她们比男性具有更多的自然性,更容易体会自然的母性,更容易理解和同情自然所处的困境。有鉴于此,女性生态主义认为要建立真正的和谐社会不仅是要纠正人类对自然的态度,更要改变女性在整个生态大环境中扮演的角色。和女性主义不同,女性生态主义并不认为“人类的自由和幸福就是要脱离自然”[2](P6),相反,生态女性主义强调女性必须回到自然中去,“保留生育这一自然循环(“preserving and nurturing natural cycles of regeneration)”[2](P7)。
二、芭芭拉·金索维尔其人其书
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发展的30年时间里,涌现了大量著名的生态女性主义作家。其中,芭芭拉·金索维尔(Barbara Kingsolver)是非常突出的一位。金索维尔是当代美国女作家,其作品常常占据各大畅销书排行榜,并引起严肃文学批评界的注意,但国内对她的研究却乏善可陈。金索维尔1955年出生于在美国西部肯塔基州。8岁开始尝试写作,18岁考入印第安纳州德堡大学生物系,之后在亚里桑那大学继续学习生物学和生态学并获得硕士学位。肯塔基的生活经历和生物专业背景都为她日后写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金索维尔第一部小说《豌豆树》(Bean Trees)出版于1988年,这部广受好评的小说通常被看作是其绿色写作的首次尝试。之后,她创作了《动物梦想》(Animal Dreams)。有评论认为该小说体现了“对广阔野外空间的热爱……对自然救赎的可能性,对工业和科技的否定,以及对女性化身为自然的刻画”[3](P74)。迄今为止,金索维尔出版了5部小说,一部故事集和一本散文集。这些作品大多体现了她对女性和自然的密切关注和深入思考。
《丰盛的夏天》(Prodigal Summer)出版于2000年11月。故事发生在美国南部阿巴拉契亚山脉的一个农村,由三个相互平行的故事构成。作为一部女性生态主义作品,《丰盛的夏天》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作者没有局限于对自然和女性所受磨难的感伤,而是更加关注两者顽强的自我救助能力和对男权中心的工业社会的反击和回应。通过描绘3个女主人公最终选择的自然的生活状态,金索维尔表达的是她对残酷现实的认识,对于女性和自然抗争意识的召唤和对于绿色社会和丰盛夏天的乐观构想。
三、残酷的现实:女性和自然受压迫
像传统的生态女性文学作品一样,金索维尔在书中首先描述了自然,以及自然在人类社会中的对应者——女性,所受到的迫害。透过三位女主角的视线,自然和女性经受的苦难被层层剥开。
小说的三个故事深深浸透了作者对于自然环境的忧虑之情。森林里美国栗子树中空的树干,不仅是几十年前枯萎病的后果,也是人类巨大破坏力的象征。当人类害怕枯萎病蔓延而砍伐所有栗子树时候,一些本来有可能自愈并顽强生存下去的栗子树也遭到灭顶之灾。同样遭遇的还有美国西部的丛林狼,为了保护羊群,政府下令大量猎杀丛林狼。幸存的几只从西部迁徙到了东南部,但依然难逃人类的围剿。除了这种大规模物种毁灭的短视行为之外,人类出于自身需要对于自然的盘剥更是多不胜数:挖参人窥视着长在森林深处的人参,放牧的原野变成了烟草种植地,昆虫饱受化学杀虫剂的侵害。故事发生地虽然只是地球的小小一隅,但折射的却是自然在工业革命之后受到来自人类史无前例的挑战。
小说中的女性和自然一样处于被侮辱和被损坏的位置。第一个故事中,迪安娜离开了舒适的家,住进森林,成为自然的守望者。然而她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和回报,她被认为性格怪异,除了每个月带给她“罐头食物和煤油”的那个男人,几乎没有人来探望她。而这个男人来访的目的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还活着”,并由此判断是否还有必要继续提供食物[4](P12)。第二个故事的女主角露萨失去了至爱的丈夫,夫家的男性成员一面嘲笑她不懂经营,想夺取她的农场,一面又对她想入非非。第三个故事中的南妮在三个女性主角中最年长,经历磨难也最多。年轻时未婚生子,她饱受众人非议。更不幸的是,她的女儿出生即患有蒙古症,虽然南妮精心照料,孩子还是在10岁的时候夭折。她认为女儿的病症和自然环境被污染和毒化有关,这更坚定了她保护自然的决心。南妮不惜自掏腰包,买下被人捕获的蜥蜴放生。但是她的执着却遭人利用。无良之辈不断抓回被放生的蜥蜴,因为他们深信南妮这个傻瓜会买下它们。周围人对南妮不仅不能理解,甚至有人认为她是巫婆。南妮70多年的人生经受了太多的磨难。
事实上,除了这三个女主角外,书中其他的女性角色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来自男权社会的压迫和误解。露萨的小姑吉尔被丈夫抛弃,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却不幸患上癌症。她女儿克里斯特尔整日着男装,则被误解为不伦不类,其实她是以此来祈求上帝保佑她母亲平安。在本书中,女性角色受尽磨难却得不到男性的理解和帮助,可以说作者刻意用大量的悲情元素,表现残酷的现实中女性和自然受到的伤害。但是,金索维尔并没有沉浸在对女性和自然悲惨命运的单纯哀悼中,随着故事情节的不断展开,妇女和自然的地位逐渐发生改变,两者表现出惊人的自我救赎和相互拯救能力,不仅在苦难中得以生存,而且反戈一击,携手向男性主宰的工业文明发起挑战。
四、深刻的主题:自然和女性的反省和抗争
在《丰盛的夏天》中,金索维尔深信无论是自然还是女性,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奋力抗争,顽强生存。
首先,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也不完全是被动地受制于人。森林里,动植物用“人类是很难理解的”[4](P7)方式保护着自己:人参通常长在不起眼的阴面;聪明的丛林狼用老鼠来锻炼孩子捕食的能力,甚至懂得如何和猎人周旋。金索维尔笔下的自然生生不息,它的丰盈完美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人类总想征服和主宰自然,但最终见证历史的却只有自然。人类会带着他们的野心死去,科技会过时,即使是文明也可能在时间的沙漏中消亡。但是自然总会顽强存在,记录人类所有愚蠢的或聪明的往事。
同样,女性也在不断的自我救赎中顽强成长,共同的境遇甚至在自然和女性之间形成了一种惺惺相惜的奇妙关系。三个故事的女主角,虽然自己也身为被损害者,却在努力地寻求平衡和谐的社会。她们保护着自然,也保卫了自己。
第一个女主角迪安娜是森林的守护者,她纪录并跟踪丛林狼的足迹,确保其脚印不会被猎人发现。后来迪安娜邂逅了猎人埃迪,她对于自然真诚热烈的爱打动了埃迪,使他最终放弃了猎杀丛林狼的初衷。迪安娜在保护自然的过程中得到了爱人,还得到了一个孩子,使得她的母性得到升华。
第二个女主角露萨生长在莱克星顿,对于当地人来说,她是一个来自城市的异类。丈夫去世后,露萨不得不承担起照顾农场的责任。以前她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蛾类昆虫学家,现在开始真正地亲近和了解自然。为了保护农场的自然环境,她力排众议决定放弃烟草种植而改为放牧山羊,最后以自己的成功证明了保护自然和经济利益并非水火不容。
第三个女主角南妮从早逝女儿的悲剧中看到化学杀虫剂对于自然和人类生活的巨大影响。她和男性邻居加尼特的分歧其实就是人类和自然到底谁拥有控制权的问题。最终南妮的大度和真情感化了加尼特,她保护自然的努力不仅拯救了自己的果园,也赢得了他人的尊重。
一直以来,女性在社会上长期处于劣势的一个原因是,传统的观点认为女性身上有太多的自然性,因为“女性的生理功能——生殖和养育孩子被看作更接近自然,她们在文化范围内的社会地位比男人低”[5](P159)。但是在金索维尔看来,女性的自然性丝毫不应受到任何贬低,相反,这是男性因为自己不能从事的事情而对女性进行的无理指责。正如人们指责迪安娜住在森林里是行为怪异,其实这种生活方式需要义无反顾的勇气。在森林中,迪安娜顺应自然的法则,她没有手表,但不同的小鸟会在不同时段歌唱告诉她时间;除了书本和收音机,她不需要任何娱乐消遣,因为自然提供了无穷的乐趣;她甚至不需要名字来决定自己的身份,因为自然不需要固定一个人的身份来提供不同的待遇。她的选择是很多男性无法作出的,而自然的回报也是“丰盛的”,是居住在城市中的男性无法获得的。露萨的故事同样昭示了作者这一信念。这里烟草和山羊之间的对立其实就是男性和女性生活方式的分歧。露萨的坚持体现了她对自然的亲近和热爱,她的山羊养殖不单给她带来丰厚的经济收入还赢得了其他村民的尊重。
南妮这个角色更将女性的自然性演绎到了极至。早期由于人类对自然所知甚少,对自然的难以驾驭充满误解和恐惧,“常常和妇女的阴暗面联系在一起”[5](P146)。由于女性身上更为强烈的自然性,她们常常被指控为淫荡,而“假定妇女淫荡提供了一个让人们去指责并审判女性实施巫术的根据”[5](P151)。南妮在小说中也被指控为巫婆。南妮未婚生子,虽然她深爱那个男人,但她拒绝婚姻以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周围的居民完全漠视这种情感需求,对于她挑战传统的婚姻观念恼怒不已,因而更乐意给南妮简单地贴上“淫荡”和“巫婆”的标签。但是南妮顺应自己的情感,选择自然的生活方式,她认为“死亡”而非“尊严”才是“上了年纪的人最后的责任”[4](P371)。人们应该顺其自然地活下去,直到死亡。她的真诚豁达感动了加尼特,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成为睦邻。
五、角色的失衡:强势的女性和缺失的男性
为了凸现女性的抗争和最终的胜利,金索维尔在男女主角的设置上显示出明显的不平衡。作品中描绘的三个女性形象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弱女子,相反,为了挑战传统的性别观念和等级差异,三个女主角在心理,甚至生理上都比男性优秀。而且书中男性角色大多从女性的生命中淡出或消失,即使有的是女性深爱过的,在金索维尔的笔下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正如露萨所说,男人并不是女人生命的全部而只是一个“入口(doorway)”[4](P21)。这些男性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女性实现她们和自然的统一,但是正是男性的缺失才使得女性成为担负自然使命的不二人选。
迪安娜是书中最强硬的女人,她独居森林25个月,任何闯入森林的不速之客都是会破坏森林和平的“入侵者”。迪安娜对于猎人埃迪的警告、威胁,她在争论中的雄辩,都显示了她和埃迪的交往中始终处于一种强势地位。为了强化这种对比,金索维尔还将迪安娜设计为一个高大强壮的女人——很多人“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她”[4](P1),她的年纪也比埃迪大得多。埃迪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反衬迪安娜的顽强,抑或是激发她的母性——他们后来有了一个孩子。埃迪最终离开了森林,但是由于孩子的出现,迪安娜选择和自然更紧密地连系在一起,她的生活变得更为“丰盛”。
露萨的力量体现在她冷静的头脑和渊博的知识上,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其丈夫还是周围邻居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她的成功源自对环境的清醒认识以及城市背景带来的机会。这种人物设置完全颠覆了男权社会中男性对于知识和话语权利的霸占,女性角色的优越使得周围男性角色显得无知而愚蠢。露萨最终也是决定和孩子在一起——她没有再婚,而是收养小姑留下的两个孤儿。
南妮身上体现的则是一种崇高的道德力量,她和加尼特之间的交锋是女性和男性在面对冲突和误解时的不同处理手法。加尼特顽固狭隘,不断制造麻烦。南妮则大度宽容,寻找一切机会主动帮助并最终感化加尼特。南妮的情感结局耐人寻味,虽然她与迪安娜情同母女,并深爱迪安娜的父亲,但她的选择也是拒绝婚姻,独立生活。
在这三个女主角的生命中,男性的形象通常模糊或者很快让位于女性伟大的母性。不可否认,男性在女人体验母性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可一旦任务完成,他们的存在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三人最终都拒绝婚姻,选择和孩子生活在一起(南妮和迪安娜情同母女)。对于这三个女主角来说,和孩子一起时感受到的母性温暖似乎比来自异性的追求更具吸引力。在《丰盛的夏天》中,作者在角色设置上的明显失衡是为了颠覆传统意义上女性和男性的地位和力量划分,而在结局中对于男性形象的集体放逐,无疑是在传达一个清晰的信号:是母性,而非男性,将女性和自然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
六、象征手法的运用:女性的动物化、自然化
与现代工业文明对于自然的实用主义态度不同,金索维尔的自然观似乎本质上更接近于老庄的天人合一。在她看来,万物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孤独只是人类的假想”,“任何一个轻轻的脚步对于脚下的小虫子来说可能就是声巨响”[4](P441)。女性和自然更是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在这种观点的影响下,金索维尔利用象征手法巧妙地为女性设计了她们在自然界的化身,导致了《丰盛的夏天》体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女性的动物化,或者说,自然化。
迪安娜在自然中的化身是丛林狼。迪安娜的姓伍尔夫(Wolfe)和狼(wolf)的拼写十分相近。另外,迪安娜身上有很多丛林狼的特征:迪安娜也是一个“掠食者”,她把所有闯入森林的人都看成捕食对象,她的强势带有一种狼性的,野性的特征。其次丛林狼的幼崽都由母丛林狼抚养长大,狼群中缺少雄性的身影。迪安娜也是如此,埃迪最终离开了森林,她要独自把孩子抚养成人。
露萨的形象则和蛾子合二为一。作为蛾类昆虫学家,露萨对蛾子钟爱有加。两者之间最相似的就是她们都凭气味来和爱人交流。在丈夫科尔(Cole)死之前,露萨就“嗅到”他的气味即将远去。丈夫死后,露萨继续与他的气味交流,因为他的气味无处不在:在他穿过的衣服上,坐过的沙发上,甚至用过的餐盘上。
最后一位女主角南妮在自然中也有代言——老栗子树。年纪大是她们之间的第一个共同点。南妮75岁,而栗子树的年纪还要更大。植物缺乏动物那样的主动性和攻击性,南妮就像大树那样宽容博大,她保护自然的方式是默默从自己做起,负责看好果园,救尽量多的蜥蜴,影响身边的人,而不会采取过于极端激进的方式。像质地坚实的栗子树一样,南妮也有着十分坚强的内心,饱受磨难,但从不低头。
七、结构的启示:关于结尾
小说的结构同样有独特之处:整篇小说由3个平行故事构成,每个故事篇幅为10章,围绕3个主人公展开而分别冠以不同的标题,结尾第31章则不列标题,不属于任何一个故事,但其寓意非常深刻,成为整部作品的“眼”。
这一章的主角没有具体名字,作者称之为“她”。这是个非常值得玩味的形象。首先,“她”有很强的动物性,把自己当成动物的一员。从森林到农场,她一路上闻到了很多味道,而其中最特别的是“强烈的,怪异的人类气味”,很显然只有动物才会对人类有着这样的反感和恐惧。作者似乎再暗示“她”是一只丛林狼,因为只有在狼的眼中,捕食的对象—家畜 —就在“那些广阔的地方”,“在月光下那里有大片愚蠢的动物”[4](P442)。
但是,“她”身上还有女主角的影子。“她”从山上来到农场一直在寻找足迹。这正是迪安娜每天做的事——跟踪丛林狼的足迹。而“她”的目的地是一片“野苹果树生长的土地”,显然是指南妮的果园。因此这个“她”很可能是迪安娜,她从山上回来,准备到南妮家待产。但是“她”还喜欢依靠气味来追踪足迹,就像露萨经常做的一样。所以“她”也可能是露萨。
关于“她”是谁,没有明确地答案。这个模糊了人类和动物界限的形象将自然和女性融为一体。透过这个融和体的眼睛,我们看到了一幅和谐的生活画面。这里,植物和动物在月光下悠闲地生长,没有拿枪的猎人,没有经济的烦忧,没有令人窒息的化学气味,仿佛一切事物都回到了原始形态,没有冲突,只有无尽的平静与和谐。
八、结语
金索维尔在《丰盛的夏天》中表达了她关于绿色世界的美好憧憬和构想。她认为要实现这个梦想,女性和自然的作用不可忽视,因为她们都拥有惊人的生命力。通过讲述三个女主角的虚构故事,金索维尔旨在描绘一幅蓝图,以帮助人类找回曾经失去的美好生活。金索维尔虚构三个非凡女主人公,赋予她们力量、智慧和仁慈,让她们带领误入歧途的人类寻找与自然和谐共存的途径。
为了彻底颠覆传统的男女形象和社会分工,更加突出女性的优越地位和重要作用,金索维尔在《丰盛的夏天》中不惜贬低甚至放逐男性形象,这当然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表现女主角的完美和强大,但同时也使得她所描绘得蓝图透出几分不真实,显出一种过于理想化的倾向。在现实生活中,男性不论在生理上还是社会中还是占据优势主导地位,女性尽管和自然联系更为紧密,所能做的也相当有限。但是我们还是要有信心,因为自然和女性的境况都在不断改善。人类,包括男性在内,已经对生态问题表现出越来越多的关注,而女性也在尽最大的努力来纠正男性的一些错误观点。保卫自然,我们至少可以从自身做起。这也是金索维尔身体力行的,她和家人一起大多数时间生活在图森(亚里桑那州南部城市)和南部阿巴拉契亚山脉的一个农场。
[1]朱新福.美国生态文学批评述略[J].当代外国文学,2003,(1).
[2]Mies,Maria& Shiva,Vandana.Ecofeminism,[M]London&New Jersey:Fernwood Publications,1993.
[3]Comer,Krista"Sidestepping Environmental Justice,Natural'Landscapes and Wildness Plot."[J].Frontiers:A Journal of Women Studies.18.2,(1997):73-101.
[4]Kingsolver,Barbara.Prodigal Summer.[M]NY: Harper-Collins Publisher,2001.
[5]卡洛琳·麦茜特.自然之死——妇女、生态和科学革命[M].吴国盛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