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生命
2012-08-15山东联盟化工集团
□山东联盟化工集团 王 丽
“蛙声十里出山泉”,每次想到这句齐白石老人作画的主题,我就会忆起那些活泼游动的蝌蚪。由此想到青蛙那鼓鼓的、灵动的眼睛,白色的下颌与肚皮,有时还会举起趾爪搔搔尖尖的脑袋,其可爱的姿态,实在惹人怜爱。与青蛙相比,尽管同是两栖动物的蛙类,但蟾蜍满身疙瘩的外在模样,却被很多人所嫌恶,它俗称“癞蛤蟆”,并被进一步丑化进很多耳熟能详的歇后语里。比如“癞蛤蟆坐飞机——一步登天”等。
“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在诗人充满意象的吟咏里,青蛙大都与田园与丰收相关联,而蟾蜍却很少能走到他们的诗里。即便走进,也是披着传说的虚幻色彩,被异化得面目全非,被虚荣与铜臭包裹着,成为拜金者顶礼膜拜的对象。
我对蟾蜍的印象起初是惧怕的。小时候夏夜里到林地上去抠蝉的幼虫,有时会在地上窝洞里触摸到一只蟾蜍。在我的大呼小叫中,它们倒显得异常安静,很笨拙地挪动肥肥的身子,从我脚边爬走了。回家后自己狠劲地洗手,因为会闻到一股难言的腥臭,会暗暗祈祷我不会因沾染了它们的毒液而生病。那种惶恐的状态,现在想来着实有几分好笑。
难忘多年前路遇蟾蜍集体过马路的情形。那时节雨水充沛,田野里布满了水洼。我与母亲去往自留地的路上,那是横亘于田野间的一条土路,并不平坦,两旁的野草因雨水的充足生长得极其茂密。远远的,看见前面路上有很多黑点在蹦跳,等我们走近了,原来是数不清的蟾蜍。它们大多刚生出四条腿,有的尾巴尖还没褪去,争先恐后地向马路涌来。有一辆拖拉机摇摇晃晃地从路上驶过,碾压了不少小蟾蜍。但它们却没有因前车之鉴而退缩,依然前仆后继地跳过马路,向田野深处寻找新的家园。它们那种勇往直前的举动,尽管并不见得明智,但对于我是一种心灵的震撼。自此,惧怕蟾蜍的心理便有了松动。
父亲病症恶化后,很多药物都失去了作用。在我们的央求下,他的主治医生沉吟了好久,最后建议我们贴蟾衣。已近中秋,蛙类已经准备蛰居了。善良的公公着急地在老家的沟汊里下网,然后把捕到的蟾蜍送到医院。病床上,父亲被病痛折磨得寝食难安。我望着对面楼上霓虹的灯光,祈祷着玻璃罐里的蟾蜍能尽快蜕皮。终于收得了一张不很完整的蟾衣。我与母亲小心地用胶布把它贴到父亲的腹部。就是这一张张薄薄的蟾衣,让父亲出院后又在家待了半月。他病危的时候,母亲担心他痛,又在他脚心贴了蟾衣。父亲的表情有些麻木,我们已读不懂他是痛还是累,他指了指脚部,说出的最后两个字居然是——蛤蟆。是父亲对延续他生命的这一生灵的一种感恩吧!父亲去世的当天,我把那些蟾蜍放归田野。看着它们慢吞吞地离去,我悲从中来。这些看似丑恶而卑微的生命,已让我生出无比敬意。每种生命存在于世间,自有它存在的价值。倘若对它们的价值视而不见,只能怨我见识粗浅。想起 《人与自然》中的一句话:每个生命都是一个不朽的传奇;每个传奇背后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敬畏一切生命,就是爱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