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后生——从《三角洲》的改版看文学期刊的改革
2012-08-15文丨陈
文丨陈 霞
纯文学《三角洲》崛起于文学期刊繁荣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消失于文学期刊边缘化、市场化的21世纪初,似乎是文学期刊的一种宿命。《三角洲》应时代要求产生,又应时代发展而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三角洲》承担了文学期刊的历史责任,培养了一批作者,推出了一批作品,为文学的发展发挥自己的作用。市场化时代的到来,《三角洲》进行了艰难的突围和应对,应多种原因,于2011年停刊。
1 《三角洲》情况
《三角洲》前身为内部交流刊物《创作交流》,创刊于1972年1月。1979年第1期改名为《紫琅》。1994年第1期改名为《三角洲》,国内统一刊号CN32—1043/I,以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为主,兼发随笔、文学评论、报告(纪实)文学作品,宗旨为坚持“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提倡时代精神、地方特色,主张面向青年、风格多样。自创刊以来,《三角洲》发表了许多有质量的作品,有的获省级奖,有的被省级以上的刊物转载,有的被改编成电视剧;培养了一批当地的作家,繁荣地方文学的发展。
20世纪90年代,在市场经济下,文学期刊集体走入困境。2000年,经过认真的市场调研,吸取同行的成功经验,《三角洲》改版为校园文学。这是在市场条件下的一次应对,应该是受到《萌芽》成功转型的启示,填补了江苏省校园文学期刊的空白。设置了《未来之星》等重点栏目,每期推出一位有潜力、有才情的小作者的文学作品小辑,2万字左右,并配以约请名家或指导老师的评论,从而引导了一批青少年走上文学之路。这次转型是成功的,当时的每期发行量是15000份,有一定的广告收入,每年营利约有3万元,在南通市、江苏省甚至全国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根据主办单位的要求,2007年《三角洲》再次调整,定位为南通作者服务。
2011年,在文化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应主管单位、主办单位的要求,纯文学《三角洲》停刊,杂志划入南通报业集团,更改主办单位。5月,南通日报以主要主办单位的名义向新闻出版总署申请了新刊号CN32—1043/GO,刊名仍为《三角洲》,宗旨为刊登文学、艺术和大众文化类作品,宣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正气,丰富读者精神文化生活,促进文化产品健康发展。江海晚报负责《三角洲》杂志的出版、发行,11月出版了《三角洲》(试行本)。2012年1月5日,第一期《三角洲》正式出刊,为综合性的城市文化月刊,由江海晚报总编范继春任主编。在出版6期后,由于亏损厉害,《三角洲》更换主编为杨啸洲,更改版式和内容,于7月5号出版了第七期《三角洲》。
2 历次改版《三角洲》的内容分析
2000年,《三角洲》从大综合类的文学期刊转为青春校园文学,将读者群锁定于中学生文学爱好者,策划、开辟《名著广场》、《校园文学论坛》、《作家与文学社》等栏目,刊发著名作家、教育家特稿,从而打出了自己区别于其他纯文学刊物的青春特色。
2007年的改版又走回文学期刊的“四大件”老路,经费来源全部是政府拨款,没有广告收入,发行量很小,主要靠赠送。与江苏省内的市级文学期刊相比,《三角洲》具有鲜明的乡土情结。这种情结纯纯的、淡淡的,宛如一位从乡村走出的、温婉的女人对过去美好岁月的难忘,是一种老去的甜蜜回忆,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其刊载的文章多次被《读者(乡土版)》转载,被评为江苏省一级期刊。
2011年的改版,纯文学《三角洲》杂志的最后一次华丽转身,就此退出了文学大舞台。新版《三角洲》前一至六期的栏目设置主要有人物、特稿、艺海、文轩、时尚、天下、风物等七大板块,相继推出南通籍的名人,南通的名人、典型人物,南通的人文风情,当下的禁忌话题或情色话题,江苏的长三角城市等。
从内容看,是一种大文化。以俯瞰式的视角对南通的人事物作全方位式的扫描,以人物篇凸出名人效应,以期提高杂志的品味和知名度,以及杂志的人文关怀和现实关注;以艺海篇中南通的文艺名人介绍和文轩篇中的文学作品企图保留原杂志的文学性;以时尚篇中的禁忌话题表现出杂志的前卫意识和时尚感;以天下篇逐次推介长三角地区城市打造杂志的国内知名度。可以说,新版《三角洲》囊括了文化、旅游、文学等方面,似乎要让读者通过这一本杂志就可以了解南通的一切,大有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气势。
第七期《三角洲》,与前六期相比,在内容和形式上进行了一些调整,呈现出明显的商业化特征。栏目除保留了角色(人物)、尚圈(时尚)、云游(天下),增加了关注、赛场、聚焦、味道等,去掉了艺海和文轩。文字以粗体字号、长条式排版方式、蒙太奇式的表述减低了阅读兴趣。调整后,杂志的时效性在增强,更为关注当下的热点,如围绕伦敦奥运会,赛场报道、南通体育的介绍、独家报道《最真的若琳》;商业性特征十分鲜明,软文广告占有杂志内容的一半,甚至更多。
新版《三角洲》目前存在以下一些问题:一是杂志缺乏品牌意识,内容量大庞杂,文化、旅游、美食餐饮、体育等类别都有所涉及,既不吸引人也无深度。尤其是近三期的调整,文化性逐渐消失,商业目的性太强,没有可读性。二是没有进行深入的市场调研。改版前没有进行细致的市场调研,合理细分读者市场,没有进行准确目标定位,对受众需求不了解,受众定位不明确,以较大的信息量想把南通所有读者“一网打尽”。三是改版的频率较高。一年不到,已经两次变化,轻率,只瞄准市场。这是杂志改版的大忌。
在市场的方向标中,《三角洲》可以自由运转,需要鲜明的品牌特色,需要确立读者中心意识,也需要真正的办刊人。
3 文学期刊改革:是危机?亦是转机?
学界认为,在文学市场化、网络化时代,文学期刊遭遇的,不是信仰的危机,不是形式的危机,而是生存的危机。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在各种图像和声音的超级文化符号的挤压之中,文学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纯文学市场低迷,文学期刊销量萎缩、读者严重分流。为了走出生存困境,众多文学期刊从自身寻找原因,纷纷进行了改革。《山花》《大家》、《天涯》等探索“泛文学”路线,向“杂”过渡。《佛山文艺》《萌芽》等细分读者群,走“专”刊路线。《花城》《当代》《钟山》等从包装到内容寻求突变,以一刊多版拓展空间、更多非文学栏目的“文化化”来摆脱经营困境。《湖南文学》《漓江》《花溪》《南风》《海峡》《当代人》等则从文学中“出走”。
应对之策在时间围堵中显得苍白无力。进入新世纪,纯文学期刊的订数从百万份的最高峰跌落到一两万甚至是几千、几百份的低谷。“不得不承认,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的文学期刊向市场的大突围基本上宣告失败。”《作家》杂志主编宗仁发感慨,“近七八年来,文学期刊的面貌可谓旧貌换新颜:封面改了,版式改了,纸张改了,内容改了,冲破纯文学的清规戒律,倡导跨文体写作,鼓吹行走文学,强调作家立场,注重故事叙述[1]。” 1998年,在全国有一定影响的《昆仑》《漓江》《小说》停刊,被称为“天鹅之死”[2]。此后,《湖南文学》《东海》《世界之窗》《奔流》《天津文学》停刊。2006年《海上文坛》停刊。2008年《译文》停止发行。全国只有《十月》《收获》《当代》《人民文学》等文学期刊有超过5万份的发行量,其余大多数发行量只在几千册,有的甚至几百册。
文学期刊有其自身发展规律,决定其盛衰的是,社会整体对文学的认知与消费欲望,而这并不由刊物定位或质量决定。其生存危机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既有体制内的原因,也有不关注现实等自身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应该是时代的发展对文学载体和形式提出了新的要求导致的。文学的载体和形式在不断的变化,文学期刊也许只是一段时间偶尔成了主要的载体而已,网络亦如此。
根据近几年新闻出版总署公布的期刊改革的情况以及数据,从900多种到800多种,文学期刊的总数在变小,以后还将进一步缩减。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文学期刊将遵循市场化的规律,优胜劣汰,最终占有市场份额的可能只有《人民文学》《当代》《十月》《收获》等实力雄厚的几份刊物。
有人提出:应对这场危机,文学期刊要么引导、提高社会整体对文学的认知与接受度,培养读者,而不是迎合读者;要么由读者自办同人杂志,自行享受阅读。前者需要一个长期的引导,后者则具有当下的现实可行性。
许多地方文学期刊将在这场危机中走出文学的舞台,但是这个社会或者说体制仍需要文学的慰藉和占有文学话语权,于是地方文学期刊换了一种样式再次复生。以江苏为例,截至2011年初,基于良好的经济基础和深厚的文学底蕴而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蓬勃兴起的、有正式刊号的13家市级文学期刊,只剩下南京的《青春》、《苏州杂志》、无锡的《太湖》、常州的《翠苑》、镇江的《金山》、淮安的《短小说》、《连云港文学》、宿迁的《楚苑》8家纯文学期刊在艰难地坚守着纯文学立场。泰州的《扬子江》、徐州的《大丰》、盐城的《湖海》已于20世纪80年代停刊。《扬州文学》于2008年停刊,代之而起的是《中国名城》,该刊专门研究和宣传历史文化名城的综合性刊物。据了解,2013年,淮安的《短小说》将并入报业集团,改变纯文学的性质;《连云港文学》也将划入连云港报业集团。
可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些有正式刊号的文学期刊停刊后,各市级文联又以内刊的形式纷纷创办着文学期刊,如2011年泰州《稻河》复刊、徐州2009年《大风》复刊、盐城2010年《湖海》复刊,淮安于2012年出版了纯文学期刊《淮安文学》。此外,一些县级市也在纷纷创办文学期刊,如南通启东文联的《沙地》、海门文联的《东洲》,无锡江阴文联的《雪浪湖》,苏州昆山文联的《文笔》……这些文学杂志宗旨是为会员提供文学阵地、培养文学新人、彰显地域文学特色;经费仍靠政府拨款;一般只刊印几千份,赠送给会员以及文学爱好者,是属于自行享受阅读的同人杂志。
这也许就是文学期刊危机后的转机,置之死地而后生。
[1] 中国文学期刊:遭遇集体困境仅存几家欢笑.人民网,2011年04月18日 13:27.
[2] 黄发有.文学期刊改版的经验与误区[J].中国出版,2009(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