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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晋音乐赋的艺术特色

2012-08-15陈功文

镇江高专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洞箫乐器音乐

陈功文

(六安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系,安徽 六安 237158)

《文心雕龙·诠赋》云:“《诗》有六义,其二曰‘赋’。‘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然赋也者,受命于诗人,拓宇于《楚辞》也。于是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爰赐名号,与诗画境,六义附庸,蔚成大国。遂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曹丕《典论·论文》云:“诗赋欲丽。”陆机《文赋》云:“赋体物而浏亮。”可见,赋体文学在语言形式上注重铺采摛文、追求华丽。赋作家们不惜堆砌华丽的辞藻来表现文章的美感,为此,他们使用了铺陈、比喻、类比、排比、夸饰、虚构、对偶、用典等多种艺术手法。这些艺术手法在汉晋音乐赋中的运用尤为突出,使作品具有了浓厚的文学色彩与美学价值,也使得音乐赋在赋体文学中占有了一席之地,成了赋体文学的主要分支之一。

音乐赋,从狭义上说,就是音乐与赋相结合的产物,是以音乐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赋作。由于我国古代诗、乐、舞三位一体,因此从广义上说,音乐赋主要包括声乐赋、器乐赋和舞蹈赋等作品。汉晋是音乐赋由初创到稳定发展、再到繁荣的关键性阶段,赋作家们在创作音乐赋时“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以为质”[1]12,“赋一物则究此物之情状”[2]77,用瑰奇的手法,华美的篇章,来表现自己笔下乐器之精美、乐曲之雅正、乐事之深古、歌舞之曼妙。

1 铺陈描摹,体物寓志

音乐赋重铺陈,这首先与“赋”的特点有关。“赋”的主要特征是“铺”。东汉郑玄认为:“赋之言铺,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3]《诗经》在语言的运用上,非常注重铺陈的形式,所以赋常被用到。明人谢榛说:“予尝考之《三百篇》,赋七百二十,兴三百七十,比一百一十。”[4]其统计正确与否暂且不论,但从中我们不难发现赋是《诗经》中最基本、也是被广泛运用的一种表现手法。《诗经》中的许多篇章都是纯粹用赋的,如《国风》中的《豳风·七月》、《秦风·无衣》、《郑风·将仲子》、《王风·君子于役》、《邶风·静女》等;《大雅》中的《生民》、《公刘》等;《小雅》中的《十月之交》、《无羊》等。此外还有很多篇章是赋、比、兴杂用。用赋来铺陈言事,这对赋体文学的影响是直接的。

铺陈可以说是赋体文学作品的主要特征。刘熙载在《艺概·赋概》中说:“赋起于情事杂沓,诗不能驭,故为赋以铺陈之。”[5]411汉代大赋特重铺陈,赋家在作品中描写事物,表现为对事物进行多层次的反复勾勒,排比陈列,往往面面俱到,以求穷形尽相,从而得以组成绚丽多彩、编织工整的画面。正如司马相如论赋的创作时指出的那样:“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以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览。”[1]12也如刘熙载在《艺概·赋概》中所云,大赋多用“叙列二法”,“列者,一左一右,横义也;叙者,一先一后,竖义也。”[5]459

可见,汉大赋是自觉追求雕绘之美的,而这种雕绘之美就是使用铺陈之法来实现的。受大赋的影响,音乐赋在创作时也常用铺陈之法。如乐器赋铺排乐器制作材料的生长环境、乐器的制作及对音乐的审美等,使音乐赋显得更加生动形象。如王褒的《洞箫赋》在描写洞箫之材的生长环境时,运用了铺排的手法,细致入微地加以刻画:

吸至精之滋熙兮,禀苍色之润坚。感阴阳之变化兮,附性命乎皇天。翔风萧萧而径其末兮,回江流川而溉其山。扬素波而挥连珠兮,声礚礚而澍渊。朝露清冷而陨其侧兮,玉液浸润而承其根。孤雌寡鹤,娱优乎其下兮,春禽群嬉,翱翔乎其颠,秋蜩不食,抱朴而长吟兮,玄猨悲啸,搜索乎其间。处幽隐而奥屏兮,密漠泊以獑猭。详察其素体兮,宜清静而弗諠。

另外,王褒对洞箫之声的描绘,则从“巨音”、“妙声”、“武声”、“仁声”等四个方面加以铺张扬厉:

故听其巨音,则周流泛滥,并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其妙声,则清净厌瘱,顺叙卑迭,若孝子之事父也。科条譬类,诚应义理,澎濞慷慨,一何壮士!优柔温润,又似君子。故其武声,则若雷霆輘輷,佚豫以沸悁。其仁声,则若凯风纷披,容与而施惠。

此处通过周详的语言,层层铺排,将洞箫之音描摹得淋漓尽致,使读者如闻其声、如临其境。刘勰说:“子渊《洞箫》,穷变于声貌。”(《文心雕龙·诠赋》)正是针对此文善于铺陈而言的。音乐赋在铺陈描摹时,既注重纵向铺陈以展现事物发展的完整过程,也善于横向共时地铺陈事物各个侧面的形态。我们知道,音乐赋的吟咏对象主要是乐器或歌舞等,其固定结构约成熟于汉。这种结构往往历时地铺陈事物发展的各个环节,如乐器赋以乐器名篇,开篇铺陈乐器制作材料之生长环境、生长过程,然后细致描摹制器、音质、对音声的感受;舞蹈赋先铺陈舞蹈场面再描写舞姿和舞者等,这些都属于纵向铺陈。可见铺陈手法对音乐赋结构的形成也有重要影响。同时音乐赋又善于横向铺陈,如上文提及王褒从“巨音”、“妙声”、“武声”、“仁声”等四个方面来铺陈洞箫之音即为如此。王褒将洞箫之音分为“巨音”、“妙声”、“武声”、“仁声”四个方面,从不同侧面充分展现了洞箫之音的微妙变化与无穷的魅力。

总体来说,铺陈作为音乐赋最突出的艺术手法之一,体现了音乐赋“睹物兴情”的特点。晋代挚虞《文章流别志论》所谓“赋者,铺陈之称”、“所以假相尽辞,敷陈其志”[2]11正是这个意思。无论其内容、题材如何发展,这个特征是一以贯之、始终不变的。赋家在铺陈之时,往往使用比喻、夸饰、排比等多种手法,将它们结合在一起,从而得以穷形尽相地刻画事物,使音乐赋显得更加生动形象。

2 善用比喻,穷情尽貌

音乐赋善用比喻。《文心雕龙·比兴》云:“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音乐赋的表现对象是音乐,音乐本身就是听觉的东西,为了充分发挥音乐赋“体物”之功能,将音乐变成视觉的内容,单凭直接铺陈是很难描摹的,所以赋作家还须凭借主观想象,用新奇的事物来比喻音乐,在本质上增加音乐的形象性,让人回味悠长,这样所构筑的音乐赋作品读来无不令人陶醉。

善用比喻,穷情尽貌,在音乐赋中比比皆是。在汉晋音乐赋作品中,比喻的对象是多方面的,如在乐器赋中,作家们对乐声的描绘、对乐器的描绘、对弹奏指法的描绘等,都涉及到比喻手法的运用。如对乐声的描绘,王褒《洞箫赋》:“或浑沌而潺湲兮,猎若梅折。”马融《长笛赋》:“啾咋嘈啐,似华羽兮,绞灼激以转切。”潘岳《笙赋》:“夫其悽戾辛酸,嘤嘤关关,若离鸿之鸣子也。含胡嘽谐,雍雍喈喈,若群雏之从母也。”成公绥《琵琶赋》:“飞龙列舞,赵女骈罗。进如惊鹤,转如回波。”简文帝《筝赋》:“若将往而自返,似欲息而复征。声习习而流韵,时怦怦而不宁。如浮波之远鹜,若丽树之争容。譬云龙之无带,如笙凤之有情。”贾彬《筝赋》:“其始奏也,骞澄疏雅,若将畼而未越。其渐成也,抑案铿锵,犹沈郁之舒彻。”乐声本是极抽象的,将它付诸文字也是很困难的事,赋家却能运用各种各样的喻体来拟声状貌,实为难能可贵。如对乐器的描绘,贾谊《簴赋》:“牧太平以深志,象巨兽之屈奇。”王褒《洞箫赋》:“邻菌缭纠,罗鳞捷猎。”傅玄《筝赋》:“上崇似天,下平似地。”潘岳《笙赋》:“如鸟斯企,翾翾歧歧。明珠在咮,若衔若垂。”成公绥《琵琶赋》:“柄如翠虬之仰首,盘如灵龟之觜嘴。临乐则齐州之丹桂,柱则梁山之象犀。”再如对弹奏指法的描绘,蔡邕《琴赋》:“屈伸低昂,十指如雨。”傅玄《琵琶赋》:“素手纷其若飘兮,逸响薄于高粱。弱脘忽以竞聘兮,象惊电之绝光。”

廖国栋曾经指出:“喻声与方貌,属于比类;拟心与譬事,属于比义。”[6]比类就是以相似的物类做喻体,比义则是以类似的事理来作比喻。由以上所举之例可以看出,赋家们在对音乐器材、弹奏的描绘上多用比类的手法,如成公绥的《琵琶赋》,用“翠虬之仰首”比类琵琶之柄,用“灵龟之觜嘴”比类琵琶之盘,用“齐州之丹桂”比类临乐,用“梁山之象犀”比类柱,用相似的物类做喻体,形象、生动,让人对琵琶之形状、构造有了更加具体的了解。而音乐赋作品中对乐声的描绘则多用比义的方法,最典型的莫过于王褒的《洞箫赋》,其对“巨音”、“妙声”的描绘,分别用“慈父之畜子”、“孝子之事父”等相似的事理来类比,使无形的乐声具体可感。刘勰云:“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若慈父之畜子也’,此以声比心者也。”(《文心雕龙·比兴》)此为的论。总之,该赋“用细腻的笔触将箫声描写得有声有色。赋中用人事人情来形容洞箫之声,新颖而别致。”[7]

同样,在舞蹈赋、歌赋等其他的音乐赋中,也都存在着比喻手法的运用。如在舞蹈赋中,既有对舞者神态的描摹,如傅毅的《舞赋》:“气若浮云,志若秋霜。”也有对舞女优美舞姿的描写,如傅毅的《舞赋》:“……纤谷蛾飞,纷猋若绝。超逾鸟集,纵弛殟殁。蜲蛇姌弱,云转飘忽。体如游龙,袖如素蜺。”如张衡的《舞赋》:“裾似飞燕,袖如迥雪。……提若霆震,闪若电灭。”如张载《鞞舞赋》:“轻裾鸾飞,漂微逾曳。”如顾野王的《舞影赋》:“类只鸾于合镜,似双鸟之共翔。”还有对舞女服饰的描写,如傅毅的《舞赋》:“罗衣从风,长袖交横。络绎飞散,飒葛合并。鶣飘燕居,拉沓鹄惊。”比喻手法的运用,使舞蹈赋增添了几分生气,让人百读不厌。

3 多用排比,繁类成艳

汉晋音乐赋还善用排比的句式,对乐器制作材料的生长环境、乐器制作过程、乐声、听者的感受以及乐舞的表演等进行细致的刻画,以求穷形尽相,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此处我们不妨以乐器类音乐赋对“音乐效果的感染力”的描写为例,来谈谈音乐赋作品中的排比手法。

王褒《洞箫赋》:“故贪饕者听之而廉隅兮,狼戾者闻之而不怼。刚毅强虣反仁恩兮,啴唌逸豫戒其失。锺期牙旷怅然而愕兮,杞梁之妻不能为其气。师襄严春不敢窜其巧兮,浸淫叔子远其类。嚚顽朱均惕复惠兮,桀跖鬻博儡以顿悴。”马融《长笛赋》云:“鱼鳖禽兽闻之者,莫不张耳鹿骇,熊经鸟伸,鸱视狼顾,拊譟踊跃,各得其齐。人盈所欲,皆反中和,以美风俗。屈平適乐国,介推还受禄。澹台载尸归,皋鱼节其哭。长万辍逆谋,渠弥不复恶。蒯聩能退敌,不占成节鄂。王公保其位,隐处安林薄。宦夫乐其业,士子世其宅。鲟鱼喁於水裔,仰驷马而舞玄鹤。”嵇康《琴赋》云:“是故怀戚者闻之,莫不憯懍惨凄、愀怆伤心,含哀懊咿,不能自禁。其康乐者闻之,则欨愉懽释,抃舞跃溢,流连澜漫,嗢噱终日。若和平者听之,则怡养悦念,淑穆玄真,怡虚乐古,弃事遗身……”夏侯淳《笙赋》云:“若夫缠绵约杀,足使放达者循察。通豫平旷,足使廉轨者弃节。冲虚冷澹,足使贪荣者退让。开明爽亮,足使慢惰者进竭。”这几首乐器类音乐赋对音乐效果感染力的描绘,几乎是使用了同一种模式,那就是借排比的句式来体现美妙的音乐。音乐是能够感化人心的,它能让贪饕者变得清廉,让狼戾者变得善良温顺,能使放达者循察、廉轨者弃节、贪荣者退让、慢惰者进竭……可见,赋作家们将音乐的效果通过排比的句式加以渲染,用排比的手法使音乐赋的语言具有繁复夸张美,也表现音乐的静态美和动态美,同时突出音乐净化心灵和提升理性的魅力,取得了“繁类以成艳”(《文心雕龙·诠赋》)的效果,从而使音乐达到一种无所不能的境地。

4 铺张夸饰,极尽渲染

音乐赋喜用夸饰。“夸张声貌,则汉初已极”(《文心雕龙·通变》),顺应这种风气,音乐赋作品中的“夸饰”之法运用得相当普遍。《文心雕龙·夸饰》曾就“夸饰”的修辞手法作了这样的描写:“至如气貌山海,体势宫殿,嵯峨揭业,熠燿焜煌之状,光采炜炜而欲然,声貌岌岌其将动矣。莫不因夸以成状,沿饰而得奇也。于是后进之才,奖气挟声,轩翥而欲奋飞,腾掷而羞跼步。辞入炜烨,春藻不能程其艳;言在萎绝,寒谷未足成其凋;谈欢则字与笑并,论戚则声共泣偕,信可以发蕴而飞滞,披瞽而骇聋矣。”可见,运用夸饰的修辞手法,能将要描写的对象推到极致,使其特征能更明显地凸显出来。汉晋音乐赋往往运用夸饰手法增加音乐赋的生动性、形象性,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对乐器制作材料的生长环境的夸饰。这在乐器赋中表现得比较突出。王褒《洞箫赋》:“托身躯于后土兮,经万载而不迁。”马融《长笛赋》:“托九成之孤岑兮,临万仞之石磎。”嵇康《琴赋》:“夕纳景于虞渊兮,旦睎干于九阳。经千载以待价兮,寂神跱而永康。”通过这些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对乐器制作材料的生长环境进行夸饰,甚至虚构,目的就是表明乐器之材托身于这样的环境,经过长久的熏陶,日后将是制作乐器非常难得的材料。汉代赋家认为音乐感染力同乐器材质有直接的关系,他们运用夸饰手法突出了乐器的灵和奇。赋家笔下的乐器材质或“甘露润其末”(蔡邕《琴赋》),或“清泉润根”(曹毗《箜篌赋》),或“含天地之醇和,吸日月之休光”(嵇康《琴赋》),经能工巧匠“因形造美”(成公绥《琵琶赋》),“命离娄使布绳,使公孙之剞劂。逐雕琢而成器,揆神农之初制。”(傅毅《琴赋》)“般匠施巧,夔妃准法。带以象牙,掍其会合。锼镂离洒,绛唇错杂。”(王褒《洞箫赋》)于是自然、乐器、人三位一体,包含着丰富的音乐美学思想。

2)对乐声的夸饰。在乐器赋中对乐声进行夸饰,一方面形象地说明听者对音乐的感受。如马融《长笛赋》:“鱼鳖禽兽闻之者,莫不张耳鹿骇,熊经鸟申,鸱眎狼顾,拊譟踊跃。”嵇康《琴赋》:“是故怀戚者闻之,莫不憯懍惨悽,愀怆伤心,含哀懊吚,不能自禁。”伏滔《长笛赋》:“灵禽为之婉翼,泉禽为之跃鳞。远可以通灵达微,近可以写清畼神。达足以协德宣猷,穷足以怡志保身。”这些夸张的表述都是为了说明音乐的感人力量。

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音乐具有奇妙的超自然力量。如成公绥《琴赋》:“伯牙弹而驷马仰,子野挥而玄鹤鸣。《清角》发而阳气亢,《白雪》奏而风雨零。”这里,音乐的力量达到了一种神化的地步,奏《清角》之曲,便能阳气亢发;奏《白雪》之歌,就能大风骤起,风雨飘零。同样,孙琼《箜篌赋》也有如此夸饰:“乐操则寒条早荣,哀曼则晨华朝灭。”欢快的音乐能让寒冬的枝条绽发新绿,哀伤糜曼的音乐则能让早晨才绽开的鲜花一日之内衰败。

又一方面,对乐声进行夸饰也是为了形象地说明乐声的变化。如王褒《洞箫赋》以雷声与风声来夸饰洞箫之音的变化:“故其武声,则若雷霆輘輷,佚豫以沸悁。其仁声,则若凯风纷披,容与而施惠。”其武声,仿佛雷霆轰鸣,让人深感不安;而其仁声,则若惠风长物,令人欣喜。乐音之变化可谓无穷。

3)对乐舞表演进行夸饰。首先,对舞女容貌进行夸饰。张衡《舞赋》:“腾雩目以顾眄,盼灿烂以流光。”傅毅《舞赋》:“眉连娟以增绕兮,目流涕而横波。”两赋均以舞女顾盼的双眸为夸饰对象,极传神地刻画了舞女含情脉脉的神情。其次,对舞姿与舞蹈的音响进行夸饰。张衡《舞赋》:“提若霆震,闪若电灭。”傅毅《舞赋》:“车音若雷,骛骤相及。”

5 隶事用典,借古抒情

汉晋音乐赋具有用典贴切的突出特点,加深了文意,起到了文少意多的作用。现存完整的音乐赋几乎篇篇用典,而且用典的形式多种多样,有明用、暗用、借用等。

1)明用,即音乐赋在用典的时候,做得比较明显,让人一看便知。如王褒《洞箫赋》:“钟期牙旷,怅然而愕兮;杞梁之妻,不能为其气。”这里明用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千古知音之事与杞梁之妻两个典故,目的就是为了来烘托气氛,展现洞箫之音的动人之处。在音乐赋中,明用伯牙、子期的典故还有很多,如嵇康《琴赋》:“伯牙挥手,钟期听声。”成公绥《琴赋》:“伯牙弹而驷马仰,子野挥而玄鹤鸣。《清角》发而阳气亢,《白雪》奏而风雨零。”再如贾彬《筝赋》:“温颜既缓,和志向悦。宾主交欢,鼓铎品列。钟子授筝,伯牙击节。”

2)暗用,即音乐赋在用典时,用得比较隐蔽,乍看不知其用典,只有细细明察,才能发觉其中暗藏典故。如傅毅《舞赋》:“在山峨峨,在水汤汤,与志迁化,容不虚生。”马融《长笛赋》:“尔乃听声类形,状似流水,又象飞鸿。”嵇康《琴赋》:“状若崇山,又象流波。浩兮汤汤,郁兮峨峨。”这里都暗用了伯牙与钟子期的典故。另外,蔡邕《琴赋》:“仲尼思归,鹿鸣三章,梁甫悲吟,周公越裳,青雀西飞,别鹤东翔,饮马长城,楚曲明光,楚姬遗叹,鸡鸣高桑,走兽率舞,飞鸟下翔。”这里说的是12个古琴典故,亦是12首古代琴曲。蔡邕连用典故,如数家珍地一连说出了12首古代琴曲,反映了其对琴与琴音之钟爱。

3)借用,仅取典故之词语,而不用其文意。如王褒《洞箫赋》:“吹参差而入道德兮,故永御而可贵。”借用《楚辞·九歌·湘君》:“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8]总之,音乐赋隶事用典,既增加了作品的内涵与意蕴,同时也是为了借古抒情,表达作者的音乐理想。

6 结束语

元代祝尧曾说:“赋也,大凡人作有故实底文字,则有依傍,有模仿,夫何难哉!若作无故实底文,必须凌危驾空,将无作有,或引别事比映,或就别事团搦,全靠虚空形容咏出来方能见乎。”[2]33可见,赋的创作时常追求虚构夸张的手法,它不仅注重文采、讲究韵律,在体制结构中也追求排比的气势,以达到通过虚构夸张的刻画来表现音乐意境,增强音乐的形象性,使人如闻其声,如历其境。汉晋音乐赋在艺术特点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其他的赋作,它在铺陈、比喻、排比、夸饰、用典等方面颇具特色,为赋作生动具体地描写音乐、舞蹈提供了必不可少的艺术手段,为音乐赋提供了繁华似锦的艺术色彩,也增强了文章的表现力。

[1]无名氏.燕丹子[M].程毅中,点校//葛洪.西京杂记.北京:中华书局,1985.

[2]徐志啸.历代赋论辑要[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1.

[3]孙诒让.周礼正义[M].王文锦,陈玉霞,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7:1842.

[4]谢榛.四溟诗话[M].宛平,点校.//王夫之.薑斋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53.

[5]刘熙载.艺概[M].袁津琥,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09.

[6]廖国栋.魏晋咏物赋研究[M].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0:455.

[7]陈洪治.赋[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66.

[8]张寓山.楚辞译注[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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