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与虚构:从麦家到博尔赫斯的方向与距离
2012-08-15芮嵘
芮嵘
(浙江工业大学之江学院,浙江杭州310024)
想象与虚构:从麦家到博尔赫斯的方向与距离
芮嵘
(浙江工业大学之江学院,浙江杭州310024)
作为博尔赫斯在中国的信徒之一,麦家以想象和虚构为自己的小说赢得了读者和声誉。想象与虚构,曾经是从麦家通往博尔赫斯的方向,但同时也是麦家与博尔赫斯暂时的距离。通过与博尔赫斯作品的对比,发现这种距离主要表现在叙述技巧上:一是结构过于朴实无华,二是故事中逻辑力量过度参与,三是叙事中“以假乱真”程度不足。
麦家;博尔赫斯;想象;虚构
尽管早在2003年麦家的《解密》就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同年麦家还被评为年度中华文学人物,但是无论是麦家本人还是其作品,仍然是在后来由《暗算》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持续热播后才家喻户晓。此后他的作品倍受欢迎,一时洛阳纸贵,作家本人2007年又被评为第三届风尚中国榜年度作家,2008年则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麦家的作品大都涉及谍报工作、密码破译等内容,充满神秘和悬疑。小说极具传奇性,故事看似简单,但情节发展诡秘又充满玄机,读者要通过缜密推理才能拨开重重迷雾得以了解小说结局。由于这种被誉为“新智力”的小说对读者的智力提出了极大的挑战,因此很多读者自然就想到了麦家的创作与博尔赫斯的创作之间的某种关联。
作为20世纪名震世界文坛的一代大师,博尔赫斯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内涵深刻、写作技巧新颖,独特而又深具魅力的风格深深影响了无数作家,当然也包括中国的一大批作家,麦家就是其中之一。
麦家本人曾坦言对博尔赫斯的崇拜。一个作家公开对另一个表示崇拜,多少需要点勇气。据说有记者问著名诗人拉金对博尔赫斯的看法,他反问道:“博尔赫斯是谁?”与拉金相比,麦家显然表现得更为大方和谦卑。在一篇题为“博尔赫斯和我”的散文中,他写道:“……我对博尔赫斯一无所知,所以开初的阅读是漫不经心的,似乎只是想往目中塞点什么,以打发独自客居他屋的无聊。但没看完一页,我就感到了震惊,感到了它的珍贵和神奇,心血像漂泊者刚眺见陆岸一样激动起来。哈哈,天晓得那天下午我有多么辛苦又兴奋!……什么叫难忘的经历?这个下午就是我阅读人生中的一次难忘的经历,它全然改变了我对文学的认识,甚至改变了我人生的道路。……他甚至改变了我的形象,不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什么主义者,而是一个懂得了天高地厚的拜倒者”[1]。
自《外国文艺》在1979年的第1期首次介绍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以来,中国当代作家群中博尔赫斯信徒逐渐增多:诗歌方面有西川、王家新、唐晓渡、孙文波、张曙光等;小说方面有马原、格非、孙甘露、余华、潘军等。对于这些中国当代作家而言,博尔赫斯更像是个琳琅满目的大超市,人人都到这个超市里买东西,但是各取所需,放到购物车里的货物是不尽相同的。在博尔赫斯“超市”里,麦家的“购物车”中装的主要是“想象”与“虚构”。
一、想象与虚构:文学创作的核心与灵魂
想象是指人脑对已储存的表象进行加工改造形成新形象的心理过程,是一种特殊的思维形式。
虚构是指创作过程中作家在对生活素材进行集中、概括的基础上,通过想象,创造出不同于现实生活的情节或形象的一种艺术手法。文学批评界的普遍看法中,想象与虚构并无实质性的差异,想象基本等同于虚构。但是,如果要进一步讨论二者的关系或者讨论二者作为要素在文学创作中的作用,区分还是很有必要:作为一种思维形式,想象是漫无边际、瞬间万变的;相反,虚构则受到主体的控制与引导,是一个有目的的过程。
文学创作需要想象与虚构,在理论上似乎已是常识;然而,纵观当代文学创作的现状,由于现实主义传统的强大,想象与虚构一度被认为仅仅是先锋文学的专属。实际上,对于所有类型的小说而言,想象与虚构都是核心与关键。想象与虚构是文学的标志性特征,离开了想象和虚构,文学创作难以进行。阿·托尔斯泰在《论文学》中曾说道:“没有虚构,就不能进行写作,整个文学都是虚构出来的”[2]。
文学的虚构性有两种含义:一是任何作品都客观存在虚构。由于写作主体不是上帝,本身具有一定局限性,无论作者如何努力,文学文本都不可能和现实完全一致,从而形成了某种“被迫”的虚构。第二是由于写作主体的筹划安排,有意识地虚构情节或人物形象,形成“主动式”虚构。本文讨论的虚构性主要属于第二种,该种虚构其实就是“艺术提炼”、“艺术化”的另一种表达。一方面,借助审美想象,虚构可以突破作家个人直接经验不足的限制,将文学的自由性特征充分发挥出来;另一方面,虚构可以充分调动写作主体的能动性,避免作家成为机械的记录者。
当然,文学文本不可能是纯由虚构而来。按照沃尔夫冈的研究,文学文本既不是单纯的现实,也不是单纯的虚构,而是二者的混合。文本就是现实、想象与虚构三元合一的结果。因此,虚构性对于文本而言,既非终极属性亦非整体属性。现实、虚构、想象、文本的关联是:文学文本是现实、想象与虚构这三者相互作用、彼此渗透的结果。在写作过程中,虚构拆毁了现实的栅栏,想象的野马狂奔而出,最后被形式的栅栏所包围,固化为文本。显然,考察整个创作过程,可以发现,虚构是关键,超越现实、把握想象,都有赖于虚构行为。虚构充当的角色是现实与想象之间的桥梁,通过虚构,想象被格式化,现实则被升华[3]。
因此,想象与虚构就是文学创作的核心与灵魂。依照这一点,想象与虚构也成为文学批评的重要指标。
二、博尔赫斯的想象与虚构
博尔赫斯的小说给予读者最大的诧异和享受就是其想象力。不足万字的短篇《小径分岔的花园》即为典型。
小说的主人公余准是一位在一战中为德国服务的中国人,他的任务是查明对方炮兵阵地所在的地点,他获得了炮兵阵地在小镇“艾伯特”的信息,但是如何把情报传达给上司是个难题,联络早被切断,而自己也被对方谍报人员马登跟踪难以脱身。于是他想到利用一个名叫“艾伯特”的人。此人是一名汉学家,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研究余准祖先的一部著作。在拜访艾伯特之际,余准拔枪射杀了这位知名的汉学家。马登听到枪声,走进来逮捕了余准。报纸迅速登载了这条消息:著名汉学家史蒂芬·艾伯特被一个名叫余准的陌生人杀害,动机是个谜。远在柏林的上司看到这新闻,立刻破译这个秘密——炮兵阵地就在名叫“艾伯特”的小镇,德国飞机立刻对该镇地进行了轰炸。
以名字的相同巧妙利用公开的媒体来进行秘密情报的传递,真正的间谍恐怕也难有如此的想象力吧。在博尔赫斯非凡想象力驱动下,余准的计划不仅骗过了马登,也骗过了读者,直到文末,真相才得以大白。
博尔赫斯不仅把想象力用于小说故事里的智力游戏,更多的是把想象力用于情节构造本身。如《双梦记》,讲的是一个埃及人梦见一个人跟他说你到波斯的伊斯法罕去就会发财,于是他来到伊斯法罕,结果被错认为强盗遭到逮捕,一顿暴打之后,审讯他的士兵队长听他说不远万里来到伊斯法罕就是因为相信一个梦,“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跟这位可怜的埃及人说,我三次梦见埃及开罗某地有个宝藏,从来就不信,你这个傻瓜竟然连做梦都相信。于是给了他一些盘缠,放他走了。埃及人回到开罗,根据伊斯法罕士兵队长梦境中的提示,顺利地找了宝藏,成为富翁。超现实的想象力,令这篇译成中文不足千字的小说情节颇为跌宕,结局也大大出乎读者的预料。
在博尔赫斯的创作中,处处都是充满想象力的虚构。《双梦记》的结尾,博尔赫斯煞有介事地写上“据《一千零一夜》,第三百五十一夜的故事”,如果你真的去翻阅《一千零一夜》试图考证之,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子虚乌有。《沙之书》则杜撰了一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第一页、末一页,甚至永远找不到既定的某一页的书,因为任何两页中间都夹着好几页;“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几乎贴着食指去揭书页。白费劲:封面和手之间总是有好几页。仿佛是从书里冒出来的”。这样的一本书,自然是无法出现在现实中的,但博尔赫斯那奇异的文字却分明让你觉得那是真的。又如《阿莱夫》中,博尔赫斯虚构了一个名叫“阿莱夫”、“直径大约为两三公分”的小圆球,神奇的是,这个存在于阿根廷首都一个普通公寓地下室里的小球包含了海洋、沙漠、晨昏、花朵、矿藏、水蒸气,还有每个人每件事,“宇宙空间都包罗其中”,然而“体积没有按比例缩小”。
三、麦家的想象与虚构
麦家视打开想象力为写作的前提,并视想象力为作品竞争力的武器。他是这么表述的:“我觉得写作说到底要写好东西,尤其是小说,前提你必须要打开想象力。没有想象的空间,如果你这个想象的空间打不开,或者你打开的空间没有别人的大,那就麻烦了,要相信你这样的作家并不是唯一的,和你有一样生活的兴趣,和你有一样的感情经历和记忆经历的人不止你一个,那么你怎样把和你相同的那部分打下去呢”[4]?
想象力在麦家作品中的运用主要类似于《小径分岔的花园》,情节的演进本身并没有太多的玄机,但是从故事的智力游戏中足见想象力之强大。如《解密》、《暗算》、《风声》等小说涉及的都是破解密码这一类工作,具有十足的智力游戏成色。要创造并完成作品中这些智力任务,需要极为强大的想象力。
《暗算》是麦家小说中想象力发挥到极致的代表,小说讲述了发生在“701”这个神秘之地,智商低下但有特殊天赋的瞎子阿炳以及有天才的数学推理能力但婚姻颇为不幸的留洋博士黄依依等人,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最终破译了美蒋“光复一号”密码,使潜伏在大陆的大批美蒋特务最终落网,确保了国家安全。在《暗算》中,作者不仅展示了破解密码的故事,更是直接呈现了各种密码及其破解过程。小说涉及密码编写、密码破译、数学推理等诸多方面,作家既要出题,还要答题,没有超强想象力是不可能实现的。在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颁奖典礼上,这部作品获得的评语是:“麦家的写作对于当代中国文坛来说,无疑具有独特性。《暗算》讲述了具有特殊禀赋的人的命运遭际,书写了个人身处在封闭的黑暗空间里的神奇表现。破译密码的故事传奇曲折,充满悬念和神秘感,与此同时,人的心灵世界亦得到丰富细致地展现。麦家的小说有着奇异的想象力,构思独特精巧,诡异多变。他的文字有力而简洁,仿若一种被痛楚浸满的文字,可以引向不可知的深谷,引向无限宽广的世界。他的书写,能独享一种秘密,一种幸福,一种意外之喜①新浪读书频道,http://book.sina.com.cn/2008-11-02/2159246505.shtml.。”
充满艺术性的虚构也是麦家追求的目标。麦家曾说过:“我觉得小说首先就是胡言乱语,我就送三个词,首先是‘胡言乱语’,然后就是‘煞有介事’,之后就是天马行空怎样说都可以……”[4]。以《风声》为例。故事在西湖边的一所房子里展开,在日本军官肥原的监督下,“吴金李顾”四个人互相“检举揭发”,以发现究竟谁是所谓的“共匪”。尽管开头,麦家煞有介事把小说乔装打扮成纪实,但随着故事的展开,要描写“吴金李顾”四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种神态,要交代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要兼顾各种细节,要把人物都写活、写得非常逼真,无不需要大量细致的虚构。就算真的存在所谓的原型,不依赖虚构也是不可想象的。这种虚构能力除了见诸《风声》之外,在《暗算》、《解密》等作品中同样有所展示。
四、通往博尔赫斯的方向与距离
将麦家的作品与博尔赫斯的作品比较,可以发现,麦家与博尔赫斯一样重视想象与虚构。似乎可以说明,麦家正走在通往博尔赫斯的方向之上。然而,在麦家与博尔赫斯之间,距离犹存。
第一,在麦家作品中,想象的运用范围远小于博尔赫斯。麦家很大方地把想象力赋予笔下那些智力高超的天才,却吝于将想象力给予自己。其想象力更多地表现为故事人物的想象力,而不是作品结构、语言等要素呈现出的想象力。麦家小说的本身,很少用想象力来组织叙述,其讲述故事的方法仍然平常、朴实。如《解密》由“起、承、转、再转、合”五个篇章,外加一篇主人公遗留的笔记本摘要构成,在结构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跟一般的悬疑小说相比都没有什么优势。
其实,在写作中,想象力的运用应该是多层次、甚至应该是全方位的。作家既需要将想象力赋予小说中的人物,更要将想象力运用于写作活动本身:比如怎样布局谋篇、怎样传达思想和表现美,都是需要有想象力参与;尤其需要在小说的形式上运用想象力——这个方面恰恰是中国当代作家普遍忽略的。事实上,小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形式的艺术,在“怎样讲故事”这一点上,作家需要全力开启想象力。
第二,麦家小说的虚构,往往执着于逻辑的力量,而未能尽力张开想象的翅膀、大胆冲出逻辑的樊篱。在《暗算》、《解密》、《风声》中,我们都没有看到博尔赫斯式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只有从整体到局部到细节各个环节中严密的逻辑。麦家自己的看法是:“(小说)归根到底最后就要‘自圆其说’,不能露出破绽来。这个逻辑可以虚构的,但是在虚构这个逻辑的过程中,必须要环环相扣,要构成一个证据链,构建好逻辑关系”[4]。
麦家的这一观点实有值得商榷之处。对于小说创作而言,虚构并不必然需要逻辑来支撑。虚构是高度自由的,甚至可打破日常逻辑的桎梏。关于这一点,无论是卡夫卡、马尔克斯,还是博尔赫斯,都以他们的作品做出了证明。卡夫卡笔下,几匹马可以幽灵般地出现和消失(《乡村医生》),类人猿可以像人一样思考(《致科学院的报告》)。马尔克斯笔下,血液可以流到几英里之外,并且有选择性地流到受伤者母亲的身旁(《百年孤独》)。博尔赫斯就更不畏惧反逻辑,神奇的梦境、迷幻般的巫术在他的作品中比比皆是。其实,奔放不羁的想象力,正是自卡夫卡以来包括博尔赫斯在内多数伟大作家以他们充满艺术魅力的作品馈赠给读者最有价值的礼物之一,当然也是给当今小说创作者最有价值的礼物之一。在这一点上,余华、格非、马原等先锋作家曾有过十分有益的探索。失去逻辑与失去艺术魅力之间从来就不能划等号。在这一点上,麦家不妨听取199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德国作家格拉斯的一句名言:“我最喜欢大言不惭的撒谎”[5]。
第三,在麦家作品中,“煞有介事”的程度还不够。“煞有介事”就是将虚构真实化,这类叙事手法的艺术效果类似喜剧的抖包袱,读者在“信以为真”的迷惑到“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过程中得到类似“真相大白”的艺术享受。
元叙述是博尔赫斯“煞有介事”叙事常用的小花招。博尔赫斯经常出现在自己的小说中亲自讲述故事,并为叙述铺设多个层面:有时是普通的讲述者,有时装模作样地发表评论,有时则深入故事之中成为故事的角色之一。在很多情况下,博尔赫斯是小说人物、叙事者、作者三位一体的,由于小说中“博尔赫斯”这三重身份的高度统一,真真假假,使读者真假莫辨,从而产生了“煞有介事”叙事的艺术效果。博尔赫斯“煞有介事”叙事主要有这么几个技巧:一是博尔赫斯有时采用“博尔赫斯讲博尔赫斯的故事”的方式,把“博尔赫斯”“潜藏”于故事内部、从而迷惑读者。小说里的“博尔赫斯”不仅是叙述者,更是故事的当事人之一;他不是站在旁边讲故事,而是故事中的角色之一。二是利用各种细节,强调“叙述者博尔赫斯”就是“作家博尔赫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小说里的叙述者“博尔赫斯”的各种情况跟现实中的作家博尔赫斯一致,不仅身份相同,连观点、说话的语气方式都一样。三是保持叙事者视角,故事的一切都是“博尔赫斯”所见所闻,让读者认同“此博尔赫斯是在讲自己的故事”,不是在写小说。四是“叙述者博尔赫斯”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经常打断故事的进程,或评论或推测故事的发展,让读者阅读过程始终不能丢开这个叙述者,始终保持着“这是博尔赫斯在讲故事”的心理印象,从而忘记真正的博尔赫斯是写这个“博尔赫斯在讲故事”的小说的作家。
当然,在麦家小说中也有元叙述因素,也有作为叙事者出现的“麦家”形象。然而,与博尔赫斯相比,麦家小说的“煞有介事”效果显然要差一些。其一,麦家的小说是“麦家讲他人的故事”,故事中的“麦家”仅仅是个叙述者,由于在故事中“潜伏”得不够深,结果是聪明的读者很快就识破了作者的把戏,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阅读的乐趣。其二,“叙述者麦家”对故事的进程干预少,读者在大部分时间都忘了叙述者的存在。叙述者只是故事的一顶帽子或者一层薄薄装饰物,在小说中可有可无。其三,“上帝视角”与“叙述者麦家”的龃龉破坏了“麦家讲故事”的真实感。如《风声》中大量对“老鬼”心理活动的描写让小说回到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讲故事的模式,从而很快被读者识破此时“老鬼”身份模糊不清只是个花招,犹如机关已经露馅的魔术师依然硬着头皮继续表演,此后观众(读者)就没了欣赏胃口。
因此,像博尔赫斯那样“煞有介事”地讲故事,显然要注意这么几点:一是要尽量写与作家真实身份相关的故事,比如马原写西藏,格非写高校。二是不妨像博尔赫斯那样,让“伪作家叙述者”不断干预故事的进程,把叙述者融入故事之中。三是不能转换视角,不能让“上帝视角”侵入“叙述者视角”,不能把叙述者讲故事偷换成上帝讲故事。
关于麦家创作道路的发展,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认为:“麦家究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什么样的作家,他的类型化写作最终走向哪里,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路有两条:一条是继续《暗算》、《风声》的路子,不断循环,时有翻新,基本是类型化的路子,成为一个影视编剧高手和畅销书作家,可以向着柯南道尔、希区柯克、丹布朗们看齐;另一条是纯文学的大家之路,我从《两个富阳姑娘》等作品中看到了麦家后一方面尚未大面积开发的才能和积累。两条路子无分高下,应该说,能彻底打通哪一条都是巨大的成功”[6]。
作为热爱文学与热爱麦家的读者,我们当然更希望麦家能走纯文学大家之路。想象与虚构,曾经是从麦家通往博尔赫斯的方向,也是麦家与博尔赫斯暂时的距离;沿此方向继续努力,则打通通往世界文学高地的道路,在世界文学的顶峰占有一席之地指日可待。
[1]麦家.捕风者说[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6.
[2]王玉宝.虚构与文学的价值[J].洛阳师专学报,1996,(4):52-56.
[3]沃尔夫冈·伊瑟尔.虚构与想象:文学人类学疆界[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2.
[4]麦家.关于小说的三种说法[N].杭州日报,2009-2-23(9).
[5]何尚.窥探魔桶内的秘密——20世纪文学大师创作随笔[M].广州:广东经济出版社,1999.232.
[6]雷达.麦家的意义与相关问题[J].南方文坛,2008,(3):91-92.
Imagination and Fiction:the Direction and Distance from Maijia to Borges
RUI-Rong
(Zhijiang College,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gzhou 310024,China)
Maijia as one of the followers of Jorge Luis Borges is a famous contemporary writer,who wins his readers and reputation by imagination and fiction.Imagination and fiction have ever been the direction from Maijia to Borges,but also the temporary distance from Maijia to Borges By comparing with Borges’s works,we find the differences are mainly shown in narrative techniques.Firstly,the structure is too simple and unadorned;secondly,there is too much logic in stories;thirdly,“mixing the spurious with the genuine”is weak in stories.
Maijia;Jorge Luis Borges;imagination;fiction
book=6,ebook=6
I206
A
1006-4303(2012)02-0215-05
(责任编辑:金一超)
2012-02-29
杭州市社科规划课题(B09WH06)
芮嵘(1974-),女,浙江浦江人,讲师,硕士,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