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冲击与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成因的研究综述
2012-08-15戴翔
戴翔
(1.南京大学经济学院,南京210093;2.安徽财经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蚌埠233030)
危机冲击与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成因的研究综述
戴翔1,2
(1.南京大学经济学院,南京210093;2.安徽财经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安徽蚌埠233030)
本文从需求减弱效应说、信贷紧缩和生产崩溃效应说、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效应说以及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效应说四个方面,综述了当前学术界关于本轮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的成因研究。本文认为,现有研究所揭示的因素虽然都在一定程度上对全球贸易造成了冲击,但仍不足以解释“超调式”震荡的成因。对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成因的解读,必须从国际生产分割深入演进与中间产品存货调整相结合的角度进行分析,这一视角理应成为理论界进一步深入研究的重要方向。
危机冲击;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
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对全球各国的实体经济掀起强烈冲击进而导致经济衰退:统计数据显示,2009年全球实际GDP同比增长率为-1.98%,是自1929—1933年世界经济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经济衰退。受其影响,2009年全球贸易流量也大幅受挫,衰退幅度竟高达23%之多。而随着全球经济的复苏,2010年全球实际GDP同比增长3.94%,与此同时,全球贸易流量也实现了20.98%的同比增长。显然,相对于经济波动而言,全球贸易波动有些“过度”,更为重要的是,计算结果显示,1990年至2009年期间,全球出口贸易收入弹性长期均值为2.63,而本轮危机冲击期间2009年全球出口贸易收入弹性值却高达11.62,即危机冲击期间贸易调整显然超出了长期均衡贸易收入弹性水平。我们不妨将上述现象称作为全球贸易的“超调式”震荡①学术界将本轮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的大幅衰退称之为“贸易崩溃”(trade collapse),但是从贸易收入弹性的角度来看,本文认为将之称为“超调”更为恰当。。正如许多学者所指出(Eaton J.等[1],2010),本轮全球金融危机产生的冲击力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或者说导致全球经济的衰退,以及对全球贸易所产生的冲击,是自1929—1933年世界经济大危机之后的史上最为严重的经济事件,而Baldwin R.等(2010)对本轮金融危机下全球贸易衰退则进行如此描述:这是自二战以来历史记录上最为突然、最为严重、衰退程度最深的贸易崩溃[2]。
受危机冲击,贸易波动本不足为奇,但此次危机冲击造成贸易的“超调式”震荡,却格外地引起了理论和实践部门的特别关注。因此,本轮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的全球贸易急剧衰退问题,便成为理论和实践部门所关注的焦点,具体而言,围绕贸易“过度”衰退的原因,或者说,相对于经济波动而言,贸易“过度”波动的作用机制,经济学家们进行了广泛研究并取得了丰富的成果,包括:需求减弱效应说、信贷紧缩和生产崩溃效应说、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效应以及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效应说。
一、危机冲击下的需求减弱效应说
全球贸易流量的大小是世界各国对可贸易商品需求的直接表现,因此,国际市场对可贸易产品形成的需求状况直接决定了相应时期贸易量的大小。实际上对于危机冲击造成的需求疲软,进而导致贸易萎缩,在历史上最为典型的就是1929—1933年的世界经济危机。Brown E.C.(1956)认为[3],20世纪30年代世界经济危机下的需求低迷,是导致全球贸易低迷的最为直接的原因之一。Coen R.M.(1973)对20世纪30年代的世界经济危机研究时也指出[4],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致使就业率大幅下降,失业人数急剧攀升、平均收入水平持续下降,导致需求不足,包括对进口产品的需求。Grilli E.(2002)在分析亚洲金融危机时也强调了需求不足对贸易产生的不利影响[5]。Goldstein M.(1998)在对东南亚经济体进行分析时也证实了,需求下降的确对贸易带来一定冲击[6]。Irwin D.A.(2002)在对全球贸易发展的长期趋势进行分析时也指出,1994年至1995年期间的墨西哥金融危机导致区域性的贸易波动,其中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就是危机冲击下的需求效应[7]。
至于本轮全球金融经济危机而言,较多的研究成果也是从需求冲击的角度分析了贸易波动的原因。2008年金融危机迅速波及实体经济领域,致使2009年以来,作为全球消费主体的美、欧、日三大经济体失业水平屡创历史新高。例如,2009年7月日本的失业率上升到5.8%;10月美国的失业率上升到10.5%,而欧元区到2009年11月的失业率更是上升到11%的高度。就业状况的持续恶化所产生的直接效应就是需求疲软,消费增长缺乏动力,各主要经济体特别是发达经济体的私人消费普遍出现了需求低迷的状态。显然,消费需求的下降,不仅仅是针对国内产出品,同时也表现在对进口产品需求的减少。正如Alessandria G.与Kaboski J.P.(2009)指出[8],源自发达国家进口需求的疲软,首先会直接影响到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尤其是出口导向型国家的出口下降,出口减少意味着收入降低,这反过来又会导致这些国家对源自于发达经济体出口商品进口需求的萎缩。Alessandria G、Kaboski J.P、Midrigan V.(2010)[9]以及沙文兵(2010)[10]的研究则进一步发现,因为需求下降从而使得生产受到了相应冲击,即,产出减少。而生产的萎缩会降低对中间投入品的进口,这同样会对国际贸易带来严重冲击。Bhagwati J.(2009)进行研究后指出[11],本轮金融危机在需求减弱从而导致全球贸易量萎缩的同时,在供需规律的作用下又会导致贸易品价格的下降,因此,以“货币形式”计量的全球贸易额的下降,不仅包括贸易量的减少,同时也会受到可贸易商品价格变动的影响。这是因为,从短期来看,当世界市场上对可贸易商品的供给量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调整时,供大于需的结果直接导致贸易品价格的下降,所以,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期间,全球贸易出现大幅萎缩,既与贸易品绝对数量的下降有关,也与贸易品价格水平的下降有关。Berman N与Martin P.(2009)则从初级产品和能源贸易的视角研究发现[12],由于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从而导致需求减弱和生产萎缩,这会使得生产者尤其是出口依存度较高国家对初级产品与能源进口需求的大幅下滑,而初级产品与能源的供给量在短期内相对而言是较为缺乏弹性的,因此需求的减少必然导致价格的持续大幅下跌,因此初级产品与能源“量价齐跌”的结果是导致全球贸易大幅震荡的关键因素之一。Engel C与Wang J.(2009)的研究进一步考虑到了“乘数”效应的作用结果,他们的研究认为[13],危机冲击导致的外需减弱,必然在“乘数”作用机制下引发全球贸易以更大幅度下滑。此外,Eaton J.等(2010)学者的研究虽然指出[14],全球贸易下滑的80%可以从需求冲击中得到解释,然而,对于中国和日本(出口贸易额占据全球出口贸易总额约13%)这两个国家而言,需求冲击却只能解释其贸易下滑的8%至23%之间。
二、危机冲击下的信贷紧缩和生产效应说
关于信贷紧缩对经济所带来的约束效应,学术界早已进行了广泛的探讨。Peek J与Rosengren E.S (1997[14],2000[15],2005[16])对20世纪90年代日本银行危机进行研究时就指出,当银行运营的不良状况日益凸显时,日本银行在美国市场进行的信贷业务随之收缩,这导致美国一些经济活动,特别是依赖于日本银行贷款而进行的经济活动和部门业务出现萎缩。就贸易融资①贸易融资是指银行对出口商或进口商提供的与进出口贸易结算有关的短期融资或信用便利,不同于贸易信贷的概念,贸易信贷是指买卖双方之间直接提供信贷而产生的对外负债。而言,一些学者也做出了专门探讨。例如,学者Berman N与Martin P.(2009)[12]的研究表明,获取贸易信贷的可能性,特别是短期出口信贷的获取能力,往往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一国企业的出口绩效。至于本次金融危机全球贸易出现下滑的幅度,基本上可以说超出了大多数模型所能预先预测到的程度。据此,有些学者指出,这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学术界忽略了国际贸易中贸易融资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对此,贸易信贷问题再度成为理论界所关注的重要因素。Amiti M与Weinstein D.E.(2009)从国际贸易中贸易融资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入手,指出了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期间贸易信贷的“不畅”和“中断”对全球贸易带来的不利影响,因为国际贸易和国内贸易存在着巨大的差别,那就是贸易融资在国际贸易中相对于国内贸易而言具有更为重要的作用[17]。首先,从风险角度来看,国际贸易通常较国内贸易更大,这突出表现在从事国际贸易的企业从国外收取货款要比国内贸易更为困难,即便国外有着完善的法律体系和良好的契约环境,情况也是如此;其次,与国内贸易相比,国际贸易涉及到的运输周期更长,这必然导致出口商对流动资金需求的增加。经营活动风险的加大和资本需求的提高,使得大多数出口商不得不向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通过贸易融资的方式寻求帮助。因此,金融危机冲击期间导致信用体系“瘫痪”进而使得贸易融资渠道不畅和难度加大,会直接引发全球贸易的减少。Levchenko A.A与Tesar L.L.(2009)的研究同样指出[18],目前全球贸易平均每年80%~90%的贸易额是依赖于贸易信贷、保险贸易担保等融资方式完成的。但是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及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甚至下滑后,贸易融资的冲击便是“首当其冲”的重要资产类别。金融危机在全球蔓延,造成全球贸易信贷的紧缩和信贷渠道的不畅,可获得的出口信贷和进口融资因此便会减少,与此同时,由于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在全球贸易平常所具有的“中介作用”功能也会在危机冲击期间弱化,从而造成国际贸易的履约和结算风险大大增加,这必然成为国际贸易健康发展的重要阻碍因素。Bhagwati J.(2009)的研究进一步指出[11],在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去杠杆化过程还没有完全完成,以及全球流动性仍然较为紧张的情况下,各类金融机构和商业银行通常不会在风险较大或者能力不足的情况下愿意提供足够的贸易融资。因此,就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本身风险规避的需要,会采取提高进出口企业贷款利率,以及增加贷款附加条件等措施,这都会导致企业融资难度加大,进而出现全球贸易融资缺口的不断扩大,贸易发展受到阻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于2009年2月公布的全球贸易融资情况的调查报告显示,有70%以上的受访者认为各类信用证的使用成本出现上升,而近90%以上的受访者觉得中短期的贸易融资成本在增加,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银行提高贸易融资条件和标准的分别占到90%以上和70%以上,而且据保守估计,2009年金融危机冲击期间,全球贸易融资的流动性缺口至少在1000亿到3000亿美元之间。世界银行于2009年4月初发布的《Fixes Sought for Global Trade Slump》报告指出,由于贸易融资渠道与之前相比显得十分不畅,贸易融资已经成为许多国家出口企业面临的一大制约因素。从交易费用的角度来看,贸易融资的成本上升以及贸易融资的流动性缺口不断扩大,实际上反映的是国际贸易交易成本上升。同一商品在不同国家或地区之间的价格差,是推动商品跨国流动的根本动力,而传统的贸易理论也已证明,伴随贸易成本的上升(包括融资成本、关税成本以及运输成本等),国际间“价格差”就会不断“缩小”,贸易量也随之下降,而一旦贸易成本大于“价格差”时,可贸易商品就相应地变为不可贸易商品,即贸易量将会减少至零。因此,金融危机冲击导致信贷紧缩,进而导致贸易融资不畅和贸易成本上升,其结果必然是全球贸易的萎缩。总而言之,金融危机引起全球国际贸易震荡,其重要的作用机制之一就是通过“信贷收缩”和贸易融资“缺乏”发生的,这一点基本上已经得到学术界和理论部门的普遍认同。
三、危机冲击下的贸易保护效应说
尽管以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为主要内容的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是大势所趋,但经济全球化发展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在其进程中,仍然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贸易保护主义,只不过在不同的发展阶段,贸易保护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而已,换句话说,不同国家在不同的时期会根据实际需要而选择不同的贸易政策。一般来说,到底是自由化倾向趋于主导地位还是贸易保护主义趋于主导地位,往往会随着经济周期的变化而出现此消彼长的变化特征,具体而言,在世界经济走向低迷状态时,贸易保护主义往往便呈现抬头之势,可以说,经济衰退是贸易保护主义滋生的重要土壤。例如,Eichengreen B.等(2009)的研究指出[19],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全球经济危机导致贸易崩溃,其根本原因除了生产层面的冲击外,更为重要的影响因素还在于贸易保护主义的盛行。Madsen J.B.(2001)的研究则进一步说明[20],贸易保护主义的盛行和贸易壁垒的提高,对全球贸易萎缩造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出经济衰退本身所带来的负面冲击,以至于危机后经济进入复苏阶段的近10年内,全球贸易也没有出现显著的反弹。Blonigen B.A.等(1998)对亚洲金融危机的研究指出[21],在亚洲金融危机发生期间,贸易和投资保护主义都有加强的趋势,这极大地阻碍了贸易的正常发展。Bown C.P.等(2007)对贸易扭曲和贸易波动问题进行研究发现,贸易下滑通常伴随有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换句话说,大多贸易衰退在一定程度上都受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这一点在危机冲击期间尤为明显[22]。
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期间也不例外。随着本轮全球金融危机不断波及到实体经济领域,受危机冲击较为严重的国家出现较为显著的经济衰退迹象,面临经济衰退下失业率不断攀升的压力以及由此引发的各种社会问题,在找不到更为有效的应对措施以化解暂时性予盾的情况下,便采取了一些以邻为壑的消极贸易保护主义措施,以作为应对危机冲击期间的“权宜之计”。众所周知,贸易保护的“报复效应”和“示范效应”通常会引起连锁反应,即使全球范围内的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和蔓延,这无疑会成为全球贸易自由发展的障碍,贸易保护因此而成为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期间贸易下滑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Krueger A.(2009)的研究认为[23],产品出口国受到进口国“贸易保护”的打击,通常会采取报复性的贸易保护措施。在贸易保护主义的发起国和报复国之间,由于相互对对方出口产品设置贸易壁垒,双边进出口额都会出现下降,其结果必然是总体贸易量呈现较大幅度的萎缩。与此同时,由于贸易壁垒高筑致使贸易品的价格上升,从而导致贸易双方国内进口替代品价格同时也出现上升,价格的上升会使得需求下降,这反过来有可能会使得贸易量进一步萎缩。除此之外,贸易保护还存在一个往往容易被人们所忽视的重要影响,那就是贸易保护导致出口部门萎缩后,失业率会因此而攀升进而导致收入下降,收入下降会带来需求(包括对进口商品的需求)的进一步下降,贸易因此可能会滑向一个更低的水平,这也是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期间贸易大幅衰退的一个重要原因。一些学者甚至认为,与历史上危机期间的贸易保护倾向相比,本轮金融危机下出现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可能会对全球贸易造成更为严重的冲击而出现更大幅度的下滑。Fung V.K.(2009)就研究指出[24],由于在危机中某个国家,特别是进口贸易大国如果首先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措施,会导致向其出口的主要贸易伙伴国的出口贸易出现大幅萎缩,以至于出口部门的收入水平出现陡然下降。如果该出口国是开放度比较高的经济体,或者说是出口依赖度比较高的经济体,那么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并发症”便是:大量出口企业破产、倒闭,失业率急剧攀升、需求大幅萎缩,并进而影响到其对进口品的需求,在“大进大出”的贸易发展模式下,这必然带来全球贸易的大幅衰退。Crean S.(2009)[25]、Gamberoni E.(2009)[26]的研究认为,当前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已使得各国经济之间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赖格局,并且这种依赖程度有不断加深的发展趋势,尤其是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的跨国流动性日益增强,以及以跨国公司为主导的全球分工体系日益发展,产业结构的梯度转移和产品增值环节的梯度转移成为国际产业调整的主要趋势,这也是资源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优化配置的表现和结果。而贸易保护的盛行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这种生产体系和贸易格局,并产生连锁反应,进而引发全球贸易“大崩溃”。Bown C.P.(2009)对本轮危机冲击期间的贸易保护的调查报告显示[27],美国实施的“购买美国货”条款作为经济刺激的措施、英国在金融领域出现的保护主义倾向、法国在汽车行业实施的援助计划以及增加了许多附加贸易保护主义条件、俄罗斯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频繁出台、欧盟贸易规则所表现出的收紧现象等,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贸易保护主义在全球范围内有抬头和蔓延之势,显然会成为全球贸易自由发展的严重障碍。国内学者陈秀莲(2010)[28]、程大为(2010)[29]以及黄莹(2010)[30]的研究均指出,金融危机催生了全球范围内的贸易保护主义,贸易保护措施的滋生和泛滥,对中国出口贸易造成了潜在不利影响。全球贸易预警信息库(Global Trade Alert database)发布的有关报告同样显示:自2009年10月1日以来,全球出台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就是频频不断,而这些政策当中约有64%以上是来自G20国家,据不完全统计,平均每个季度就有100项保护主义政策出台并得以实施。由此不难看出,危机冲击期间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和蔓延,的确是导致全球贸易衰退的重要因素之一。
四、危机冲击下的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效应说
如果将上述各种因素看做是危机冲击下,影响全球贸易波动的传统因素的话,那么,对危机冲击下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所产生的效应分析,则是针对本轮危机冲击下贸易“过度”波动所做出的新因素探讨。不可否认,需求的减弱、信贷紧缩和贸易融资的“缺乏”、以及贸易保护主义抬头,都在一定程度对本轮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出现的大幅下降做出了“贡献”,但是无论如何,仅从需求减弱和贸易融资“缺乏”等传统角度,我们很难理解,为何在本轮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之下,全球贸易的下滑幅度会远远超出全球GDP下滑幅度,并且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特征。事实上,金融危机冲击期间,除了会出现需求疲软和减弱外,同样会导致生产或者说供给的下降,当然,全球需求不振本身就会带来生产萎缩,在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背景下,这种效应尤为显著。特别地,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的实践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已得到快速发展,例如,Hummels D.等(2001)[31]以及Yi K.M.(2003)[32]对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现象进行研究后指出,近十年来,在全球贸易中“垂直型”贸易得到了迅猛增长,所占比重逐步提高并占据主导地位。这一新的分工形式和现象,成为众多学者解释本轮全球危机冲击下贸易“过度”波动的新的出发点。
Giovanni J.D与Levchenko A.A.(2010)研究认为[33],本轮全球危机冲击期间导致全球贸易下滑的因素是众多而复杂的,但其中一个最为关键的因素就是全球垂直一体化型分工体系,在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体系下,危机冲击会对贸易萎缩产生一个“放大效应”。举例来说,当德国从美国进口减少1美元时,美国会因此而减少该一美元产出所需要的,比如0.5美元的进口投入品。Yi K.M.(2009)则从更深的层次指出[34],全球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之所以能够成为全球贸易“崩溃”的重要传播渠道,主要原因在于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全球垂直专业化分工体系的深入演进,意味着同一产品的不同环节和部件被分散到不同国家和地区进行生产,从而中间品的跨国交易越来越频繁,如果同一产品的不同环节和零部件之间的替代弹性非常小,那么发生在价值链上任何一个环节的冲击,便会很快波及到分布在其他国家或者地区的该产品其他生产环节和阶段;其次,无论是来自于需求还是生产,一旦外部冲击发生在垂直专业化程度比较高的商品上,那么,表现为多次跨境流动的中间品贸易流量的变化,将会对这一冲击反应的更为显著。Bems R.等学者(2010)则从实证的角度[35],从中间贸易品进口的前向和后向关联的视角,对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背景下经济衰退所导致的贸易下滑的“放大效应”进行了定量分析。其研究结果显示,在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体系下,外部冲击的确会透过中间产品链接的价值链而对贸易流量产生“放大”效应,从而为上述理论预期提供了经验支撑。Levchenko A.A等(2009)对危机冲击期间美国贸易进行研究,使用美国较为细分的生产和贸易数据,对不同部门的贸易萎缩程度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发现,在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体系下,垂直专业化越高的部门,其产出和贸易下降的幅度也越高[18]。这一研究结论进一步证实了,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体系下产品价值链的确是危机冲击传播其影响并最终导致全球贸易大幅下滑的重要渠道。在这一方面进行类似研究的学者包括,Ferrantino M.J与Larsen A.(2009)[36]、Kyoji F与Yuan T.J.(2009)[37]以及Johnson R.C,Noguera G.(2009)[38]等,他们的研究都得出了惊人的类似结论和观点:即全球分工体系中垂直一体化程度较高的部门,在受到危机冲击时,的确会带来具有“放大”效应的贸易下滑。
五、简要评论
对现有研究文献的回顾表明,本轮全球金融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的巨幅波动问题,已经成为理论和实践部门所关心的重大课题,尽管现有研究已经取得了较为丰富的成果,但是,有关危机冲击下的贸易波动问题或者说贸易“超调式”震荡机制仍然存在着较为广阔的研究空间。这是因为,在笔者看来,金融危机期间无论是需求的减弱,还是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无论是贸易信贷萎缩,还是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的“放大”效应,的确都会对国际贸易产生冲击,但是,仅从传统影响因素的角度或者这些因素简单叠加的角度,是无法准确解释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的。否则我们便无法理解为什么1991年美国经济衰退、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及2001年美国互联网泡沫破灭所形成的三次危机冲击,类似因素虽然也导致了全球出口贸易收入弹性偏离了长期均衡水平,但远远不及本轮危机冲击下的11.62的水平。在现有的研究中,尤其值得再次强调的就是从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的视角,研究危机冲击下的贸易波动问题,这的确给我们带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并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启示。实际上,Feenstra R.C.(1998)以及Yi K.M.(1999)早就指出:贸易自由化、关税下降、运输等交易成本下降等只能解释战后国际贸易量增长的五分之二,其余的因素应归于全球垂直一体化分工效应。这一点为我们理解危机冲击下贸易的巨幅波动提供了思路,而且现有研究也的确以此为思路展开研究并取得一定成果。但是,仅仅从这一点来看,还是不够的,因为垂直一体化分工的作用机制是一种双向可逆的作用机制,它可以用来解释贸易的巨幅波动,但却难以说明为什么危机冲击期间全球贸易震荡会出现“超调式”现象,即,危机冲击期间全球贸易调整超出了长期均衡贸易收入弹性水平。笔者以为,寻求这一现象的成因,除了要考虑垂直一体化分工效应外,还必须考虑到其它因素。在国际生产分割快速发展背景下,中间品多次跨境流动成为日益普遍的现象,中间需求环节越来越多,而在危机冲击下,中间贸易品的存货调整效应,会透过全球价值链上的顺次中间需求产生不断的“放大”效应,进而导致全球贸易的“超调式”震荡。也就是说,国际分工演进为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出现“超调式”震荡提供了传播的渠道,而中间品的调整效应则是产生“超调式”震荡的主要诱发因素。二者的结合应该是危机冲击下全球贸易“超调式”震荡的根本原因。当然,情况是否如此,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这理应成为学术界进行进一步深入研究的重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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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terature Review on Cause of Crisis Shocks over Excessive Adjustment of Global Trade
DAI Xiang
(1.School of Business,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93,China; 2.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and Trade,AUFE,Bengbu 233030,China)
Dealing with the mechanism of excessive adjustment of global trade under crisis shocks,the current literature's analysis includes weak external demand,credit crunch,production collapse,trade protection and vertical integration.This paper argues that the factors that current literature covers can explain the mechanism of excessive adjustment of global trade under crisis shocks to some extent,but has not disclosed the fundament cause,which is the combination of evolution of international labor division and intermediate product stock adjustment.This should be the research direction in the future.
crisis shocks;global trade;excessive adjustment
F740.7
A
1009-1505(2012)03-0039-08
(责任编辑何志刚)
2012-03-03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后危机时代中国开放型经济发展方式转型研究”(10YJC790039);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江苏改革开放的实践研究”(2010ZDIXM011)
戴翔,男,安徽长丰人,南京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生,安徽财经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开放型经济理论与实践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