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峪感思

■牛恩毅

王峪感思

■牛恩毅

2012年5月11日，晴。

今天，我们在地处长子县西部偏远山区的王峪景区管理中心进行调研，耳闻目睹，感思甚多，特一一记之。

“夜不闭户”的惊讶

沿着景区崎岖的山路，我们先到了东沟村。村虽小，但林木茂盛，山拥水环，风景秀丽，实在是一个天然的氧吧。走在村内小场小道上，远瞧田间躬身忙碌的乡亲，仰看山坡放养的牛羊牲畜，更让人倍觉亲切。不料，我们入户走访时却几次遭遇“开门羹”。多户人家“一门大开，二门不闭”，主人偏偏不在。我有些疑惑：是没有防盗意识还是匆忙出门忘记上锁了？不怕丢东西吗？最后从村支书老马家出来时，我随口叮嘱他关好门，老马却说：“不用不用，我们晚上不关门都不怕丢东西！”我很是惊讶：这小小的山村竟还保留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醇俗良风！难怪之前会有那令人疑惑的“开门羹”呢！刹那间，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小时候老家人走家串户门不关、院不锁的情景，不知不觉地，耳边又响起“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的儿歌。时隔几十年，总以为只能是美好的回忆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真是有些既惊又喜了！

惊讶之余，我陷入了深思。社会是大环境，山村是小环境。当下的社会大环境利益需求多元、思想复杂多变、价值取向多样，山村的小环境却又如此朴素纯洁。这里的乡亲，虽然在物质上不是很富足，但所见所闻，他们的言行和生活却充满了激昂向上、知足乐观的精气神（据统计，当地现在80岁以上的“老寿星”就有40多人）。这显然不是物质和金钱的作用，而是一种朴素的道德观和价值观的精神力量在支撑。与当今一些城里人不择手段去追逐、获取钱财相比，与近年来发生的小悦悦事件、郭美美事件等不正常社会现象所折射出的冷漠、诚信缺失相比，与我们极少数党员干部身享国家俸禄还贪心不足搞腐败相比，小山村的乡亲们岂不个个是精神上的大富翁？无疑，我们的社会应该反思，我们的党员干部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该怎样从朴实无华、辛勤劳作的乡亲们身上汲取精神营养呢？

“娶媳妇难”的无奈

出东沟沿长临路西行十多分钟，我们又到了西李村。在村头大路旁，一座看来坍塌不久的土坯房引起了我的注意。同行的村委主任刘红刚讲，这是村民赵挽柱家的老房子，原先就属于危房。赵家本来早建起了新房，但为让儿子结婚时用，一家人一直舍不得住，直至前几天晚上老房倒塌。所幸当时窗前的旧衣柜顶住了大梁，没有伤着人。接报后，景区管理中心干部及时妥善地进行了安置处理。讲到这里，刘红刚叹口气无奈地说：“这也怪不得老赵，要怪就怪这里娶个媳妇太不容易了！这里地域偏远，贫穷落后，原本就是‘本地姑娘留不住，外地姑娘不愿来’，要是没有一座像样的新房，连个提亲的人也不会有！要不谁愿意冒着危险住危房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就因为这，现在村里的年轻小伙子纷纷外出打工谋生路，或者干脆到平川地区入赘做招女婿，村里留守的大多是老弱病残了！”

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对于山村中许多像赵挽柱这样的农民来说，儿子到结婚年龄娶不上媳妇成不了家，将是父母一生的悲哀。“娶媳妇难”导致大量的年轻劳力进城驻镇，留守村庄的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儿童，直接造成了山村人口流失、劳动力弱化乃至生产的凋敝。城市越来越挤，山村越来越空。长此以往，村子甚或会名存实亡，直至从版图上慢慢消失。到那时，这片肥沃的土地将由谁来耕种？这里宝贵的生态环境将由谁来保护呢？因此，“娶媳妇难”的问题不单是某一个家庭的问题，而是一个事关山村延续生存、城乡均衡发展的城镇化之后的社会问题。

“土法烤烟”的艰辛

在西李村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到高低不一的长条状的土坯房子。管理中心王敏主任告诉我，那就是烤烟房。这里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非常适宜种植优质烟叶，种烟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逐渐成为王峪百姓生产增收的主导产业，目前的种植规模已达4000多亩。说话间，我们走进一个农家小院，一位60多岁的老人正弯着腰侍弄烟苗，见我们进来赶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攀谈中，老烟农说，种烟是个苦力活儿，起垅、植苗、锄草、灌溉、打顶、摘烟、烤烟，要从农历三月一直忙到十月。虽然一亩烟叶的收入在3000元以上，但没有几个壮劳力是很难顶住的。特别是烤烟叶环节，目前采用的还是传统的土做法，烘烤一次就需要七天七夜。期间，还必须有人24小时值守，做好添煤、控温工作，否则影响到烤烟品质，出炉后卖不上好价钱。烘烤时，要从28℃逐渐提到68℃的高温，烤房就像蒸笼，又闷又热，人在里边汗流浃背，苦不堪言。一季烟烤下来，瘦个十斤八斤是很正常的事。

同老烟农握手话别，我们看望了贫困户李贵福——一位长期卧病在床的老烟农。说明来意，他有些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连声说着感谢的话。听我询问他的病情和生活状况，他难过地说，自46岁得上脑梗，到现在已有七八个年头了。原先的烟地改种了玉米，吃着低保，生活倒还行，只是这病总是麻烦，把整个家都拖累了。说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双眼发红，差一点掉下泪来。我鼓励他道：“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个小病小灾的，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主心骨，不要灰心！肯定会好的！”临走，当我留下随身带的三百元钱让他买些营养品时，他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一边推却，一边还强撑着依床站起，噙着泪花目送我们一直走远。

走出西李，回望村中如碉楼般矗立的烤烟房，我感慨万端：烤烟与其说是在烤烟叶，不如说是在烤人！烟农们就这样辛苦劳作，烤着岁月，烤着健康，但也烤着他们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和希望！当即，我给景区管理中心主任王敏建议，要大力引导烟农转型采用现代烤烟技术，必要时可到县里、市里甚至省里申请些专项资金,帮助烟农改善现状，让山区经济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后记：知之深，思之切。5月11日的王峪之行，成为我心中难以割舍的牵挂。王峪景区管理中心地域面积56平方公里，人口却只有3900多，不及平川地方的一个大村，可谓地广人稀。调研归来，我就一直在想：在全县转型跨越发展的大潮中，偏远山区如何才能走出一条符合自身实际的发展之路呢？之后，闻知王峪管理中心制订了包括“荒山造林、经济林种植、清洁型烟叶科技示范园建设”等多项重大举措在内的经济发展规划，很是为之高兴。前不久，应县委、县政府特别是县委张圣书记的多次邀请，山西振东集团董事长李安平亲赴长子，并由我和有关部门的同志陪同，对王峪等地进行了实地考察。李总被王峪山区繁茂的植被、优质的生态环境，特别是淳朴的乡风民情深深吸引，当即提出在请有关专家论证后，拟投资七八个亿在王峪建立山西最大的保健酒生产基地。这更是一件幸事！如果能得到李总和专家们的考察认可，我相信，有县委、县政府的鼎力支持，再加上山村群众的勤劳和智慧，王峪一定会迎来更加幸福美好的明天！

（作者系中共长子县委常委、纪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