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贡献

文/郑伯农

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贡献

文/郑伯农

回顾100多年来中国革命史和社会变革史，人们可以看到，中国革命、中国的社会变革和文艺有很密切的关系。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任总书记陈独秀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总司令”，“文学革命”这个口号就是陈独秀在《新青年》提出来的，文章的题目叫《文学革命论》。胡适提出“文学改良”，他的文章叫《文学改良刍议》，后来他也使用“文学革命”这个口号。中国共产党的第二任最高领导人瞿秋白是“左翼文艺运动”的领导人，他本人还是著名的报告文学家、文艺理论家、翻译家。他曾译配《国际歌》、创作《赤潮曲》。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缔造者毛泽东是气压古今的大诗人。据一位海外华侨介绍，毛泽东的诗词译本在海外发行量超过7000万册，是任何一位用英语写作的诗人所不可企及的。如果再往上溯，辛亥革命的主要领导人黄兴、宋教仁、廖仲凯都是南社社员，南社的成员有一大半是同盟会成员。孙中山长期在海外没有加入南社，但他也是革命诗歌和楹联的热心实践者。再再往上溯，康梁变法的主要代表人之一梁启超，是著名学者、文学家，他和黄遵宪首倡“诗界革命”，他还是“小说革命”的首倡者。100多年前就提出“欲新一国之民，必新一国之小说”，把小说的重要性提到兴邦救国、安邦治国的高度。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革命领导人有意把文艺绑在革命的战车上，使文艺一直未能逃离它所不堪负载的社会责任？出现这种情况是历史的必然。中国革命的任务特别繁重，面临着唤起民众的重要任务，十分需要文艺来点燃人们心中的火焰。近100多年来，文艺和民族解放运动的密切联系，是文艺的特点，也是它的优点。正因为和民族、人民命运的密切联系，才造就了它的辉煌，造就了大批优秀文艺家和文艺作品。

毛泽东在《中国革命的战略问题》一文中说，要研究战争的一般规律，要研究革命战争的特殊规律，更要研究中国革命战争的特殊规律。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历史观研究文艺问题，分析了人类文艺的一般规律，总结了“五四”以来中国新文化运动、左翼文艺运动的经验，阐明了中国革命的特殊规律，提出了中国革命文艺运动的理论、方针、政策，长期以来是中国革命文艺运动的指导方针。在《讲话》和毛泽东的其他文艺论著中，理论和方针政策是融为一体的。理论是指导思想，是对客观规律的概括；方针政策是对行动的要求，是对实践的具体规定。理论的科学性保障了实践的正确性，理论和方针政策的结合，决定了这种理论不是书斋之谈，它是紧密结合实际，是从实际中来又反过来指导实际的理论。

毛泽东思想首先解决的是中国革命文艺行动的纲领问题。那么，这个纲领是什么？“五四”、“左联”都没有明确解决过，鲁迅在“左联”成立大会上的讲话，提出了为大众的问题，但“左联”没有真正解决个问题。《讲话》明确指出，革命文艺的首要问题是为什么人和如何为的问题，也就是方向和道路的问题。为实现工农兵方向，必须走深入生活与人民群众相结合的道路。毛泽东的文艺方向，包括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走和人民群众结合的道路，二者是不可分割的。

王明在他的回忆录中曾经大肆攻击毛泽东同志。他说，毛泽东用为工农兵服务代替斯大林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是毛泽东的一大罪状。王明是从反面提出问题的，但他的确从反面讲到了问题的要害。毛泽东的确没有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文艺工作的纲领。这不是他的错误，恰恰是他过人之处。1934年，苏联召开第一次作家代表大会，在斯大林的直接领导下，通过了《苏联作家协会章程》，这个《章程》不仅适用于作家协会，也适用于许多其他协会，实际上是整个苏联文艺工作的系统规范。《章程》写道：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苏联文学与苏联文学批评的基本方法，要求艺术家从现实的革命发展中真实地、历史具体地描写现实；同时艺术描写的真实性和历史具体性必须与用社会主义精神从思想上改造与教育人民的任务结合起来。从《章程》的这段话中可以看到两点：

一、苏联不是用为什么人服务，用文艺工作的总目标作为文艺工作者的总纲领，而是用创作方法作为文艺工作的共同准则。当然，他们在创作方法中规定：“艺术描写的真实性和历史具体性必须与用社会主义精神从思想上改造教育人民的任务结合起来。”

二、在创作方法中，苏联独尊现实主义。当然，高尔基、日丹诺夫都讲过，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包含积极的浪漫主义，但这么讲也是把积极浪漫主义包容到现实主义中间来。苏联在创建社会主义文艺中，长期受到现代主义的冲击。他们提倡现实主义，是有积极意义的。但他们把问题绝对化。譬如在音乐领域，也是现实主义一家独大，反对无标题音乐。毛泽东高度重视浪漫主义，他讲两结合，这更符合艺术规律。黑格尔说诗歌、音乐都是浪漫主义，他们不可能像叙事文学那样追求细节真实。音乐如果达到细节真实，只能用音乐描写生活中具体的声音。

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贡献是多方面的。我以为起码以下四点是具有重大开拓性的。

一、他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思想，第一次明确提出，无产阶级文艺的总体目标是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文艺的目的不在于自身而在于社会。它要为人民而创作，为人民所利用。人民是文艺事业的主人公，文艺要满足人民的审美需要，提高人民的思想境界，团结人民、鼓舞人民，为实现共同的事业，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二、他第一个提出为实现文艺为人民服务，关键在于文艺工作者深入生活，观察、体验人民的生活，从生活中获取源泉，把普通的实际生活典型化，创作出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典型形象。

三、新文艺要表现“新的人物、新的世界”。1944年，他在给齐燕铭、杨绍萱等人的信中提出过去的舞台是颠倒的，创造历史的人民大众成了渣滓，帝王将相成了舞台的中心，这种被颠倒的历史应当再颠倒过来。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中国革命文艺家创造出大量表现“新的人物、新的世界”的优秀作品，可以说掀开了人类文艺史上的崭新一页。

四、毛泽东继承了马恩列斯，特别是列宁的对文化遗产批判继承的思想，系统阐明了文艺工作的继承和创新问题。“五四”前后，出现了对传统文化全盘推倒的极端倾向。譬如废除戏曲，废除旧体诗，废除中医，废除春节，文字拉丁化，等等。正是毛泽东纠正了“五四”的民族虚无主义偏颇，提出从孔夫子到孙中山都要很好地总结，更好地继承。可以说对中外文化遗产的学习继承，是毛泽东为中国共产党人树立了正确的态度。我们今天能够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青出于蓝，是大大得益于毛泽东同志打下的好基础。

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文艺观还有许多新开拓，仅以上几点意义就是十分重大的。它开拓了中国文艺的一个崭新纪元，在人类文艺史上也有重大意义。

《讲话》不但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在今天仍有迫切的现实意义。为什么人，这仍是今天文艺事业的首要问题。文艺是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还是为人民币服务，把赚钱作为文艺的根本使命？这是摆在许多文艺单位面前的尖锐问题。前几年，有人提出，商品是文艺的本质属性，过去忽视文艺的商品属性，是“左”的突出表现。我以为，某些文艺产品在流通过程中带有商品属性，但不能认为商品属性就是文艺的本质属性。文艺的载体，可能被买卖，优秀的作品则不可能完全被私人所占有。一首好歌，一首好诗，人们欣赏之后，把它记在脑子中，不用花钱买，也不可能拿来出售。优秀的经典，都是社会的共同财富。现在，文艺的商品性被无限夸大，不但艺术品，连艺术家的良心也可以成为商品。重新贯彻《讲话》精神，对于端正文艺界的风气是大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