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变通与同一:中西方体育活动中“心性思维”和“身体思维”的文化差异

2012-08-15任天平

武术研究 2012年6期
关键词:古希腊规则身体

任天平

(河南理工大学体育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变通与同一:中西方体育活动中“心性思维”和“身体思维”的文化差异

任天平

(河南理工大学体育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中西方体育活动中的不同,更多体现出来的是一种思维方式的不同,概括而言,那就是中国古代体育是一种“心性思维”,而西方体育则是“身体思维”。用心思考的结果是我们传统体育运动中的规则往往是一种变通的、灵活的、甚至于是因人而异的“柔性”规则;重在体验,衡量事物的标准是经验的积累与领悟;以个人问题为取向,讲求天人感应,因此规则随人的改变而改变。而西方体育则在以“身体”为视角的考量下,强调同一与平等,体现出一种“钢性”规则;重在分剖解析,考察事物的标准是层层相加,深入分析;以观念为取向,理性至上,因此规则是恒常的、不变的、同一的,直至发展成今天全球通用的体育规则。

中国体育 西方体育 心性思维 身体思维

1 前言

对于中西方体育的比较研究可以说是浩如烟海,但是从人类文化产生的深层次,或者说最本质的思维层次进行比较研究则就凤毛麟角了。诚然每一个中西方体育研究者自己都有一套解释世界的方法和观察体育的工具,但归根到底所有研究都是从某一个视角出发的。当我们掀开中西方体育活动中层层相裹的形式面纱之后,你发现他们最终暴露出来的不同是原点的不同,是他们观察世界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不同,才构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种种形式上的不同。换句话来说,正因为出发的原点不同才决定了中西方思考方式的不同,思考方式的差异可以说是所有文化活动差异的最本质的表现,如果用最简洁、最浅显的语言来概括地表述的话,那就是西方体育是用“身”思考问题的,而中国古代体育则用“心”思考的。用心思考的结果是我们传统体育运动中的规则往往体现出的是一种变通的、灵活的、甚至于是因人而异的“柔性”规则。而西方体育则在以“身体”为视角的考量下,更多体现出的是一种同一的、平等的、恒一的、理性至上的“刚性”规则,直至发展成今天全球通用的体育规则。因此从中西方体育文化的诸多差异入手进行分析比较,着重研究其本质上的根本性不同,不但有助于中国传统体育项目更快更好地融入世界体育大家庭,而且也有利于全世界体育事业的发展。

2 中西方体育活动中的不同视角

2.1 中国以“心”为量度天下万物的尺度

中国几千年来一直相信人们用心来思维,所以孟子提出“心之官则思”。[1]而墨子则说“循所闻而得其意,心之察也”。即便是在今天大多数人都知道大脑是思维的生理器官,但依然有许多人自觉或不自觉地大量使用“用心思考”、“用心学习”、“用心工作”之类说法。用“心”的特征在于注重心物交融,直观体悟,知情意相贯通,用“心”获得的许多知识和技艺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黄帝内经》中提到“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2]现代中医仍然坚持同样的看法《中医大辞典》中解释:“心,五脏之一,与小肠相表里。主神明,是精神、意识、思维等高级中枢神经活动的主宰,对其他脏腑的功能活动起领导作用。”[3]陆象山:“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王阳明:“天地万物俱在我的发用流行中,何尝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碍”。又,“心无体,以天地万物之感应为体”。人心既能与天地万物由感通而为一,在这样的心论中,天人合一,实是必然的归结。[4]中国自古就有天人和谐、天人合一的思想传统,这种思想传统是在用“心”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中国传统的哲学,以儒家为主,儒家哲学中最基本的一个概念是仁,仁的基本性质是感通,所以能感通者在有情。因此,由仁不但可以看出中国哲学的心灵倾向,也决定了中国哲学发展的方向。仁,内在于人说,为人心;超越于人说,又是万物之性,仁周流于人与自然之间,促成人与自然的相感通,人与人的想感通,以及物与物的相感通。从儒家的观点看,万物莫不相感通。万物莫不相感通,也就是万物莫不有情。把握了这一观念,然后对孟子“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和程明道“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这是一类的话才能懂得。中国有情的宇宙观,无论在其形成、发展或保持上,与源远流长的天人合一的思想,都有很大的关系。这种思想并不是要通过严格的推理步骤去证明什么,它是审美活动和宗教情绪两相结合的结晶品。它建立的基础,在情不在智。

从以上诸多明证可以看出,中国古人对待或者说考察世间万物主要凭借“心”的感悟和体会,因此对体育活动也自不例外。用“心”思考成为中国传统体育活动中一个极其重要的标示。可以说所有的体育规则都是在“心”审视下制订的,因此自然也就带有一种人为的随意性,又因为每一个人的用“心”程度不同,因而又需要一个普遍适用的大而化之的规则。比如围棋里的“有气杀无气,两眼为活”。比如由一家陈氏太极拳竟然能够演化成五家太极拳,而且在具体演练中甚至于可以变成千姿百态的太极拳,但只要遵循太极拳的原理就可以说都是太极拳。形意拳同样如此,由山西蒲州人姬际可创拳以来,分为三大派:第一是山西派,代表人物是山西祁县人戴龙邦。第二是河北派,代表人物是李洛能。第三是河南派,代表人物是马学礼。后民国初年,河北、河南两派形意先后南传至四川、安徽、上海等地,其后又远传海外。由此可见光形意拳一家就是全国传人不下数万,那么其中姿势各异自然不为稀奇。但是当今全世界的百米起跑却全部是蹲距式,而不会有其他姿势。

2.2 西方以“身”为考察万物的窗口

首先我们要强调的是这里所说的西方体育是以古希腊体育为研究起点的,因为西方文明的源头是古希腊文明,罗素在《西方的智慧》一书中说:“导源于希腊的西方文明,是以一种哲学的与科学的传统为基础”。[5]因此我们最先要考察的也就是古希腊文明体系中的身体视角。爱默生曾经不只一次地说过:“‘古希腊状态’是‘肉体自然’的时代,是感官完美的时代——精神自然与身体一致地展现出来。……古希腊人不善内省,但他们的感官与健康都是完美的,而且具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身体结构”。[6]从身体角度看世界是古希腊人同时也是西方的传统。

古希腊人对身体的热爱是异常突出的,在古希腊的历史中身体被无数次地解读,就是在今天我们回过头来看古希腊时代留下的艺术作品时都能深刻地感受到那种浓厚的身体美感。更为重要的诞生在古希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在今天依然是世界上竞技体育运动的一座高峰,为什么古希腊人能创造出如此辉煌灿烂的身体文明,原因恐怕就是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如古希腊人那样热爱自己的身体。他们对人的肉体的热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热爱,而是一种极端而且纯洁的热爱,甚至于已经深深融入他们的血液中。古希腊人天生就有一种爱美的习性,特别是对健美的人体的崇爱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美国学者理查德·桑内特在《肉体与石头》第一章《声音与眼睛的力量》中写道:“在城市里,年轻人在体育操场内裸体角力;人们穿着宽松的衣裳上街,并且任意地在公共场所暴露自己的身体。正如艺术史家克拉克所观察到的,对于古希腊人而言,一具赤裸而暴露在外的身体所代表的是强壮而非弱小,更代表的是文明。修其底德在开始叙述伯罗奔尼撒战争时,就追溯了文明演进到战争爆发。他以斯巴达人作为这种演进的一个标志,认为他们‘是第一个在运动竞赛中裸体的民族,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了衣服’,相反,许多野蛮人仍然坚持在公开的运动竞赛中遮掩生殖器。文明的希腊人则认为自己的裸体值得赞美的。”[7]英国艺术学者克拉克说“古希腊人非常重视他们的裸体。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希腊人对绝对裸体的崇拜是非常重要的。这意味着对一种压抑所有的人的禁忌的征服”。[8]

从这个角度来说裸露实质代表的是人体的一种内在力量,它是人类社会在发展过程中身体力量的一种文明展示。可以说古希腊人的这种对身体的认识是他们对世界认识的第一步,换句话来说就是征服自然就是从征服身体开始踏出的第一步。因此在古希腊人的体育活动中处处表现出一种对身体的征服欲,同时也体现出他们对这个世界的野心。他们开始研究身体,他们宣扬身体,甚至于他们的高举着身体的大旗来征服积压于人心的恐惧感与羞耻感,他们认为身体的裸露体现的是一种文明,而对身体的征服,外推就是对世界的征服,于是整个西方文化就在为种大背景下开始对自然世界进行人为的改造过程,征服自然的过程贯穿于整个西方历史全过程。

古希腊人的这种特有的观念产生了特有的风气,在他们眼中,理想的人类不仅是有思想、有意志、感觉敏锐的心灵,而且要发育好、血统好、体格匀称、身手矫健并擅长多种运动的肉体。所以将整个身体赤裸在竞技赛场上,展现在大众眼前,受到人们的欣赏、赞美,决没有人感到惊讶。在世间万物中,唯有健美赤裸的人体才具有最匀称、最和谐、最庄重和最优美的特色。人们认为裸体运动是竞技者借此流露他们最纯洁和最高雅的感情的极好机会,神灵们看到这些健美的人体也会感到无比高兴的。同样在古希腊人在雕塑方面也是极力表现出人体的美,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有关古希腊的各种雕塑作品中不难发现,所有的雕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表现一种裸体美,不论是神灵还是英雄凡人,裸体和半裸体是最常见的。可以说从“身体”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是古希腊人,乃至整个西方体育的一种传统,西方人们对力量、健美的追求直到今天依然盛行。可以说正是这种通过“身体”考察世间万物的思考模式不仅影响了整个西方的文化传统,而且对今天整个世界体育运动体系的形成都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

3 变通:中国传统体育“心性思维”思考的必然

3.1 “心性思维”贵在灵活与变通,体现出一种“柔性”规则

正是由于用“心”思考才直接影响到了中国古代人与人、人与社会、乃至人与自然的关系,导致了人们对待社会生活和日常行为规范的不同态度。用“心”思考体现出的是一种“心有灵犀一点通”式的灵活与变通,用“心”思考更重视的“悟性”,所谓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因此,在现实生活中,中国传统民族体育项目更多的传授方式和传播途径都是以这种“悟到得道”式的“心悟”为主要方式进行的。可以说中国人自古就是注重用灵活的心态研究变通的规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影响相当大的《易经》中,“变”是对事物变通趋势和方法的一般性概括。所谓“易者变也”。《易经》就是“变通的经典”。《易经》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9]这种对“变通”的高度重视的结果是在中国人的思维习惯中较少有如西方体育活中的那此“钢性规则”,更多的则是体现出人为的“柔性规则”,而掌握这些规则的具体尺度就在于你自己对这些规则的用“心”把握上。比如太极拳中的抱“太极球”动作,由于每一个个体的差异使每一个人抱“太极球”动作都是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如果用西方体育中一视同仁的“钢性规则”来强行规定动作,那就根本行不通。当然这也为中国传统体育项目在世界上的传播设置了一个障碍,西方文化中更重视的事物特点和关系的规定性。逻辑推理的第一条规律就是“同一律”,即在同一思维过程中,每个概念、判断必须具有确定的同一内容。

另外,用“心”思考注重的只是“心”的反应与体悟,因此在体育活动中更多的是关注于“心”的反应,规则只是服务于“心”的反应,因此所制订的规则往往是随着时间的变化,人“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蹴鞠,中国早在战国时期就有蹴鞠的记载,但比较明确的是在汉代。《汉书·艺文志》里明确记载“《蹴鞠》二十五篇”。东汉人李尤在《鞠城铭》中说:“圆鞠方墙,仿像阴阳。法月衡对,二六相当。建长立平,其例有常。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鞠政犹然,况乎执机”。[10]这里所说的就是汉代蹴鞠的规则,设有蹴城,各开六门类似于今天的球门,门前有一人把守,一队十二个人,场上有正副裁判,规则条例有章可循。可是蹴鞠到了唐朝就有了明显的变化《文献通考·乐考百戏》中记载:“蹴球,盖始于唐,植两修竹,高度数丈,络网于上,为门以度球。球工分左右朋,以角胜负否”。[11]首先球门变成单一球门,而且在数丈高的网络中央,踢球不再是地面的相互对抗而变成了一种踢高的技术表演,近似于杂技。而到了宋代蹴鞠随着皇室的参与而演变成一种礼仪活动。《宋史·礼志》中记载:“金国聘使见辞仪。使人到阙,筵宴凡用乐人三百人……筑球军三十二人,起立球门三十二人”。[12]《宋史·乐志》中则记载:“每春秋圣节三大宴……第十二,蹴鞠”。[13]而踢球的规则已经与汉代的近似对抗竞技完全不同,而变成一种纯粹的踢球娱乐表演活动。《蹴鞠谱》中记载有十种踢法,从一人场户到十人场户,而且分别都有名称:“两人场户名打二,三人场户名小官场,四人场名下火,五人场名小出尖,六人场户名大出尖,七人场户名落花流水,八人场户名凉伞,九人场户名踢花心,十人场户名全场”。[14]由蹴鞠的发展演变流程可以看出中国传统体育项目的一个大致的发展轨迹,大多由初期的具有较强竞技性而日渐演变为一种休闲、娱乐、表演为主的运动,这种转变实质上反应出的是中国传统体育项目的是以“心性思维”为主形成的,其规则具有更多的随意性。

3.2 “心性思维”重在体验,衡量事物的标准是经验的积累与领悟

中国传统文化中许多方面都极其重视个人体验,许多知识都是依靠个人的经验,通过数以万次的反复应用,最后才形成固定的模式的。因此从纵向来看中国的许多知识都不是固定存在的东西,是每个人在面对现象时自己悟出的理论,“道”在“理”中,“理”从“道”来,人们从对现象的观察中悟出“理”,悟出“道”,不断地进行着从实践到理论,从理论到实践的反复积累。典型的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用词来讲意境、境界,他讲解一个意境,要分别用三段来解释,通过类比使人们理解什么是意境,他并不是直接去解释,因为他认为那样解释不如这样清楚。中国人比较重视直观的体验与感悟,因此在日常用语里也多用成语、典故、类比,特别是在文学作品里更多的是将几种相似的东西加以抽象地排列在一起,然后重叠这些形象,推演出一个新的形象,而整个过程更多的是一种意会,而非言传。特别是当印度的佛教传入中国后,经过禅宗融合后形成全新一种感悟方式,即“以心传法”“悟到得道”可以说将这种“心悟”传承推到极至,当然这也影响到了中国传统体育项目的深层次领域,特别是在传承过程中,这种感悟式的传承可以说处处存在,比如“拳打千编,其意自现”,“不著述语言、不立文字、直指要本心”。

同样中国古代许多技艺都是通过“用心体悟”来把握的,技艺的高低都取决于“用心”后的“悟性”,所谓“悟到得道”,而这种体悟式的领悟形式,可以说影响到中国的各行各业,学习武术强调“心悟之法”,所谓“意发神传”,“心领神会”;学习书法绘画则讲求“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正因如此,中国自古以来技艺的传授就极其重视师徒传承,强调“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见体验领悟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极其重要的一种传承方式。

再比如中医里面所说的“神农尝百草”,但尝百草的绝不仅仅是神农一个人,而是所有的病人一起尝试的结果,通过“神农”这个代表集中体现出来。因此中医中药更多是一种经历了千万年无数人的食用应验之后的集体经验的凝结。中医开的处方都是根据临床经验开的成药方,不管病人是什么人,只解决一套类似病症,有时也只是针对个别情况由医生临时在解决的方子里添加“药引”。当然可以说这种以体验为主的思维习惯直接影响到了中国整体文化的形成,特别是在中国传统体育项目上更是如此。

3.3 “心性思维”是个人取向,讲求天人感应,因此规则随人的改变而改变

中国的“心性思维”主要以问题为研究取向,以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为根本出发点,而这直接影响到中国整体思维方式。中国古人认为中国是世界的中心,因此中国在古代有“中国”、“中原”、“中土”、“中华”等等诸多称谓,而在封建体系中,帝王君主又是政治生活、社会生活、经济生活等等一切事物的中心,“中心”的地位是高贵的,正如“心”是人体的“中心”一样,《黄帝内经》说“心为君主之官”,正是由于这种思维观念,因此在中国历朝历代主要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是:封建帝王如何进行治理天下,以使其统治能可够长治久安,永享太平,万世不朽。正因如此,中国的历史是以朝代为划分界线的,一朝一代共分为二十四史,这是惟中国所特有的划分历史的方法,但这恰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中国的朝代是多么的重要。

中国古人认为人有人心,天有天心。圣人怀天心,感人心,执中含和,才能使天下太平。董仲舒强调以人心副天心,以“天人感应”学说治国,使人与自然关系具有了鲜明的政治色彩。在这种“心性思维”模式下就形成了中国特有的“天人感应”学说。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这里所说的天,不是物质的纯自然意义的天,而是由原始宗教中的人格神变化出来的生命体。这一生命体是万德之本,也是万物之基,因此人要成德,必须法天。法天之道,是要通过尽心的工夫,达到知(感通)天。孟子的话,使人心与天道之间的关系打通,也是为天与人如何合一法,第一次提了一个理论基础。[15]盖认自然万物皆有情,因此遂无与自然敌对的意识,亦无征服自然的要求。在古代儒家家中,惟荀子表现了一点征服自然的思想,而荀子在儒家的传统中,一直不被重视。在农业社会,与人无争,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工商业社会的一大特色,就是竞争,不竞争,便要落伍被淘汰。既竞争,人与人便不易相安,更不易相忘。[16]这种思想育导下,中国的古代哲学家们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种“尽心知性”的外推方法,也就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类推法”,将这一学说发展到极至的便是“陆王心学”。陆王心学宣称“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乃至“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缘总在心”[17]。当然这里所说的心并不是指的某一个人的心,而是一种概说的、泛指全部人的“心”,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不必现实地与另一个心沟通,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认为应当适合每一个人人,当然这种只是想当然的“心”而已,真正的出发点还是一已之心,用陆象山的话来概括就是“宇宙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中国的历史较为悠久而且一直未受到太多的多力干扰,因此汤因比在其《历史研究》中提出世界上的21种文化,唯有中国延续下来而没有断绝。但有纵观中国体育活动发展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个奇特的迹象,那就是许多体育活动在某一个朝代特别兴盛,一旦换一个朝代就会发生重大变化,甚至于消亡了。比如流行于盛唐时的马球到了宋元之后几近于无,到清代中叶之后就完全绝迹了。近拟于高尔夫的捶丸在元代较为盛行,有元代宁志老人撰写的《丸经》存世,而到了清朝后由于统治者为满人也便自然消失了。汉代竞技对抗性较强的蹴鞠到了宋代就完全演变成一种表演娱乐性的踢控球技术比赛或展示,即便是对抗也只是隔着一个高高的“风流眼”来回对踢,直接的对抗已经消失。所有这些转变,究其原因主要由于统治者的生活习性、个人喜好,以及民间的风俗习惯,社会风气所至。而深层的原因则就是中国人的思维是以个人取向、问题取向为主,讲求天人感应,以规则随着人的意识而转变,整体上呈现出一种随意的“柔性”规则,而缺少象古希腊奥运会那种历史千年而后规则依然的“钢性”。

4 同一:西方体育以“身体思维”为标度的结果

4.1 “身体思维”则强调同一与平等,体现出一种“钢性”规则

古希腊人对健壮身体的崇敬与欣赏,实质反应出希腊人普遍地为一种美之理想所吸引,但凡“客观的美丽的个性,就是希腊人神祗”。[18]神对于凡人来说是一种更高的现实,是一种美的理想。神构成了人生的另一种存在状态,在这种状态中,神超越了人自身的有限性的缺憾性。所以在古希腊人现存的雕塑中,所有神灵都有着人一般健壮的身体与性别,甚至于古希腊神活中神也会死,也会受伤,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比人更强壮,更神通广大罢了。因此古希腊人最喜爱的并不是这些神灵,而且是半人半神的英雄,如特洛伊战争中的英雄阿喀琉斯便是海洋女神忒提斯和凡人英雄珀琉斯的儿子。希腊人对神和英雄的崇拜不过是自身的自然形态的崇拜——通过艺术化的改造,他将自身的自然形态(形体和力量)加以渲染和夸张,其结果就构成了作为被崇拜对象的神和英雄。[19]他们从视觉、肤觉、身体的种种感受,直到调动起整个感受工具来对美的身体进行感受,而且还把他们记录下来,现存的大量的陶片和器物就是最好的明证,体育对他们来说太普遍和习惯了。正是这种以“身体”作为观察世界和感受世界的窗口的过程中,古希腊人以身体作为一种与世界沟通的媒介,而且他们以身体对抗自然界,同时又在体育活动中对抗身体的种种缺陷,于是这就在古希腊人的思维中形成一种“身体思维”特性,一种以“身体思维”为标度衡量人类万物的规则,而这种规则在古代奥林匹亚竞技会中有更直接的体现与设置。

由于古希腊人认为每个人都一个大致一样的身体,因此在对抗中要保持一种最原始、最基本的平等,那就是有同一身体条件下进行对抗与竞争。因此强调平等与同一成为古希腊人甚至于整个西方文化的一种重要的思想基础,即便是在以野蛮血腥而著称的罗马人那里,也有着闻名于世的“罗马法”,可以说这种同一与平等成为西方人所有活动的一种前提与基础,而这种初始的基石则较少受到人为的、随意性的改变与修订,呈现出一种“钢性”的延续,特别是在古代奥林匹亚竞技会上这种规则更成为一种大家必须遵守的规定,无论是贵族平民都必须遵守,这也就是西方文明的一种难能可贵的同一与平等规则。比如古代奥林匹亚竞技会对运动员有着特别严格的规定:参加比赛的人必须是希腊血统的自由民。奴隶、战俘和异族人不能参加比赛。竞技者还必须是道德上没有污点的人。当时对运动员的血统的审查很严格。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甚至于就是国王参加比赛,也要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其希腊血统才能参加比赛。据记载即便是当年纵横四海,驰骋欧亚大陆的亚历山大帝也不能例外,就是他想参加奥林匹亚竞技会的比赛也必须设法证明自己是一个阿尔果斯人,因为他被告知“比赛是希腊人之间的比赛,外国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20]这就是一种一视同仁,讲求平等与同的“钢性”规则,而这恰恰是我国传统体育项目中最缺乏的。

4.2 “身体思维”重在分剖解析,考察事物的标准是层层相加,深入分析

古希腊人从很早就开始注意到对身体的研究。亚里士多德从另一个方面加强了西方传统对待身体的外在视解,他将将灵魂的概念,引进到对身体的解释中,以解释身体如何具有各种生命功能。针对不同的生命功能,灵魂又分为三种——营养灵魂、感觉灵魂和理智灵魂。灵魂和身体的关系就是形式与质料的关系,两者处于动力的关系中:我们不能问形式与质料是否相同,因为只要形式起作用,它就必然会用到质料,和质料结合在一起,形式构成质料存在的目的,也既决定质料必须如何存在以表现出特定的功能和形式。两者不可能离开另一方而得到理解,但它们仍然被设定为是可以分离的。只有在这样一种思维体系中,正直的解剖学才会诞生。虽然我们知道在其它民族的古老文献中也有部分解剖知识与实践记载,比如埃及的木乃伊的制作,但是再没有更深入细致解剖实验,更没有形成后世所说的解剖学。只有古希腊文明在形式与质料两种部分的剖析才发展后世的解剖学,因为古希腊将人分解成一些骨、肉、筋、脂肪的集合,他们想从中寻找灵魂存在的明证。因此早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古希腊的医学家阿尔克莽就通过解剖发现大脑是感觉和理智活动的中央器官[21]。而德谟克利特认为人的灵魂分为思想、意气和欲望,分别位于脑、心脏和肝脏。柏拉图认为作为灵魂的三部分,专司感性的欲望在胃里,沉湎于愤怒和好斗的情欲在心中,而最高贵的理性在头脑中。[22]这种分解剖析的思想可以说直到今天依然是主导着西方文明的发展主体脉络,而相对中国而言,中医虽然出现过华佗式的“麻醉剂”,但最终没有形成解剖学,甚至于后世很少有对身体的肢解分割。因此“李约瑟曾经说中国人的思想是直观的、有机的;相对的西方文化的思维是分析、结构、集结的”。[23]

在古希腊人这种分析解剖的思维影响下,他们看这个世界是一部分加上另一部分,没有一个东西是固定的、整体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分解的,对某些细部的了解集合起来就是对事物整体的把握。如古希腊的哲学家泰勒斯认为万物是生于水,又复归于水的;阿拉克西米尼认为万物的基质是气、蒸气或雾;毕达哥拉斯认为万物的基质是数,数是万物千变万化所内在的终极的原因;赫拉克利特认为万物终极因素是火;恩培多克勒认为万物均由四种元素:土、气、火、水组成;德谟克利特认为组成万物的是原子。[24]这种分析解剖,层层相加思想甚至于影响到了《圣经》,《圣经》开篇便于是上帝在开始的六天里是作着一部分加一部分的局部细微工作,只有到了第六天才说,我造好了,世界就这样子。[25]有创造就有分解,有局部才会有整体。因此才会涌现出西方对一个细部进行放此深入的研究,也才会形成今天西方的科学体系。

同样在体育活动中,西方同样具有极其细致入微的规定。比如在罗马现存在的一份元老院法令中明确记载有:“贵族首领在梅伽朗斯竞技会期间自费用餐,并要他们发誓,每顿饭花费不得超过一百二十个阿斯……法尼乌斯法律给罗马竞技会、平民竞技会及农神节竞技会补助一百阿斯。”[26]同样在公元前668年,举行的奥林匹亚竞技会上斯巴达人齐奥尼斯在持哑铃跳远中获得冠军测量的结果是52古尺,折合成今天的长度就是16.66米。[27]精确到如此,是中国古代体育活动中少有的。

4.3 “身体思维”是观念取向,理性至上,因此规则是恒常的、不变的、同一的

相对于中国“心性思维”的变通、随意与天人合一而言,西方在“身体”视角下观察这个世界,但同时他们又反视身体,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始终处于一个二元的世界当中,正如古希腊人将身体与灵魂截然分开来看一样,他们较少有合的取向,而主要是以分为主。身体与灵魂的分离、自然与人的分离、理性与感性的分离、神学与科学的分离,所有这些又都由分离而产生了对抗,苏格拉底认为,身体对于知识、智能、真理、正义和美德来说,是一个不可信赖的因素和通向它们的障碍。因为充满欲望、本能、烦恼、疾病、恐惧和冲动的身体总是不停地在打扰或破坏灵魂的思考和宁静。因此人类要想获得知识“需尽量不和肉体交往,不沾染肉体的情欲,保持自身的纯洁”。否则,“一个人的心灵一旦被主宰激情完全控制,他的生活就会变得铺张浪费,纵情酒色和放荡不羁”。[1]这种精神的异化,导致几千年来,哲学、神学、科学、理性和由此形成的各种人生观、价值观、伦理观、意识形态,除了把身体作为一个无限索取和投资的对象之外,都是对其施以压制、奴役、摧残和迫害。它不仅制造了身体和精神的分离与对立,否定了人的意志、欲望等非理性因素在认识世界和驾驭人类行为中的重要价值,而且日益加强了理性精神对感性思维的统治。因而从西方整个发展历程来看,最终走向的就是一种理性精神的胜利。因为理性是精确的、恒常的、不变的、同一的。

这也是现代体育兴起的一种根本性思维基础,我们看到当代世界在西方体育精神的主导下日益呈现出一种趋于理性化的动向。体育规则越来越标准、精确、细致,体育活动越来越同一化,全世界人类都在观看同一时间观看产生于公元前776年的古代奥林匹克运动,而这种同一化、恒常化的特色实际早就开始了。现在挖掘出来的奥林匹亚竞技场的遗迹中仍然保留有两条石板,标志着起跑线及终点线。竞技者听见号声起跑。相当于400米的赛跑要绕过东边的一块界石,返回起跑线。耐力赛跑需要跑整整十二圈。[28]这就是西方式的规则,甚至于在今天,我们在对抗西方文明浸染中自觉不自觉地也采用同样的方式来改造我们的传统武术、中医中药、国画书法。

世界本来是多元的,思维的出发点早已迷失于历史的烟雾之中,我们所能把握的自有现在。本文无意对中国的“心性思维”或西方的“身体思维”进行孰优孰劣的评述,只想通过种视角去剖解、探测、描述,甚至于是带有片面的强调与突现,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中国传统体育能够更进一步发扬光大。

[1]孟子.告子上[M].湖南:岳麓书社出版,1991:137-138.

[2]灵枢.邪客[M].北京:中华书局,1987:231-232.

[3]中医大辞典[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74-75.

[4]唐君毅.中国哲学中自然宇宙观之特质[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45-47.

[5][英]伯特兰·罗素著.温锡增译.西方的智慧——从社会政治背景对西方哲学所作的历史考察 [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3.

[6][美]爱默生著.爱默生演讲录[M].孙宜学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54-55.

[7][美]理查德·桑内特著.黄煜文译.肉体与石头——西方文明中的身体与城市[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6:5.

[8]孙道天.古希腊历史遗产:欧洲文明源远流长[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67-68.

[9]易传·系辞下[M].北京:中华书局,1985:37-39.

[10][11][12][13][14]刘秉果.插图本中国体育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88,96,102,103,106.

[15][16]韦政通.中国文化概论[M].长沙:岳麓书社,2003:47,51.

[17]李锦全. 中国哲学史 [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95,124,128.

[18][德]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北京:三联书店,1956:288-289.

[19]赵 林.中西文分野的历史反思[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4:23-24.

[20][古希腊]希罗多德.历史[M].王以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353-354.

[21][英]W.C.丹皮尔.科学史及其哲学和宗教的关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63.

[22]王元明.灵魂的奥秘[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6:12-13.

[23]许倬云.许倬云观世变[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48-149.

[24]黎 鸣.西方哲学死了[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3:265-266.

[25]圣经[M].北京:中国基督教协会出版,1987:1-2.

[26][27][29][法]瓦诺耶克著.奥林匹克运动的起源及古希腊罗马的体育运动[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114,78,97.

[28]张之沧.后现代身体论[J].江海学刊,2006(2):25-30.

Assimilation and Combination: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Practice of"Mental Thought"and Western"Physical Thought"

Ren Tianping
(Department of P.E.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Jiaozuo Henan 454000)

The difference of physical activities between the East and west shows as a way of thinking from all of the practices.In brief,the mental thought should be as the main theory in the ancient physical way of our china.But it is the praotise way in the west.The rule of our traditional practice is a flexible quick and more like a way of easily change.Experience is important,accumulation and realizing will be regarded as the arterion to grip.To think their own points,emphasizing on our human being holding and changing the God.So we can make a control of everything.But in the view of practice in the west,they emphasize on the commonly same and equality.Embodying out a"powerful rule".They will be thinking from this aspect to the next.Deeply thought,Throughing the concept and main senses,and the common new"physical rule"is passing on.

Chinese practice western practice mental thought physical thought

G80

A

1004—5643(2012)06—0106—05

任天平(1966~),男,副教授。研究方向:体育教育训练学。

猜你喜欢

古希腊规则身体
数独的规则和演变
璀璨的古希腊艺术
第五回 热爱“实用而宏大”的古希腊人
让规则不规则
古希腊人眼中的世界
TPP反腐败规则对我国的启示
关于导演古希腊戏剧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