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与重生:地震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选择性重构
2012-08-15王洪珅韩玉姬
王洪珅 韩玉姬
(1.成都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2.成都中医药大学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7)
涅槃与重生:地震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选择性重构
王洪珅1韩玉姬2
(1.成都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2.成都中医药大学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7)
文章运用田野调查法、文献资料法和访谈法等研究方法,对地震后亟待重建的羌族传统体育文化进行研究,以文化重构理论为理论依托,从文化结构的四个层次分析了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构问题以及面临的活动项目消亡与活动体系再构、文化同质化与民族文化独立性、传承主体意识的缺位与重塑、现代转型与文化生态保持、“他救”与“自强”等需要抉择的问题,最终从发掘整理、保护机制、传承方式、发展模式和发展定位五个方面确定了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构取向。
地震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 选择性重构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在“5·12”汶川大地震中遭受重创,无论从文化传承的纵向维度还是横向交流融合都面临巨大挑战。灾难之后,社会各界对于保护羌族文化倍加关注,国家设立“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以抢救和保护羌族文化遗产,各级政府也将抢救和保护羌族文化作为灾后重建的重要内容。灾后重建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塑和持续发展提供了契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所面临的是一次构建完整体系、提升文化影响力和形成可持续发展机制的机遇,同样也是一次文化发展的涤荡过程,然而,文化的特性决定了其重建历时周期不同于房屋、建筑、道路、学校等基础设施,这一过程势必伴随着文化主体的数量恢复而慢慢显现成效,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分析,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建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和科学规划,理应是一个去芜存菁的选择性重构过程。
1 文化重构及其选择性释义
文化重构,缘起于美国人类学家斯图尔德的“文化适应”(acculturation)概念,从属于文化人类学特殊进化论的范畴,《社会科学大词典》将其定义为:“新的或外来的文化因素被纳入本文化之中的整个过程”;同时也是指“文化体系的再造,特别是价值系统的重新建构,以及文化模式的铸造、文化类型的规整”。从以上两层意义上来讲,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在地震中遭遇的是一次文化生态的巨大破坏,由生态环境的损毁而导致社会环境和羌族传统文化个体的损毁,这种突发性的改变在很大程度上导致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结构体系的改变和自身存续能力的削减,使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面临新的文化适应,而文化适应的更替就是文化重构,文化适应也是文化选择性重构的过程。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构问题需要从文化层次的角度进行审视。首先,物态文化层的重建是基础。地震不仅导致大量羌族聚居区的建筑倒塌或严重损毁,还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原有的自然生态,居住地的重建或异地安置打破了原有的生活方式,生产生活状态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一个长期调适的过程;而这一个过程中受到直接影响的就是行为文化层和心态文化层,忙于物质基础重建导致人们无暇参与羌族传统体育,失去亲人和人经历大灾难之后的心态的变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以前对于传统体育活动的兴趣和热情,而心态文化层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最困难和最关键的环节,需要较长时间的恢复和积累,因此,行为文化层重建是心态文化层重建的前提,心态文化层重建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的落脚点;厘清以上三个层面互为基础和前提的关系,有助于重建思路的确定,但需要指出的是,以上三个层面的重建需要强有力的支持和保障,这就是制度文化层,据调查和调研了解到,目前关于物态层面的制度保障相对较多,也是最见成效的内容,比较而言,行为文化层和心态文化层的促进重建制度较少,据此也可以看出今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的选择性所在。此处虽然从文化的4个层面做了分析,但在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的过程中所面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同时还有诸多抉择。
2 地震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面临的抉择
任何一种文化类型总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变化,重大社会变迁和自然灾害等因素必然导致文化的变迁,而这种变迁必然也伴随着文化因素的重新选择。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在地震的影响下面临重重考验和种种抉择,其中更多的是一种筛选性的社会适应,逐渐适应新的时代和社会背景并不断发展就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构过程。
2.1 羌族传统体育活动项目的日渐消亡与活动体系再构
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羌族传统体育与其他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一样处于发展的“低潮期”,为数不少的传统体育活动已然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而逐渐消亡,此次地震的突发在很大程度上使这种不良趋势加剧,进而导致羌族传统体育的活动内容日益减少,而这种现象的直接后果就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发展面临失去“载体”的挑战。因此,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在灾后重建过程中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相对完整的活动项目体系的再构,笔者深入羌族居住区对羌族传统体育活动进行了普查式发掘整理,通过与羌族居民谈话发现了部分逐渐被淡忘的传统体育活动项目,如:“打板儿”这种竞准类的传统体育活动是笔者在阿坝州理县文体局调研时,通过访谈工作人员发掘出来的;由此可见,羌族传统体育的活动体系还有待进一步完善,同时这也成了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的基础性问题。
2.2 文化同质化与民族文化独立性的诉求
在地震之前已经出现了诸多影响羌族传统体育文化进一步发展的因素,其中最为突出的是被他族文化同化的问题。汶川地震的突发又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断裂,按照范向阳学者的观点,“所谓文化断裂,通俗地说,就是先前习得的文化与正在习得的文化、或后来将要习得的文化之间有很大的差异。断裂是一种对立于整体性、延续性的状态,传统文化的断裂主要表现为在社会环境的巨大变迁中,文化的观念、精神失去现实生活的依据”[1]。据此可见,地震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所依赖的地域环境和人文环境都遭到了较大程度的破坏,使这种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处于节段式的状态,其传承的各个环节都不同程度地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同时,饱受社会巨大变迁冲击的羌族传统体育文化还不得不面临更多异质文化进入所带来的影响,在地震后涌入受灾后的羌族聚居区的外来者日益增多,很大程度上加剧了羌族文化的同质化趋势,而这对一个民族文化的传统性而言无疑是巨大挑战,其文化独立性的诉求则成了一个现实的抉择。
2.3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主体意识的缺位与重塑
人是文化传承的主体,也是文化不断延续和发展的推动者,任何一种文化的传继和发展都离不开人的作用。羌族居民是羌族文化的创造者和传承者,也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体系中最为积极的因素,可以说,羌族居民对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他们在意识上的缺位现象却现实存在:首先,羌族居民对羌族传统体育缺乏“内部”认识。在羌族居住地,羌族传统体育并没有作为一种体育的形式被认同、接受,而其参与目的仅仅是为了表达宗教情感、增加节日气氛等等;其二,羌族居民观念“现代化”的趋同。随着社会现代化和对外的交流增多,羌族居民的传统观念已经受到冲击和影响,甚至出现了轻视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现象;其三,羌族年轻一代传统文化意识逐渐淡漠,出现了“代际”传承危机。对传统文化的漠视和对外来文化的崇尚使羌族年轻人的意识逐渐转变,人口外流情况严重,多元文化的交汇对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形成了无形又不可避免的阻隔,灾后重建过程中,羌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主体意识重塑的问题不容回避。
2.4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现代转型与文化生态保持
如前所述,羌族居民意识的现代转型较为明显,其实,包括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在内的羌族文化也同样面临这一问题。事实证明,传统和现代并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体,只要在两者之间平衡好取舍关系,两者可以实现“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价值所在就是其“传统性”,这种宝贵特质来源于良好的文化生态的保持,羌族居民意识和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现代转型已然是形势所趋,但对于文化“传统”的取舍须慎之又慎,正如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谢辰先生所言:“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历史是根,文化是魂,如果一个民族忘记了自己的历史和传统,就好比断了根,丢了魂……”。由此可见,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建需要在现代转型和保持文化生态方面做出正确的抉择。
2.5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他救”与“自强”
地震灾害发生之后,从国家到地方都高度重视羌族文化重建问题,“国家级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纳入了国家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的总体规划、民革四川省委把“亟需对羌族文化实施抢救保护”的建议作为参政议政提案,[2]国家民委也专门就“羌族传统文化保护与发展研究”立项,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也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建和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和环境。但这些政策和措施从本质上讲都属于“他救”,而作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主体的羌族居民的作用却有意无意的被忽略或淡化了,文化重建尤其需要主体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否则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建也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所以,灾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进程中应该在“他救”和“自强”两者间进行平衡和选择。
3 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构取向
3.1 广泛深入发掘,集中筛选整理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为保护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提出的一套工作模型,即:确认—建档—研究—保存—保护—宣传—弘扬—传承—振兴9个相互关联的环节,[3]这种工作模型也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灾后发展提供了可借鉴的思路。就具体的性质而言,羌族传统体育具有参与性强、娱乐性特征突出、民俗依附性和散落民间等特点,在存在形式和开展形式上都不同程度的与其他民俗活动交融糅合,像“跳莎朗”,既有体育活动的性质也具有舞蹈艺术的特征,“推杆”项目既是田间地头开展的游戏类体育活动也可以作为艺术形式在重大节日时表演,再者,有些羌族传统体育活动并不是孤立的以体育形式存在,往往与其他娱乐性、宗教性的活动共同存在和开展,如:“铠(盔)甲舞”、跳“麻龙”最初都属于羌族的“巫舞”,后来逐渐演变成具有健身和艺术价值的活动类型。因此,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建需要通过集中筛选和整理,以保证文化存在的独立性;鉴于此,羌族传统体育的全面深入发掘就是更为基础性的工作,因为羌族传统体育具有上文所述的特点,加之有为数不少的传统体育活动项目已经在多种社会因素的影响下淡出人们的记忆,广泛深入的普查式发掘就十分必要,同时这也是构建羌族传统体育文化活动体系完整性的关键环节。
3.2 突破静态保护形式,建立活态保护机制
确定科学合理的保护形式,形成具有可持续性的保护机制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不可或缺的前提,地震对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存续能力的减弱,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所面临的情势来看,传承主体伤亡情况严重、存在和生长环境损毁、物质文化受损严重、人们精力的分散和转移等多种不利因素的存在迫切需要建立保护机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关于民族传统文化保护的形式多数都以“静态”为主,即采用图片、文字、影像、建立博物馆等形式,此类保护形式有其有效性但局限性也较为明显,鉴于此,“活态”保护机制的建立则更为必要,所谓“活态”,即在羌族居住区创设适合其产生、存在和发展的“原生土壤”,对有助于保护和发展的因素进行优化控制,使其在保证特色的前提下依靠自身不断增强的存续能力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一机制的建立可以调动传承主体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可以充分发挥客观因素的积极作用并适当规避不利因素的影响,借此更为有效、更为科学的实现保护、传承和发展等一系列问题。
3.3 拓展外推式传承方式,逐步实现自然传承
“活态”保护机制的建立不仅有助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保护,也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传承”的问题,保护和传承是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链条上两个相互作用的重要环节,但从作用机理上来看,两者又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性,相对于保护而言,传承更加强调时间的延续性和效果的实效性。传承,具体又分为“传”和“承”两个维度,其中的每一个维度都由多种因素构成并发挥着重要作用,受地震冲击严重的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不仅需要解决“传者”和“承者”的问题,更紧迫的是解决传承什么和如何传承的问题。传承的内容是前文所述的发掘、筛选和整理出来的内容,而如何传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当前,关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等民族传统文化传承的研究较多的集中于外界因素的促推,抑或是加强政策支持、抑或是建立保护区、抑或是通过旅游开发等,凡此种种都忽略了文化传承主体的作用。从文化的本质而言,其传承应该是一个自然的或者自发的过程,任何外界的影响都不足以发挥长效作用,本文所指的自然传承亦即通过调动羌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主体——羌族居民在传承过程中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强化传承主体精神层面的认识和理解,充分发挥其能动性的基础上不断促进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精神内涵的丰富和延展,如此才能逐渐提升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存续能力,进而形成自我传承的活力和自我完善的动力。
3.4 构建多元发展模式,因地制宜施行
就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发展模式而言,当前国内出现了过多的统一的模式,较为典型的当属“旅游开发模式”,这一模式在有些少数民族地区的确达到了资源的合理化整合与开发,在带动当地其他旅游资源发挥作用的同时取得了一定的经济效益,而这一模式的成功也导致了许多地方“私嫁乱接”式的移植和套用,失败的例子并不鲜见。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起源和延续受到多种羌族文化类型的影响而呈现出一定的地域性特征,所以,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发展应该避免套用其他地区发展模式的做法,在统一模式的基础上根据实际情况构建适合当地文化实际的模式,不论是旅游开发模式还是学校体育模式,尤其是在经历了地震的洗礼之后,模式形成的具体过程中更要充分考虑当地可利用的资源情况,并进行多方论证,以多元化的模式共同发挥作用,如此才能保证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发展的科学性和可持续性。
3.5 平衡取舍,定位“和而不同”
一种文化的发展是与“异质”文化不断发生作用的过程,在相互作用、相互借鉴、不断取舍、不断融合中达到“各美其美、和而不同”的发展态势。所谓“和而不同”,“和”就是要大胆汲取他族文化的优秀成果,“不同”就是在以民族文化独立性为前提的,对异质文化的承认与接受,承认与接受的“和”的结果是保持和发展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4]地震之后,羌族传统体育文化所面临的不仅仅是抢救保护和恢复重建的任务,其未来发展最大的挑战在于文化涵化,这一问题需要从几个方面分析:其一,羌族聚居地的异地安置(如北川)对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影响。众所周知,一个民族的文化是在一定地理环境的影响下慢慢形成的,且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地域性特征,异地安置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地理环境对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影响;其二,在重建的过程中和基本重建完成之后,羌族居民对外来异质文化的接触势必增多。地震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羌族聚居地的知名度,有些旅游公司直接开辟了“灾区旅游”项目,外来文化的大量涌入对羌族传统文化会形成较大的冲击和影响,从而导致文化涵化,进而失去羌族传统文化的个性。鉴于此,羌族传统体育文化在发展过程中需要平衡好与他族文化之间的关系,以“和而不同”的思想定位未来的发展取向,进而在借鉴精华与保持个性之间做出平衡和取舍。
总之,汶川地震对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影响和冲击是前所未有的,从辩证的角度分析,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为其发展带来了难得的历史机遇,各种重建制度和政策的出台会有效促进重建各项工作的落实。如前文所述,羌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建面临诸多抉择,选择性重构也成了其发展的必然选择。在羌族传统体育文化重建的长期过程中,需要在一定的原则指导下不断吸收、借鉴、融合、创新,唯有如此,羌族传统体育文化才能在新的历史机遇下通过选择性重构激发羌族传统体育文化自我传承的活力及自我完善的动力,在不断提升自身存续能力的前提下实现可持续发展。
[1]范向阳.浅论“文化断裂”现象对素质教育的影响[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1999(3):87-89.
[2]民革四川省委.亟需对羌族文化实施抢救保护[J].四川统一战线,2008(7).
[3]巴莫曲布嫫.何谓“保护”——写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生效之际[N].中国民族报,2006-04-28.
[4]云 德.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化重构[J].文艺研究,200(11):26-34.
Nirvana and Rebirth:on the Selective Reconstruction of Qiang's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after the Wenchuan-Earthquake
Wang Hongshen1Han Yuji2
(1.Chengdu Sport University,Sichuan Chengdu 610041;2.Institute of Physical Education,Chengdu University of T.C.M.,Chengdu Sichuan 611137)
Based on theory of cultural reconstruction,this paper researches the reconstruction of Qiang's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after the Wenchuan-earthquake through the field investigation,the literature material method and interviews,analyses the reconstruction of Qiang's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from the four aspects of the cultural structure and the following problems need to choose:event program extinct and events system reconstruction,cultural homogeneity and national culture inheritance independence,the absence of the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 and reconstituted,modern transformation and cultural ecological reserve,"others save"and"self-improvement",finally determined the reconstruction orientation of Qiang's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from five aspects:exploration and collation,protection mechanism,inheritance way,development mode and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Earthquake The Qiang's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Selective-reconstruction
G85
A
1004—5643(2012)06—0085—03
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羌学研究中心项目,项目编号:11qxq04。
1.王洪珅(1978~),男,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少数民族传统体育。2.韩玉姬(1979~),女,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体育理论及少数民族传统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