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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变迁的文化人类学思考
——以黔南地区为个案

2012-08-15李因霞

武术研究 2012年3期
关键词:水族黔南人类学

李因霞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体育系,贵州 都匀 558000)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变迁的文化人类学思考
——以黔南地区为个案

李因霞

(黔南民族师范学院体育系,贵州 都匀 558000)

文章从文化人类学视角分析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价值和生存困境,并利用文化变迁理论重点研究了黔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变迁方式。从中得知,在本民族文化不断被汉族和西方文化所“涵化”的背景下,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要通过“二次创新”和“传播”机制才能得到更好的传承。同时,那些不适应当今社会的传统体育也不可避免地要遭遇“文化遗失”,逐渐消亡。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 文化人类学 文化变迁 黔南

文化人类学是根据人们的文化来研究人类的一门学科,它主要运用“田野工作”和“跨文化研究”的方法来搜集和分析所得数据资料,以求中肯地评价一种文化。其中“文化相对论”对于研究民族体育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它打破了民族中心主义的论调,强调要尊重每个民族运动项目所拥有的独特价值。从文化人类学视角来考察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生存状况,有利于我们正确认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价值、面临的困境,以及寻求适合的文化变迁途径。

1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价值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是我们的先民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著名文化人类学家鲁斯·本尼迪克特说过:“各种文化只是突出不同个性的各个侧面,每一文化都仅仅突出了广大无边的人类潜能的某一部分”(《文化模式》)[1]。从这个角度来讲,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是整个东方体育大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同样具有程大力先生所说的东方体育的特点,即:“艺术化倾向、伦理化倾向、整体化倾向”,同是人类优秀发达的文化,同样彰显着人类潜能的某一部分。只是由于少数民族的生存环境和文化环境不同于主体民族,他们选择了人类潜能中不同的部分来彰显,并且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风格。正是这样,由56个民族组成的中华民族的体育文化才丰富多彩,绚烂多姿。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讲,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具有巨大的传承价值,它代表并体现着文化的多样性。下文以黔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为例以说明。

黔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主要是指生活在黔南州境内的布依族、苗族、水族、瑶族和毛南族等少数民族的传统体育。黔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产生于古代社会,是在特定自然、生产方式、历史与文化环境下形成的具有鲜明的本民族特色的民族文化。根据“文化相对论”的观点,黔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反映了黔南的独特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化价值。它是黔南地区特定自然、历史与文化环境所孽生的产物,它彰显了黔南人们的生存渴望,抒发了维系民族情感和寻求精神寄托的愿望。

如水族端节赛马活动的产生就与其生存的特定自然环境、生产生活方式、历史宗教文化有密切联系。水族主要的聚居区域内山岭纵横,溪流交错,自古以来水族村寨家家户户主要靠马匹作为运输工具或用以代步。每到年节时,水族青年都喜爱骑马走亲串友,共度佳节。各种马匹聚到一起,主人难免要在一起相互评论比较,进而较量比赛,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赛马的习俗。因此,赛马实际上是对马主人饲养水平、勇敢精神及富有的夸耀。另外,水族崇拜多神,以为万事万物皆有神灵,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山峦、坡地,自然也有神灵掌管。祭祀坡神,就是感谢山坡为牛马的繁殖提供了条件,祈求坡草更加繁茂、六畜更加兴旺。而端坡跑马,则是显示马匹的矫健,也是对神灵的感谢。因此,在每次赛马之前,都要举行开道仪式。

可见,水族端节赛马活动是世代居住于黔南地区的水族人们经过长期的历史选择、沉淀积累下来的宝贵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它负载着民族的价值取向,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强化着水族的自我民族认同感,对水族社会生活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和影响力。同样,黔南其他少数民族的传统体育活动也具有娱乐群众,维系民族情感,传承民族文化的价值,需要我们保护和传承它们。

2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生存困境

随着西方文化的强势入侵,许多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已消失或正处于消失的困境中,民族体育也不例外,尤其是偏远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更是以惊人的速度在消亡。黔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就是其中之一。随着黔南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电视、广播等信息传媒工具广泛普及,交通、通讯逐步发达,当地少数民族人民的生产生活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在对外交流和发展中,黔南地区少数民族的人们渐渐放弃了自己的文化生活方式,逐渐被夹杂着西方文化的汉族文化生活方式涵化,原有的本民族传统体育活动也被现代西方体育所取代。现代体育运动在黔南地区广泛传播和开展,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网球、田径等运动项目受到各族人民尤其是青少年的喜爱。

现在,黔南各少数民族地区的传统体育活动正处于消亡的困境中。例如,毛南族主要分布在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平塘县,创造了绚丽多彩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有以丧葬祭祀为主流的‘猴鼓舞、火龙舞、蓑衣舞、响杆舞’,有以竞技能力为主要表现形式的‘同顶、同背、同填、同拼、石担和石锁’,还有以娱乐嬉戏为目的的‘打棉球、斗地牯牛、马革球、打耗尾’”[2]等活动。“但调查表明,目前现存的只有猴鼓舞、火把节、舞火龙、打棉球、地牯牛等传统体育文化在民间流传,其它均已消失,没有痕迹。”[3]

黔南地区的布依族传统体育文化也正处在消亡的困境中。黔南州是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布依族的重要聚集地,很能代表布依族的文化特点。据我们的调查所知,黔南州所辖的2市和9县中的布依族传统体育在当地民众的生活常态中已经基本消亡。只有在重要传统节日中,有些地方政府举办的文化节或体育节里有所体现,但不占主要地位。平日生活中,儿童、青少年基本不再玩耍传统的体育游戏,而是以看电视、上网或玩耍现代体育项目为主要内容。中年人年轻时,还玩耍一些传统体育游戏,比如打陀螺、跳竹竿舞等,但现在也不再玩耍。在学校里,为了配合当前国家的课程改革,很多学校选择了当地的本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作为校本课程改革的突破口,这是很好的现象,但毕竟是极少数。总之,布依族的传统体育项目在当前的生存状态不容乐观,急需我们有所作为,去传承和保护这些历史文化遗产。

3 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变迁

人类生存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是在不断变化的,所以任何一种文化都会在某个时候因不同原因而发生变迁。文化变迁机制包括创新、传播、文化遗失和涵化。下面就利用文化人类学的“文化变迁”理论,以黔南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为例,对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现在和未来做一番解释。

3.1 创新机制

变迁的最终来源是通过创新,“创新是指在一个群体内部得到广泛接受的任何新的做法、工具或原理。其中,对一个新原理的偶然发现的活动叫做首次创新,而把那些由对已知原理的有意义应用而产生的事物叫做二次创新。”[4]根据这个观点,各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是各地区少数民族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根据本地区特殊的自然环境而首次创新的一种身体活动方式,也是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但是当前各地区少数民族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环境都发生了很大变化,那些历史上首创的传统体育活动需要经过我们的二次创新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在文化保护过程中,国内外都有很多成功的例子供我们进行有意义的再应用。比如,日本就是一个在现代化进程中把本民族传统文化保持很好的国家,他们的菊文化、茶道、饮食文化以及相扑和柔道这些传统体育文化都得到了成功的传承。我们国家汉族的太极拳这项武术运动也得到了大力普及,并传到国外。通过考察这些成功的例子,我们会发现这些传统文化都是在适应当今社会环境时被进行了二次创新,因此少数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要想传承下去,就需要借鉴以及再应用那些文化保护过程中的先进做法和宝贵经验,即在适应当今社会时进行二次创新,但又要保留一次创新时的内在精髓。

3.2 传播机制

“传播是指一个社会的成员向另一个社会借用文化元素的过程。”[5]在这里“借用”这个词很关键,相当于我们所熟悉的鲁迅先生所讲的“拿来”。借用什么,不借用什么,由借用者自己决定。各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过程中,要根据自己的需要:一方面有选择地借鉴传统文化中那些宝贵的经验;另一方面要有选择地借鉴现代文化中那些先进的经验。既不是不分主次地全部把传统体育传承下去,也不是一味地照单全收现代体育的因素,而是结合自己的需要,有选择地“借用”。

在成功传承传统文化的很多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学校起了很大作用。比如,太极拳经过整编,带着自己独特的文化要素又“借用”西方体操的组织形式,走进体育课堂,成为很多学校的必选课程,得到较好的传承,但学校传承途径对于水族的端节赛马这项传统体育活动并不适用。端节赛马是在端坡跑马,需要独特的场地、较好的马匹,而学校里很难具备这些条件,所以水族赛马的传承就不能“借用”学校体育这种传承方式,而需要‘借用”现代竞技体育的一些文化元素。随着现代交通工具在水族地区的广泛运用,马匹作为运输工具或用以代步的功能逐渐消退,村民们饲养马匹的热情降低。目前水族地区的马匹数量和质量不如以前,这项活动的传承就存在着隐忧。笔者认为,这项活动要继续传承下去,就得像竞技体育那样逐步提高奖励的额度,扩大奖励的范围,使得人们愿意继续养马和赛马。只有这样,水族过端节的标志性活动——端节赛马,才能继续发挥维持水族的民族认同感的重要作用。

可见,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传播中,必须保留住自己独特的文化内涵,同时也要“借用”真正适合自己文化内涵的现代元素,才能真正完成自己的传播和传承。

3.3 文化遗失

“文化遗失是指在有或者没有替代品的情况下,对一些特性或习俗的废弃。”[6]当今人们生活在快速变化的时代,新事物不断出现。人们接受一种新事物的同时常常导致一种旧事物的消失。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环境发生了新变化,西方体育也进入了少数民族地区。当地人们选择、接受了西方体育后,往往废弃了本民族的传统体育项目,致使它们逐渐消失。比如黔南苗族地区的“射背牌”这一传统体育项目正在被人们逐渐废弃。在农历四月初八,相爱的男女青年为了印证自己真诚的爱情,女青年把自己制作的背牌挂在10米左右的木板上,让男青年用自制的弓箭去射背牌。如果射中背牌就表明男青年是优秀的射手,会得到女青年的欢心和族人的赞扬。可见,“射背牌”这项传统运动为古代社会的男女青年创造了相爱的条件,但是现代社会是开放的社会,现代的苗族青年有了充分的恋爱自由,当然会选择更多的其他方式去加深自己的爱情,不会再选择“射背牌”这项传统活动。随着,人们对“射背牌”的废弃,这项传统体育活动也就慢慢地进行着“文化遗失”。

笔者认为,对那些不适应新社会环境,对人们的健身娱乐价值不大的传统体育项目,就得让它们慢慢遗失。我们可以记录它们,建立数字保护数据库,说明世上曾经有这么一项运动存在过,以便后人了解和研究当时的文化。因为并不是说凡是传统的就一定对人们有好处,比如中国传统社会里很长时间流行女人裹小脚,并不能因为它是一项传统,我们就要保留它,我们就能忽视它对女人身体的残害。当然,对于那些有存在价值的传统体育项目,我们要积极采取措施进行保护和传承,不能因为接受了西方体育就要废弃它们,比如水族的端节赛马活动,就要想方设法使它延续下去。

3.4 涵化

涵化源于不同文化的群体之间密切而直接的接触,并在一方或双方群体的文化模式上造成重大变化。威廉·A·哈维兰在其《文化人类学》中认为,“涵化是一种强制性的变迁机制,实际或威胁使用武力总是涵化中的一个因素。”[7]但是,庄孔韶主编的《人类学概论》一书把涵化分为强制涵化和非强制涵化两种情况。前者是指以军事征服或政治控制等手段把某一文化强制灌输给另一种文化的过程;后者指不以军事或政治统治为目的,不同文化间在交流过程中发生的变化,这些新的文化要素可能会取代原有文化模式,使原来的社会结构和生活方式发生转变。[8]前者,比如在日本侵略中国东北后,就强制性地推行“大东亚文化”,其实是奴役中国人民。后者,比如在当前中国社会,随着工业化进程加剧,我们的养老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传统的家庭养老慢慢在弱化,现代的社会养老逐渐在兴起。

在这里,我们认为庄孔韶先生的这种非强制涵化更适用于各少数民族地区的文化变迁的实际情况。涵化的强制性要高于前面的三种变迁机制,所以各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文化在与周边汉族文化的交流中,不可避免地在很大程度上已被强势汉族文化汉化。在这种本民族传统生活方式逐渐被涵化的大背景下,传统体育尤其是那些对本民族存在很大价值的传统体育项目要如何传承,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4 面对不同的文化变迁途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要如何传承

利用文化变迁理论分析了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后,我们发现各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正处于本民族的传统文化被汉族和现代西方文化所涵化的境况下。在这种境况下,可以把各地区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应该在当今社会“文化遗失”的传统体育项目,我们要做好记录工作,建立好数字传统体育文化保护博物馆,让后人知道曾经有这样的体育项目,这很重要。因为我们不知道在未来的哪一天,人类遇见的问题正需要从我们今天建立的数字博物馆中找寻启示去解决。另一类是应该在当今社会和以后社会中继续存在的体育项目,它们对民族认同感或对人们的休闲娱乐和健身有很大价值。对这类传统体育项目,我们要在保存其独特价值的前提下,有区别地“借用”现代文化元素进行传播。

一方面,适合进入学校的体育项目,要借用现代学校的教育文化要素,做好校本课程的开发,使其进入学校这个文化传承的正规途径;比如,黔南地区苗族的板凳舞就被黔南州都匀第六小学的体育教师进行了教材化处理,进入小学生的体育课堂,受到小学生的喜爱,使其得到较好的传承。

另一方面,不适合进入学校的体育项目,要借用现代社会其他文化要素,发动社会力量,募集资金,进行多种社会方式传承。再比如,黔南州荔波瑶山乡的瑶族人们在过大年时要进行大规模的陀螺比赛,当地民众就把春节叫陀螺节。老年人和青年人分开比赛,寨里的男女老幼围着看热闹,节日气氛十分浓厚。瑶山乡在传统节日里举办陀螺大赛,不仅增添了节日气氛,而且使人们得到了运动休闲的乐趣,也使瑶族赛陀螺的传统体育项目得到较好的传承。可见,学校以外的其他传承途径比如传统节日、体育旅游等也是我们传播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必不可少的方式。

总之,每个社会的人都免不了挑剔和责难属于其他文明的人和习俗,这是不理智的,我们应该克服这种偏见。文化人类学正是克服这种民族偏见的学科,它不提倡民族中心主义,因为它有碍客观分析和正确认识一种文化。我们要从文化人类学的视角来审视各个地区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正在经历的不同文化变迁境况,使其在汉族文化涵化其他民族文化的大背景下,免于无声无息的消失,这是我辈人不容推卸的责任。

[1]程大力.论东方体育大系统的地位与特征[J].成都体育学院学报,1992,18(1):13.

[2]梁传诚.贵州毛南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发掘与传承[J].贵州民族研究,2010,31(6):48 .

[3]王亚琼.贵州毛南族猴鼓舞、火把节、舞火龙的史源研究[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9,27(2):109.

[4]威廉·A·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瞿铁鹏,张钰,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457.

[5]威廉·A·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瞿铁鹏,张钰,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461.

[6]威廉·A·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瞿铁鹏,张钰,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463.

[7]威廉·A·哈维兰.文化人类学[M].瞿铁鹏,张钰,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464.

[8]庄孔韶.人类学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291.

Cultural Anthropology Research on the Minority Traditional Sports in Qiannan Region

Li Yinxia
(Physical Education Department of Qiannan Normal Institute of Nationalities,Duyun Guizhou 558000)

The cultural value and difficult survival of minority traditional sports are analyzed in the pap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anthropology.The cultural changes theory is used to research the changing mode of minority traditional sports in Qiannan region.The conclusion is drawn from the above that under the backgrounds of this national culture wasquot;acculturatedquot;by ethnic Han and western culture,the minority traditional sports needquot;secondary inovationquot;andquot;diffusionquot;for the better inheritance.Meanwhile,those traditional sports which can't adapt to today's society will inevitably encounterquot;culture losequot;and disappearing gradually.

minority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al anthropology cultural change Qiannan

G85

A

1004—5643(2012)03—0088—03

贵州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2010年青年课题项目,编号:10GHQN031。

李因霞(1980~),女,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体育休闲娱乐理论、民族体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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