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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理查德《沸腾的九十年代》中生态女性主义思想探究

2012-08-15常熟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常熟215500

名作欣赏 2012年36期
关键词:莎莉古拉土著人

⊙顾 颖[常熟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 江苏 常熟 215500]

引 言

凯瑟琳·苏珊娜·普理查德(1883—1969)是一位在澳大利亚文坛极负盛名的中心人物。父亲是《斐济时报》的主编,母亲是位业余画家。父母都对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这对普理查德的影响很大。她最早所从事的工作是新闻记者,这一丰富的工作经历使她以后的文学作品内容丰富,体裁多样。她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一生共写了十三部长篇小说、五部短篇小说集、十个剧本、两个电影脚本和两卷诗集。此外,普理查德也是一位女权主义者。虽然她的女权思想并非激进,却在很多方面具有超前意识。①在现实生活中,她十分关注妇女的社会地位,积极争取澳大利亚妇女的选举权。此外,普理查德本人的事业和婚姻也能说明这一点。她从小就梦想着长大要成为一名作家,最终通过自身的努力实现了这个愿望,涉入了当时视为男性专属的领域。在婚姻生活上,普理查德曾说过“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没有考虑婚姻”②,她对她的母亲说“她要嫁给她的工作”③。她在三十五岁那年嫁给了充满魄力的雨果·梭若瑟尔(Hugo Throssell)船长,但普理查德仍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并且继续她的工作。在她的作品中,许多主人公都是女性,她们为了在澳大利亚这片新兴土地上获得与男人一样的社会地位而显示出了女性所特有的毅力和魅力。

《沸腾的九十年代》(1946)是普理查德“金矿三部曲”的首部作品。在“金矿三部曲”中,普理查德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向我们描绘了在淘金这一历史背景下西部澳大利亚从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所发生的人与事。整个时间跨度长达五十多年,有评论家甚至把“金矿三部曲”堪比一部西部澳大利亚社会发展史。《沸腾的九十年代》主要歌颂了淘金者在早期的手工淘金作业中面临恶劣的自然条件时所表现出来的乐观主义精神。然而,小说的主角却是一位名叫莎莉的女性。本文通过分析《沸腾的九十年代》中的女主人公来探究作者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一、女性与男性的关系

19世纪的澳大利亚是英国的殖民地。在当时的传统观念上,女性往往是柔弱卑微、毫无主见、温良顺从、毫无社会地位的家庭主妇,但在普理查德的笔下,我们却看到了一位意志坚强、目光远大、独立自主、明辨是非、事业有成的淘金者配偶。普理查德在作品中成功地颠覆了男权文化的二元论,赋予女性和自然等同于、甚至超越于男权和文化的地位。在婚姻生活中,丈夫摩里斯起初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结婚之初,摩里斯由于男权思想的作祟一直对妻子的忠贞心存猜忌和怀疑。他对于莎莉在金矿区用绰号来称呼其他矿工、与他们交谈、打趣开玩笑等一系列行为感到相当不满。在他的眼里,莎莉既然成为了他的妻子,就不应该和其他任何男人有接触。对于摩里斯的这种想法,莎莉觉得很荒谬。所以向他提出了异议:“摩里斯,除了我听到你称呼他们(矿工们)的小名之外,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真名是什么?例如,Parson Jarn,他的真名是什么?所以不要和我讲那些亲密交谈,亲密交往的事。我们生活在条件十分艰难的矿区上,所以必须与其他矿工处理好关系。你完全没有必要来警戒我待人接物的方式。”④此外,当摩里斯外出淘金时,就把妻子搁置一边,好长时间都不去联系她。他既不给她写信又不给她寄钱。生性独立自主的莎莉不愿过赊账的生活,自己开了一家供食宿的小旅馆来维持生计。为此,丈夫却闷闷不乐,认为妻子的这种做法给他丢了颜面。之后,当莎莉得知自己怀孕时,丈夫也未在其身边。到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莎莉眼看着周边怀孕的矿工妻子一个个都到南方沿海去生产,她不得不为自己打算。这六个月来,她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丈夫摩里斯,但最终他还是杳无音讯。莎莉的心中矛盾无比。一方面,她对于丈夫这么久没有主动联系她非常生气,非常不理解;另一方面,她又对丈夫当前的境遇非常担心,可能他确实有不便之处,因为她非常清楚野外淘金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最终,莎莉说服自己从丈夫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并且出于对丈夫的爱和信任,相信摩里斯一定很快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帮她做好去南方生孩子的安排。但几个星期过去了,莎莉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她知道自己哪也去不了了。她的这个孩子必须得生在金矿区。她和这个孩子要么在条件简陋不堪、并且满是发高烧的伤寒症病人的医院里碰运气,要么依靠邻居莫洛伊一家的帮助。最终,莎莉分娩时都没有等到丈夫摩里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莎莉就很少去想念摩里斯。她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同时,她也担心她们母子俩今后的生计。由于莎莉分娩前所积攒下来的钱维持不了多久时间,她心中暗自打算,必须尽快重开小旅馆。从这里,我们清楚地可以看到丈夫在婚姻关系中缺乏一定的责任与担当,而妻子却以包容的心和宽广的爱去承担了这一切。

此外,普理查德避免了简单地把女性与自然置于男性与文化之上的新二元论的危险做法。摩里斯在屡次淘金失败之后,终于想放弃了。他想找份有固定薪水的工作,无论从事何种职业。此外,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摩里斯变得沉默寡言,不再谈及任何有关淘金的事。他整日失魂落魄,无精打采。这一切莎莉都看在眼里,虽说丈夫之前疏于对她的照顾,但她心中仍爱着他,并且非常理解之前的淘金热对他的诱惑和打击有多大。她明白现在只有通过爱和理解来使他重获自尊和自信。所以莎莉大胆地向摩里斯示爱,以证明她不仅仅是一个好妻子,还是他的好情人。他们的这种身心上的结合使摩里斯又把头重新抬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带有点骄傲和满足的摩里斯。同时,他也懂得帮助妻子分担家务,照看孩子。而莎莉也觉得生活比从前更加有意义了。她不禁发现自己在洗碗、扫地、收拾屋子的时候,愉悦地哼着小曲,慢慢地不再对丈夫充满宿怨了。这种丈夫与妻子间的和解正是体现了普理查德对新型男女关系的理解。女性摆脱了被支配、被压迫的境遇,转而能与男性平起平坐,共同担当家庭的责任。这充分体现了普理查德努力发展女性自我意识、消除男性男权思想、着力构建一个男女平等的生态社会的理想。

二、女性与环境的融合

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莎莉的眼中不是支配与被支配、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而是和谐、融洽、天人合一的关系。莎莉用爱的方式去驯化蛮荒,以与自然的和谐融合彰显了女性特质的至善至美。首先,莎莉是一个热爱动物的人。在结婚之初,莎莉养过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袋鼠。她就用一个喂小孩的奶瓶来喂它。不久,这个小袋鼠便会蹦来蹦去了,并像一头小狗似的一直跟着莎莉。但是有一天,有几条野狗闯进了院子,当着莎莉的面把那只小袋鼠给活活咬死了。事后,小袋鼠的棕色眼睛和细小的爪子常常在她脑海里出现。莎莉怎么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很久都不能平复心中的悲悯情绪。还有一个例子是莎莉在一次跟随丈夫野外淘金的时候悉心照顾一匹病马而让丈夫在行程中免除了后顾之忧。摩里斯在淘金途中才发觉他从别的采矿者手中买下的一匹马,它的脚有毛病,走路有点瘸。可这一路上,摩里斯无计可施,只好让这匹老马多休息休息,多吃点草料。然而莎莉觉得这还不够,应该给它更多的照应。莎莉不时地对马说话,在经过坎坷的道路时给它鼓劲,吆喝它走最平整的路面,还对它唱歌,当然有时也给马屁股上一鞭子。这样,莎莉用这最人性化的方式让这匹老马坚持走下去。其次,莎莉由衷地热爱西澳的自然环境。这个和她自小的生活经历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莎莉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澳大利亚南方牧场上与大自然打交道。她一直都为自己是拓荒者的子孙而自豪得像个公主一样。“莎莉觉得自己在这片广漠的神秘的土地上很自在;她同它也很和谐。她对自己说,不管怎样,这片土地总是澳大利亚的一部分,当然喽,这和她生长的南方森林地带迥然不同,可是它仍然是自己的国土,而她是属于这片国土的。”虽然西澳的大部分地区是荒漠,自然环境也相当恶劣,但莎莉还能从中发现自然之美。春天的时候,“高高的灌木林上盛开着紫色与白色的花朵,这些花朵散发着松节油似的清香,蒺藜草的花像洋红色的丝围巾,伸展到路旁来,肉桂丛处处都是,小巧的杯状金色花朵,香气沁人”。此外,莎莉不仅能与自然和谐相处,而且对于社会环境也洞察得十分清楚。在那个“沸腾的九十年代”,淘金热让每个淘金者发狂,丈夫摩里斯也不例外。他一直梦想着发财致富后和莎莉衣锦还乡的日子,但是,莎莉不相信她和摩里斯很快就能拍掉脚上金矿区的尘土,她早已做好了适应环境的准备,并尽量习惯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三、白人女性与土著女性的互助互爱

“生态女权主义一个重要特征是统治逻辑,即父权主义态度和对自然、女人、有色人种的征服式、掠夺式的发展逻辑。生态女权主义者认为只有联合一切被压迫和被剥削的生态群体:被白人剥削的黑色人种,被第一世界剥削的第三世界的人们,被人类统治的其他物种,被男性文化压迫的女性文化体系等等来对抗已成定式的人类思维模式——父权制世界观。”当英国殖民者统治澳大利亚时,他们就开始大肆屠杀当地土著人。不管年龄和性别,土著人都被大规模地杀戮。到19世纪中叶,随着世界各地的淘金者涌入澳大利亚,土著人的境遇愈加悲惨。他们被赶到偏僻荒芜的沙漠中去。饥饿、疲劳、炎热、流行病,再加上白人灭绝人性的残杀,使土著人的人口在短短的几年内大量锐减。在白人的眼里,他们仅仅是黑鬼。白人把土著人当狗一样对待,无故地挑衅和激怒他们,伤害他们的自尊,盗窃他们的女人,以各种手段无耻地虐待他们。在小说《沸腾的九十年代》中,第一章就引入了一个土著老妇人遭受白人强奸的回忆。普理查德以女性所特有的洞察力及超前的女性意识塑造了一个能与土著人和平相处、互助互爱的白人女性——莎莉。莎莉可谓是在澳大利亚土生土长的一位女性,她出生在澳大利亚南部一个拓荒者的家庭中。莎莉的父亲经营着一个农场,母亲则是位家庭妇女。与其他许多拓荒家庭不同,莎莉的父母对土著人平等相待。父亲让一些土著成年男子为其工作,担当畜牧工人和清洁工。而莎莉的母亲则让一些经过训练的土著妇女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小说中出现的土著老妇人卡尔古拉(Kalgoorla)及她被白人强奸所生的女儿马里妲娜(Maritana)都是主人公莎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

莎莉第一次看到马里妲娜是在她丈夫工友福里斯科的帐篷里。福里斯科通过给马里妲娜的族人提供食物和烟酒来换取对此女孩的占有。摩里斯对此非常恼怒。他觉得福里斯科公然与一个土著女子有染是对住在附近的白人及白人妻子的一种玷污。为此,摩里斯不允许妻子和这个土著女孩有任何的交往。然而,莎莉回答道:“我怎么可以这样?这个土著女孩是不应该受到责备和歧视的。当她就好像丛林里出来的一个小动物一样走向我的时候,我怎么能对她不友好呢?”莎莉对这个女孩非常感兴趣,教她一些简单的语言以便于她和白人的沟通。此外,莎莉还教她做一些家务活:扫地、洗碗、烹饪、缝纫、洗衣、晾衣等。慢慢地,马里妲娜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了,也像白人一样说话做事。而与此同时,马里妲娜也教会了莎莉许多。例如,如何去野外捕鸟、捕鱼。更重要的是,马里妲娜帮助莎莉熟悉矿区一带的地形、水源等。而后,在马里妲娜的一次意外怀孕中,莎莉坚决地站在她的一边,帮助她向福里斯科争取应得的权益。尽管摩里斯仍坚决反对,觉得莎莉对待土著女孩的态度相当于默认了他俩的私通,并在矿区降低了她自己的身份。

另一个例子是婚后不久,莎莉跟随丈夫摩里斯和其同伴康的一次淘金途中,由于天气炎热和过多疲劳的缘故,莎莉发起了高烧,得了当时流行的伤寒症。眼看着莎莉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摩里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方面,他很想停下来照顾莎莉;另一方面,淘金热使他发狂,使他不想放弃任何一次淘金的机会。最后,摩里斯决定把莎莉留给卡尔古拉及她的族人来照顾,由他们负责把莎莉送回他俩的暂居地汉南。当摩里斯给土著人留下一听火腿肉、一些面粉和干粮的时候,卡尔古拉的族人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东西,脸上流露出兴奋的表情。但只有卡尔古拉的眼神没有从病重的莎莉身上移开,她缓缓地摇着蒲扇以赶走周边的苍蝇,嘴里轻轻地哼着小调,设法让莎莉快速地平静下来。当然,对于莎莉而言,由于她平时和土著人的关系比较好,由土著人去照顾她是比较放心的。在回途中,白天由卡尔古拉的族人轮流抬着担架步行前进,间隙时间则由土著成年男子负责去打猎以便提供他们一天的食物。到晚上,他们宿营野外,夜里主要是卡尔古拉来负责照顾莎莉。一个多星期后,莎莉在他们的照顾下逐渐恢复了健康,她心里对于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土著人以及这片神秘的土地充满了感激之情。之后,由于缺乏生活来源,在卡尔古拉的帮助下,莎莉在汉南开了一家供食宿的小旅馆。收入稳定之后,她会不时地与卡尔古拉及她的族人一起分享她的食物。她不能忘却那些当她生病时与她分享食物及给予她帮助的土著人。她非常清楚这种道德义务,也非常理解他们的观点。所以现在她与土著人分享她所拥有的东西是一件十分合情合理的事。当然,卡尔古拉也给予了莎莉不少的帮助。在莎莉怀孕期间,卡尔古拉卖力地挑水、劈柴,主动承担旅馆里的脏活累活。莎莉第一次生产过后,卡尔古拉又尽心地帮她料理家务,照顾婴儿。莎莉的第二个儿子及第三个儿子出生时,卡尔古拉都一如既往地过来服侍她。这种白人妇女与土著妇女之间和睦融洽的关系正是对澳大利亚所特有的“伙伴情谊”的一种新的诠释。同时,我们也可把这看做是作家本人梦想追求种族平等、建立一个生态和谐的大家庭的努力尝试。

结 语

从以上女性与男性的和解、女性与环境的融合、白人女性与土著女性的互助互爱这三组关系中,我们可以清楚地发现凯瑟琳·苏珊娜·普理查德塑造的是一位追求男女平等、阶级平等和种族平等的时代新女性形象。而这个时代新女性恰恰成了普理查德的代言人。在她不懈的、发人深省的对性别、自然、种族问题的探索中,展示了拓展的、超前的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体现了解放女性与自然、追求种族平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这一观点。

① Bird,Delys.Katharine Susannah Prichard:Stories,Journalism and Essays[M].St.Lucia:University of Queensland Press,2000:18.

②③ Prichard,Katharine Susannah.Child of the Hurricane[M].Sydney:Angus& Robertson,1963:216,216.

④ 本文引用《沸腾的九十年代》的小说原文均来自凯瑟琳·苏珊娜·普理查德的The Roaring Nineties(Sydney:Angus& Robertson,1996),由本人自译,不再另注页码。

[1]王文惠.从生态女权主义视角对《简爱》的重新读解[J].外国文学研究,2008,(01):119-124.

[2]Ackland,Michael.The Penguin Book of 19th Century Australian Literature[M].Victoria:Penguin Books,1993.

[3]Brockman,H.Drake.Katharine Susannah Prichard[M].Melbourne: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7.

[4]Mayman,Ted.View from Kalgoorlie[M].Sydney:Angus&Robertson,1980.

[5]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6]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选读[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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