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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界理论视域下的少数族裔影像叙事——以塞夫、麦丽丝影视创作为中心

2012-08-15妥佳宁内蒙古科技大学文法学院内蒙古包头014010

名作欣赏 2012年29期
关键词:第三世界塞夫族裔

⊙妥佳宁[内蒙古科技大学文法学院, 内蒙古 包头 014010]

作 者:妥佳宁,文学硕士,内蒙古科技大学文法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中国现代文学、文艺理论。

一、第三世界“国族寓言”

美国著名左翼学者弗雷德里克·杰姆逊在为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罗伯特·艾略特举行的第三次纪念会上发表了题为《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的著名演讲。这篇文章在20世纪80年代末被张京媛翻译介绍到中国,立刻引来无数质疑。作为一位站在第三世界立场的新马克思主义学者,杰姆逊一方面对与西方进行文化斗争的第三世界饱含同情,另一方面却对这种同情之下所隐藏的某种西方中心思维难以完全自觉。在他看来,西方的现代主义文学,是知识分子个体与国家民族等宏大叙事业已分离的产物;而在第三世界,以文化构建现代民族国家的使命仍在继续,第三世界的文化知识分子同时也是政治斗士,其文学艺术创作,只能以“国族寓言”的方式呈现。“第三世界对小说不会提供普鲁斯特或乔伊斯那样的满足。”①如此的表述,隐含着杰姆逊对第三世界文艺的偏见,立刻引发了第三世界本土知识分子的批评。

鲁迅、施蛰存、白先勇这些“西化”知识分子的现代主义创作令中国读者难以接受杰姆逊的论断。然而即使是鲁迅、施蛰存、白先勇,仍不能完全排除“国族寓言”的因素。除了文学作品之外,电影作为当代受众更广的艺术形式,同样面临这种“国族寓言”式的评判。中国电影理论界对此反应则更为剧烈。

然而,文化意义上的“第三世界”究竟该如何界定?当中国的文学艺术一再突破杰姆逊的预言,呈现出诸多现代主义特征之时,我们不禁要问,中国文化又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作为典型的“第三世界文化”,用来质疑杰姆逊的论断呢?

若在丰富的中国文化内部,寻找某一少数族裔文化作为第三世界文化,则可发现杰姆逊的论断时至今日仍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仿佛咒语一般发挥着效用。本文就以蒙古族导演塞夫、麦丽丝的影视创作为中心,探寻蒙古族题材电影作为第三世界少数族裔文化,如何在“国族寓言”与现代探索之间进退取舍。

二、少数族裔文化

第三世界理论绝非杰姆逊的专利,而少数族裔理论更为复杂。加拿大学者查尔斯·泰勒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一次演讲,被艾·盖特曼编为《文化多元主义与承认的政治》一书,在西方世界产生巨大反响。相对于“平等”,泰勒更强调“差异”,并要求少数族裔的文化差异能够获得主流文化的承认。在他看来主流文化并非具有普遍性,而是通过文化殖民的方式将其特殊性放大为“普遍性”。

如果将泰勒的文化多元主义置于第三世界理论下来看,就可以发现在第三世界的少数族裔其实处于本土主流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双重压力之下。争取其特殊性获得承认的斗争,使得第三世界少数族裔的文学艺术更加明显地呈现为“国族寓言”。反过来非常悖谬的是,正是在这种争取获得承认的过程中,少数族裔似乎只具有特殊性,即便争取到也只能被承认其特殊性,而永远不可能恢复为常态的非特异的文化。这一点并不为泰勒这样的文化多元主义者所注意,却更值得深思。对于第三世界的少数族裔而言,泰勒理论下所能争取到的,仅仅是不同于萨义德语境的另一个新的被承认的“东方”异域文化。

蒙古族导演塞夫、麦丽丝的“中国西部片”/“马上功夫片”,绝好地呈现了第三世界少数族裔文化特性。塞夫和麦丽丝分别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和内蒙古大学文学班,两人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相识,后结为夫妻。作为蒙古族知识分子,夫妇二人都受过良好的中国文学教育,塞夫更以中文创作屡获嘉奖。尽管两人也有《哈罗,比基尼》《曝光》《悲喜人生》《大饭店小人物》《活着,可要记住》等与蒙古族关系并不十分密切影视作品,但获得瞩目的还是他们的《骑士风云》《东归英雄传》《悲情布鲁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以及《天上草原》等这些蒙古族特色鲜明的影片。在分析这些蒙古族题材影视作品之前,首先要问:难道蒙古族导演只有拍摄蒙古族影片才能获得成功?为什么少数族裔导演的非特色影片不能获得瞩目呢?

譬如电影频道节目中新出品的电视电影《活着,可要记住》,由塞夫、麦丽丝执导,寒江雪编剧。是一个类似《第四十一个》或《紫日》式的有关人性挣扎的故事:在二次大战中日战场,战争使新婚夫妇分别。丈夫满生从部队回家偷会妻子喜凤,却被敌人发现,在邻居彩云帮助下躲过一劫。彩云却因此而遭到残害并最终自尽。然而满生并未归队,原来他是逃兵,且在逃跑时打死了战友——彩云的丈夫。最终满生被父亲和怀孕的妻子协力“正法”。不同于以往“马上功夫片”式的大制作,两位导演采用灵巧的叙事与独到的风格来拍摄电视电影,同样将战争中普通人的故事讲得十分生动。然而这样的影片却始终难以与《东归英雄传》等特色作品一同置于两位蒙古族导演的代表作列表中。在华语电影和西方电影双重外界的期待视野中,受过良好中国文学教育并能以中文创作文学作品的少数族裔知识分子,是否被限定在某种“特色”之中呢?

三、想象蒙古的方法

如果小说已经成为“想象中国的方法”,那么对于塞夫、麦丽丝这对蒙古族导演来说,电影和电视作为受众更为广泛的大众文艺,无疑成为他们“想象蒙古”的最佳方法。

从《骑士风云》《东归英雄传》《悲情布鲁克》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两位蒙古族导演运用镜头将草原上宏大的马队场面发挥到了极致,尤其是利用矮丘陵的坡度展现马群汹涌而下的声势。“表现了马,某种程度上就表现了这个民族的生存状态。”“马的运动激烈昂扬,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马群奔走的声音也给人动摇大地的感觉”。②导演的表述清晰地呈现了视觉效果与民族特色的结合。

更需要注意的是《骑士风云》和《东归英雄传》所呈现的土尔扈特部族传奇故事,与“马上功夫片”的镜头运用,实际上具备了一部成功的商业片所需的娱乐因素。此后,《悲情布鲁克》又获西班牙国际电影节“最佳视觉效果奖”。塞夫甚至带着《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去冲击美国奥斯卡电影节“最佳外语片奖”,并获提名。在90年代国产电影票房惨淡的时期,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的“中国西部片”却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这种商业化与民族特色的结合,不仅在国内评奖中斩获颇丰,而且在开罗、在莫斯科屡获国际奖项。

然而,无论是英雄传奇的故事,还是激荡人心的马群镜头的使用,都是表现“马背民族”的手段。通过电影,塞夫和麦丽丝究竟“想象”了一个怎样的蒙古民族呢?在张颐武看来,这些影像并非还原或再现历史,而是以恢弘的场面和奔放的想象力将神话与传说的全部激情化入历史来呈现。显然,与其说塞夫、麦丽丝的传奇电影是在“构建”蒙古族与蒙古历史,不如说是在“想象蒙古”。经过长途跋涉而神奇地回归祖国,此后又反抗暴政的土尔扈特,与悲壮抗日的布鲁克,都是海纳百川的一代天骄所恩泽的蒙古各部族。影像中的蒙古族,是爱国抗暴而又宽容的英雄民族形象。如何不是第三世界“国族寓言”当下的少数族裔版本?

在“沉下心,往深走”的思路下,传奇的导演又由绚烂而归于平淡。首部数字电影《天上草原》,由英雄视角回归普通人,甚至是有过失的人。普通人的故事中融入了更多的民俗风情。不善表达的蒙古人,却有金子一般的心。养育同自己无关的孩子,放不下远别的恋人,这个民族的苦难生活却像天上草原一般美丽。平淡与传奇一样,都是“想象蒙古的方法”。能够在国际国内屡获嘉奖,又如何不是各个层面意义上的主流文化,以吸收甚至赞扬的方式对差异文化所建立的文化领导权的展现呢?

这些受过良好中文教育的少数族裔知识分子,置身华语电影与西方电影双重压力之下力图展现蒙古民族文化的努力,与市场的严苛要求、有限的资金来源和技术支持,以及影片生产上映制度的意识形态限定等种种因素交错而成的更大意义上的“作品”,如果不能被欣赏到,那么观影人其实已经错过了艺术“作为一个时代最重要的象征性社会行动的意义”③。

四、结语

用汉语拍摄而成的蒙古族电影,不同于德勒兹和加塔利所谓的“少数文学”。而总令人联想起在政教合一体制下取得不俗成绩的伊朗电影,始终难以摆脱以普遍性自居的西方对第三世界“国族寓言”的期待视野。而蒙古族影视更处于双重外界文化的权力话语之中。如何在历史与虚构、个体与民族、文化与权力之间探寻那些被销去的声音,或许正是少数族裔知识分子观影之余应当思考的。④

① 弗雷德里克·杰姆逊著,张京媛译:《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当代电影》1989年第6期,第46页。

②张卫:《驰骋草原——塞夫、麦丽丝访谈》,《当代电影》1998年第3期。

③④ 王德威:《想像中国的方法》,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61页。

[1][美]弗雷德里克·杰姆逊著,张京媛译.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J].当代电影,1989(6).

[2]赵稀方.后殖民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张颐武.《成吉思汗》:想象的激情[J].当代电影,1998(3).

[4]张卫.驰骋草原——塞夫、麦丽丝访谈[J].当代电影,1998(3).

[5]塞夫,麦丽丝,吴菁.电视电影:用灵巧与风格取胜[J].电影艺术,2002(4).

[6]塞夫,麦丽丝.沉下心,往深走[J].电影艺术,2002(3).

[7]赵宁宇,塞夫,麦丽丝.草原上的歌者[J].当代电影,2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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