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内瑞拉的民主难题

赵灵敏

10月7日,南美国家委内瑞拉举行了总统选举,根据已经统计的90%选票,已经任职14年的现任总统查韦斯得票率54%,超过了对手卡里普莱斯的45%,将再次担任委内瑞拉总统6年。

从查韦斯执政至今,委内瑞拉贫困人口的比例降低了一半。现在,所有委内瑞拉人都能享受免费公共医疗和免费教育,水、电、天然气的价格也十分低廉。2011年,查韦斯政府还推出了声势浩大的“委内瑞拉房屋计划”,将在2011年至2017年间由政府出资在全国建造300万套房屋,以非常低的价格出售给中等收入家庭或赠送给低收入家庭。

在执政作风上,查韦斯的民粹做派举世闻名:委内瑞拉遭受泥石流期间,他腾出总统府大院,给受灾群众暂时居住。即使是马路塞车、路灯不亮、没钱开刀住院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委内瑞拉人都可以打电话给他,而查韦斯也会立刻指示办理。他经常深夜到城市贫民区去慰问孤苦无依的盲流,当着他们的面抨击少数富豪夜夜纸醉金迷,在豪华旅馆里喝威士忌,却从未想过贫民的三餐不继。

查韦斯推行一系列惠民措施的经济基础,是委内瑞拉丰富的石油储备:该国是世界第五大石油出口国,查韦斯通过石油公司国有化的举措,将原来半自治的石油公司,纳入到国家的控制之下,高涨的油价带来的巨额收入遂落入了国库。这些钱的大多数并没有用于改善国家过于依赖石油的单一经济结构,而主要用于改善穷人的生活和奖励那些查韦斯的支持者。这样一来,在占人口大多数的穷人的支持下,查韦斯几乎可以通过全民公决的方式,通过他想通过的任何法案。

而查韦斯这些年来最经常做的,就是强化总统的权力。1999年12月,查韦斯曾组织召开“全国制宪大会”,否定了1961年宪法中总统不得连任的规定,同时总统任期也从5年延长至6年,查韦斯随后在2000年和2006年两次获得连任。2007年8月,查韦斯再次向全国代表大会提交修宪提案,要求总统可以无限期连任,该修正案虽然极富争议,但仍在2009年2月的全民公决中以54%的支持票获得通过。

另外,1999年通过的委内瑞拉宪法还规定,国会不能弹劾总统,但是大众可以罢免总统,只要有人征集了20%的登记选民签名要求罢免总统,就可以举行罢免公投来决定总统的去留。这样一来,在查韦斯的民粹操作下,只要当选,他实际上永远不会被罢免。

尽管很多人谴责查韦斯正在建立专制体制,但他并不是一个独裁者。他几次以高票当选总统,并通过了多次全面公决的考验,委内瑞拉没有政治犯,报纸不受限制,经常讽刺查韦斯,反对党也公开地自由活动。不同于那种众叛亲离、需要以镇压维持统治的独裁者,查韦斯对威权体制做了适应民主时代的改良,消除了它和竞选政治之间原本存在的矛盾。

查韦斯所实践的民主和社会主义,与其说是一种意识形态,不如说是基于委内瑞拉现实的一种理性选择。在查韦斯上台之前,委内瑞拉曾是世界上贫富悬殊最厉害的国家,全国2300万人口中有4成以上生活在贫困之中,因此获得了“比利印度”的称谓:有钱人像比利时的人口一样少,而穷人则像印度的人口一樣多。而穷人为主、中产阶级力量薄弱的社会安全感很低,个体独立意识不强,往往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某个强势人物身上。在这种情况下,查韦斯的那一套民粹主张虽然令外人侧目,但却是再实用不过的政治策略。

查韦斯式的民主,给委内瑞拉带来了他个人至少20年的统治。由于已经扫清了连选连任的宪法障碍,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他甚至可能当得更长;而普京同样是通过选举和钻法律空子的办法,让自己眷恋权力的做法合法化。如何避免民主的形式可能产生的不民主的结果,这是委内瑞拉式的民主带给世界的最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