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不可过分挑剔
2012-08-04李允经
○李允经
都市文化报《书脉》周刊2012年5月31日“B5·悦读”版,刊出了杨辉隆先生所撰《做一个挑剔的读者》一文。读后,我稍有异议,也想“挑剔”一番。
杨文在说到“如何挑剔书籍”时,引用了一位英国作家的主张:“有教益,但无趣枯燥的书……不用费神去读”。我的想法是,既然是“有教益”的书,如果只因“无趣枯燥”就放弃之,大约是不可取的。例如,不少中学生说:他们读书,一怕写作文,二怕读古文,三怕周树人(鲁迅)。“写作文”姑且置之不论。他们怕古文,怕鲁迅的文章,原因就在于晦涩难懂,晦涩难懂必然导致“无趣枯燥”。那么,中学生是否就不用费神去读古文和读鲁迅了呢?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
众所周知,毛泽东曾经说过,我们中国有两位圣人,即孔子和鲁迅是也。显然,孔子是古典圣人,鲁迅是现代圣人。毛泽东在论及新文化运动时曾说:“鲁迅是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民族英雄。”那么,孔子又代表谁呢?毛泽东似乎没有提及过。不过,鲁迅在《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文章中,倒是有过如下评论:“孔夫子曾经计划过出色的治国方法,但那都是为了治民众者,即权势者设想的方法,为民众本身的,却一点也没有。”显然,孔子并不“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正如鲁迅说的那样,孔子是“权势者的圣人”。
那么,是否因为孔子的《论语》是古文也“无趣枯燥”,孔子本人又不“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我们就可以不用费神去读呢?当然不是。孔子是我国春秋战国时代的政治家、思想家和教育家。他主张“仁政”,怀疑鬼神的存在;他主张“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他提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他的思想学说成为汉代之后封建文化的正统。在我们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今天,岂能不读孔子?但在读的时候,我们也不可忘记,他并非是代表着人民大众的圣人,他的话并非句句真理。
孔子要读,鲁迅呢?就可不读吗?当然不能。鲁迅自己就说过:“我的文章,未有阅历的人实在不见得看得懂。”(见1936年4月5日致王冶秋信)难懂,就不免觉得“无趣枯燥”。鲁迅还说过,“孔孟的书我读得最早,最熟”,也“看过许多的旧书”,所以影响到白话文上,“常不免流露出他的字句,体格来”。鲁迅极力希望摆脱它,而“将活人的唇舌作为源泉,使文章更加接近语言,更加有生气”。(见《写在<坟>的后面》事实上,他后来的杂文也更多地采用口语,变得通俗易懂多了。
其实,鲁迅的作品除了带有文言文的成分,让人不习惯、不好懂之外,还在于他思想的深刻性让阅世不深的年轻人感到不好理解。如果真正把鲁迅文章读进去,读懂了,我们便会从中发现许多启迪、许多教诲,会有茅塞顿开之感,会对鲁迅敬佩得五体投地。所以,作为一个文化人,如果能在有生之年,有兴能和鲁迅的作品相遇并相熟,那肯定是一种幸福,哪里会是什么枯燥无味呢?
杨文还主张:“不读与专业和爱好无关的书”,并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学习到无限的知识”。假使真的如此,“学到无限的知识”恐怕就是一句空话。因为读书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听音乐、看电影,也不是发短信、泡网吧,读书需要勤奋和刻苦。常言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古人也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专业的读书有时候也很苦。拿教师做比喻吧。教师为了给学生讲清楚相关的知识,往往免不了读一些与专业无关的书,哪怕本身并不爱读,那也得硬着头皮读。这便是“专业”与“爱好”难以合二为一的缘故。我本人曾当过老师,多少有些体会,专业的读书也是很苦的。至于“爱好”,则人人不同,而且每个人的爱好又有限得很。既不读与专业无关的书,又不读与爱好无关的书,那读书的范围就被大大地缩小了。读者假使如此挑剔的话,那确是变“苦读”为“悦读”了,但不幸的是,想要“学习到无限知识”的愿望,也就注定落空了。
鲁迅的主张是与此相反的。他说过,“大可以看看各样的书,即使和本业毫不相干的,也要泛览。譬如学理科的,偏看看文学书;学文学的,偏看看理科书,看看别个在那里研究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子,对于别人,别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学问都各有用处,要定什么是头等还很难”。他又说,“专读书也有弊病”,那样“便变成书厨”。重要的是在读书时要自己思考,你不要把自己的脑子变成他人的跑马场。而更加重要的是,要做一个观察者,“用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还“必须和现实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见《读书杂谈》)
总之,我以为,读书不可过分挑剔,要尽可能地做到博览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