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复仇记
2012-07-26盖理布兰德纳袁洪庚
*[美]盖理·布兰德纳 *袁洪庚 译
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利奥酒吧里有不少空位,可是那孩子却跟在希克曼身后一路来到最里端,在他身边坐下来。平时希克曼倒也不在乎身边有人,不过这个星期一晚上他感觉很疲惫,宁愿一个人呆着。
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二十二三岁,脸上胡子拉碴的。希克曼把自己的凳子稍稍挪开一点儿,全神贯注地望着钉在后墙上那颗鹿头的绿眼睛。
“安静的夜晚。”那孩子道。
“是啊。”希克曼咕哝道。他朝正把一件红背心往身上套的酒保打手势道:“利奥,跟往常一样。”
酒保把冰块放进一只浅玻璃杯里,再往上浇威士忌。他把酒放到希克曼面前,再转身问这孩子。
“喝点什么?”
孩子说:“我要一杯啤酒。”
“来个三明治吗,希克曼先生?”酒保一边打开龙头接啤酒一边问道。
“不要啦。不过还是谢谢你,利奥。我想减几磅体重。”
酒保拍拍自己的肚子道:“那正是我该做的事情,不过我宁愿胖而快活着,不愿瘦但是心情不好。只要那些姑娘们没有意见就行,是不是?”
“对。”希克曼道。
利奥收下酒钱,走到吧台那儿,把款项记入现金出入记录机。
那孩子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洛杉矶。我是俄勒冈人。”
希克曼搭腔道:“很美的地方,绿色不少,只是下雨多。”
孩子身子前倾,仔细盯着希克曼的脸。“瞧,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吗?我一路上非得给人讲这个故事,只讲一遍。假如你是一个猎人,你会感兴趣的。这是一个关于一颗流弹的故事。”
希克曼仔细端详这个孩子,打量他好一会儿。裹在过于厚重的方格外衣下的身材瘦小,几乎有些羸弱。一头乱蓬蓬的棕色头发令人印象深刻,胡子很长。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
希克曼道:“好啊,说来听听吧。”
这孩子打手势要利奥给他俩再上一杯酒,接着便以拘谨的声音开始讲述。
“我叫韦斯利·麦兹。去年九月,我在波特兰同一个名叫朱迪的女孩成亲。还在上小学时,我俩就认识了。她是一个金发女孩,很可爱,有一双湛蓝的大眼睛,有50分的硬币那么大呢。”
“我请了一星期假,暂时离开我工作的运动器材商店去度蜜月。我们计划驾车做绕俄勒冈一周的旅行。出门后的第二天,我们沿着尤金以东的58号高速公路走,这时朱迪看到有一条伐木工人开出的小路通进树林里去。她认定那儿有野生的黑莓。她喜欢黑莓,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我就拐下高速路,沿着这条小路往前开,一直来到灌木丛太密,没法子再往前走的地方。”
“我们下车,那儿真有野黑莓,遍地都是。朱迪乐得大笑,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跳起舞来。她从车里拿出一个塑料桶,跑到我前面去采黑莓。”
“当时她跑到一个小山坡上,还回头招手叫我过去。她说:‘快点儿,韦斯,来看看我采到了什么。’”
“我朝她站着等我的那地方跑去,可根本没有看到她采到的东西。我刚刚来到坡上她站立的那个地方,一颗子弹从她头上穿过,我刚刚结婚的妻子就这样被人杀死了。”
“唉,真糟糕。”觉得自己总该说点什么,希克曼便插进这一句。
这孩子接着说下去:“我差点儿疯了。我根本没有听到杀死她的那声枪响,可是接着枪声又连续响起,一连三响。我没有看到子弹打到哪儿。听到枪响,我只是拼命地跑,就好像我在追赶魔鬼似的。一只脚被树根绊住,我摔倒在地上,摔断了右腿上的两根骨头。不知怎么搞的,我准是爬回到朱迪遗体旁边,因为他们是在那儿找到我的。那已是六小时之后,他们很吃惊。一个巡警曾看到我们的车子拐下高速公路,若不是他上来看个究竟,我们两个人现在可能还在那儿躺着呢。”
希克曼道:“总之还是运气好。”
“是吗?”韦斯利·麦兹让这个问题悬在半空中,像一缕青烟。“后来五个月我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他们想法把我的腿治好了。在那147天里,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若死去的不是朱迪而是我就好啦。”
“警察也说不清楚是谁开的枪吗?”
“说不清。他们只是认定那是一支猎鹿的枪,口径是30-06。”
希克曼道:“真倒霉,太糟糕啦,你甚至没有看到那人的车子。”
“哦,我看到了。我不仅看到了他的车子,还看到他的加利福尼亚的车牌,也看到开枪那人的模样。”
“既然你知道他的车牌号,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警察为什么找不到他呢?”
韦斯利·麦兹起身拿一块纸餐巾擦擦嘴巴道:“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故事的结局吧。”
这孩子一瘸一拐地向洗手间走去,与此同时利奥来到希克曼面前,身子靠在吧台上。
他说:“这小子说话声音有点儿大。他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我看他没事儿。他老婆的遭遇令他很伤心呢。我看他只是想找人倾诉一番,让心里舒服些。”
那孩子回来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利奥狠狠瞪他一眼,侧身走开。
他立即接着讲故事:“警察没有逮住这个人的原因是,我没有对他们说起我看到过他。”
希克曼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你不想让他受到惩罚吗?”
“这正是我不对他们说的原因所在。我要他受到真正的惩罚,而不是不痛不痒地挠一把。如今的法庭都很软弱,他们很可能会判他一个缓期执行的刑期,然后放他走。那人毁掉了我生活中最最美好的一部分。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只有一种惩罚手段合适:他得死掉。”
“我躺在医院里的那些漫长的日子里,只有一个理由让我活下来。那就是我要找到这个杀死我妻子的人……把他干掉。”
“你是说,你要设法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他?”
“我是说,我已经找到他啦。这很容易。我给加利福尼亚机动车辆管理处写信,把那个车牌号码告诉他们。他们回信告知我车主是谁。结果,我发现他就住在洛杉矶。”
希克曼心中突然产生一种恐惧感:“你有他的地址?”
“对。我今天去过他家。我等在那儿,直到他出门,这就确定他果然就是这个人。以后,我就跟着他一路来到这个酒吧里。”
希克曼低头瞧见这孩子手里握着一把0.45口径的军用手枪,手就放在膝上。
希克曼嚷道:“等一等,小伙子,你搞错了!”
“没有错。”这孩子说。
他们提高了嗓门,利奥闻声急忙赶过来。待他来到这两个人座位对面时,韦斯利·麦兹端起那只硕大的手枪冲他的脸上开了一枪。利奥被打倒在一排排酒瓶上,以后又向前跌过来,倒下时轰然趴在吧台上。
希克曼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就像是被焊在酒吧凳上似的。韦斯利·麦兹把手枪放在湿漉漉的吧台上,把它推向希克曼。
这孩子说:“我不会再用到这个东西。偏离目标的子弹现在到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