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计价结算货币选择和货币国际化

陈志斌 ，钱利珍

（1.厦门大学 经济学院，厦门 361005；2.兴业银行 厦门分行，厦门 361012）

0 引言

《京都议定书》生效后，全球碳金融市场迅猛发展.据世界银行统计，全球碳金融市场交易额从2005年的108.6亿美元增长到2010年的1419亿美元，预计2012年市场容量有望超过石油市场，成为世界第一大交易市场。很多学者认为碳金融市场的崛起将对国际金融市场和金融体系产生重要影响，碳交易的兴起和与之相关的低碳能源的巨大市场将是助推货币多元化格局的绝好契机（陆静，2010等）。同时，根据王颖和管清友（2008）等学者的观点，一国货币要想成为国际货币甚至关键货币，往往要遵循计价结算货币-储备货币-锚货币的基本路径，其中，与国际大宗商品特别是能源贸易的计价和结算绑定往往是货币崛起的起点；尹应凯和崔茂中（2010）推断“碳交易标的-关键货币”可能成为国际货币体系的中心架构，他们提出在金融危机短期挑战与气候变化长期挑战的双重背景下，可构建以“碳货币”为本位的“国际碳金融体系”。当然，要深入构建国际碳金融体系必将经历很长时间的演化，但不容忽视的是，碳交易计价结算权以及衍生的货币职能的绑定将对一国货币的国际化进程产生影响。

从国内现有研究文献来看，对于绑定能源计价结算货币影响的研究仅停留在文字阶段，并未出现严谨的理论和实证分析。本文将通过构建利润最大化模型，并结合Devereux et al.(2004)文中的定理，从理论上证明能源计价结算货币绑定有利于一国货币的国际化，并首次结合相关数据对此进行实证分析，以弥补此方面文献的不足。

1 计价结算货币选择现状分析

1.1 国际贸易的计价结算货币竞争

计价结算是货币的三大职能之一，也是一国货币国际化的起点。根据表1全球重要贸易区域（和国家）的跨境贸易计价结算货币选择情况，可看出国际贸易的结算货币竞争概况如下：①美元在亚太地区、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地的贸易计价结算中占有绝对优势，远非欧元能够企及；②欧洲国家的贸易结算主要以欧元为主，不过进口中，美元结算的份额与欧元比较接近；③日本和亚太地区贸易的日元结算份额较大，不过日元结算比例依然小于美元，特别在亚太地区，两者比例悬殊。可见，总体来看，美元在国际贸易的计价结算中占有绝对优势。

表1 各国/地区进出口贸易结算货币份额概况 (%)

1.2 能源计价结算货币选择

从能源计价货币的竞争情况来看，美元是绝大多数能源的计价货币。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发布的81中原材料价格序列，只有5种不是以美元计价；罗杰斯国际商品指数中也仅有个别占比不高的原材料不是以美元计价，而能源的计价货币均为美元（见表2）。可见，美元垄断了几乎所有能源及原材料的计价结算货币权。

表2 罗杰斯国际商品指数原材料计价货币

1.3 碳交易计价结算货币选择情况

随着《京都议定书》的生效，全球碳金融市场发展迅速，碳交易计价结算货币的竞争也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从市场份额看，2006～2008年ETS占全球交易额的占比大于74%，2009年和2010年的比例甚至大于82%，此市场是欧盟国家之间的碳交易，全部用欧元计价结算，所以欧元控制占全球碳市场70%以上的计价和结算货币绑定权。从卖方买方情况看——中国是一级CDM和JI最大卖方，中国发改委批示用美元结算，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美元受益于货币本位地位和发展中国家政策的支持得到一定比例；同时，一级CDM和JI市场买家以欧洲国家为主，所以对货币选择有较大的发言权。从垄断性情况看——市场限制条件使三种碳信用种类的价格需求弹性从高到低排列如下：JI市场交易的减排单位（ERUs），CDM市场交易的核证减排单位（CERs）和ETS市场交易的EUAs，可见EUAs最具独特性，可垄断欧元计价。从金融市场完善程度看——欧洲的碳期货交易市场占主导，具有定价权。综上，无论在全球碳交易的配额市场还是项目市场，欧元都占据着相当大比例的使用空间，是碳现货和碳衍生品交易市场的主要计价结算货币。

不过，随着各国在碳交易市场参与度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国家也试图提升本币在碳交易市场体系中的地位。日本试图使日元成为碳交易计价结算的第三货币，美国也试图从“石油-美元”转向“碳排放-美元”。此外，中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韩国等国也试图将本币与碳交易挂钩，全球各国对于碳交易货币的争夺战异常激烈。

2 能源货币绑定和货币国际化

根据上文的现状分析，我们发现美元几乎垄断了能源的计价结算货币权，同时，在亚太地区、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地的国际贸易中也占有绝对的优势，两者是否存在联系？而各国为何如此积极争夺碳交易货币权？此部分将构建模型分析能源（包括碳排放权）计价结算货币绑定对国际贸易货币选择和货币国际化的影响，并选取数据进行实证分析。

2.1 基本框架

我们将绑定能源（包括碳排放权）计价结算货币的国家称为“中心国”，其他国家称为“外围国”。假设能源价格外生，国际能源（包括碳排放权）用中心国货币计价，劳动力和资本全部来自国内。外围国公司i的产出为：

其中Y表示外围国的产出，L表示劳动投入，K表示资本投入，O表示能源（包括碳排放权）投入，是一个常数，α＜1/2是能源（包括碳排放权）对GDP产出的贡献率，β是资本对GDP产出的贡献率，θ是外围国的劳动生产率冲击，遵循对数正态分布：θ=exp(z)，z～N(0,σZ2)。

劳动成本用本国货币计价，所以外围国的边际成本为：

其中W表示工人的工资，设定W=τPCρ（P表示外围国国内物价指数，C表示国内总消费）；R表示资本的投入，R=δPCψ，Q表示能源（包括碳排放权）价格，lnQ=q，q～N(0,σq2)，外围国能源价格为QS。S表示外围国对中心国的汇率（直接标价法），S=P/P*。

假定外围国和中心国的物价所受的货币冲击遵循对数正态分布：

假定外部冲击独立，即（u，u*，z，z*，q）之间的协方差为0。

2.2 出口商计价结算货币选择

当外围国企业出口商品时，必须事先选择用本国货币（PCP）定价还是中心国货币（LCP）定价。完全竞争假设下，企业i不影响定价，出口商品i时在国外市场面临CES需求函数：

其中P*h(i)为中心国消费者购买外围国商品i的价格；P*h为中心国消费者购买外围国所有商品的价格指数；P*为中心国消费者物价指数（以美元标价）；N*为与价格无关的需求转换参数；λ为企业i面临的价格弹性（完全有弹性）；θ为对外围国商品的需求价格弹性。则外围国出口商选择不同货币计价的利润如下：

（1）如果出口企业选择LCP计价，则商品i的价格事先设定为P*LCPh(i)，企业的预期折现利润为:

其中d表示贴现因子。

（2）如果出口企业选择PCP计价，则商品i的价格事先设定为，中心国消费者能够以/S的价格买到商品，企业的预期折现利润为：

（3）如果E∏LCP-E∏PCP＞0，则选择中心国货币（LCP），否则选择本国货币（PCP）。

根据Devereux et al.(2004)文中定理1，当下式成立时，var(s)/2-cov(mc,s)＞0，选择PCP；反之，则选择LCP计价。其中S=P/P*，（u，u*，z，z*，q）之间的协方差为0，所以；同时，

2.3 经验分析

上文的理论模型分析证明能源（包括碳交易）货币绑定有利于他国选择该货币计价结算，进而促进一国货币的国际化。下文将选择一定的变量和数据实证证明能源货币绑定有利于一国货币（以美元为例）的国际化。结合李晓峰、钱利珍和陈玉婵（2011）一文的观点，我们认为除了能源计价结算货币绑定外，美元国际地位的维持还取决于金融市场发展情况、美国持续输出美元（用美国经常项目逆差衡量）和历史惯性等制度因素。被解释变量是美元的国际地位，用外汇储备构成货币美元占比表示，由于这种占比在0和1之间，处理此类约束的一个有效方法是对货币的国际份额进行Logistic转换（Chinn和Frankel，2008)。具体的处理方式为：logitsha=Log[share/(1-share)]，其中share表示外汇储备构成货币美元的真实占比，logitsha表示经过Logistic转换之后的美元占比。所以，我们可构建如下的实证方程：

表3列出了各变量名称、含义以及数据来源，数据样本时期为1999第一季度至2010年第四季度。先对各变量进行ADF单位根检验，发现均为I（1）序列，再进行Johan-son协整检验，存在一个协整关系，具体的关系如下：

表3 变量名称、含义以及数据来源

其中括号中表示t值，***和**分别表示在1%和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修正R平方为0.93，DW值为2.25，F统计量为121.85，p(F)为0.0000。根据实证分析的结果，能源计价结算货币权的垄断确实有助于一国货币的国际化。

3 推进碳交易人民币计价结算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知能源计价结算货币的绑定有利于更多的出口商在国际贸易中选择此货币进行计价结算，进而将推动此货币的国际化。在美元几乎垄断了石油等能源交易的计价结算货币权的背景下，全球碳金融交易的兴起给其他货币带来一线希望，各国纷纷开始对碳交易计价结算货币权的争夺。作为最大的一级CDM卖方，中国也必须不断推进碳交易的人民币计价结算，才能更好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表4 计价结算货币选择理论

根据计价结算货币的选择理论，计价结算货币选择主要与市场份额、商品垄断情况、金融市场发展和买卖双方情况相关（见表4）。据此，再结合中国碳金融市场的发展现状，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3.1 保持市场份额，尽快将碳指标分解到省市和企业

根据计价结算货币选择理论，出口国商品在国际市场的比重越大，选择本币几率越大，所以为推进碳交易的人民币计价，首先需保持相应的市场份额。从现状看，我国在CDM项目数量及CERs额度上均位居世界第一，且远远领先于其他发展中国家，成为全球碳减排资源的重要供给方。截至2011年3月15日，全球通过联合国清洁发展机制（CDM）注册的项目为2911个，中国通过联合国注册的CDM项目数为1273个，占比为43.73%。2009年11月25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到2020年我国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将比2005年下降40%至50%，作为约束性指标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长期规划。在努力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通过大力推广节能减排技术，努力提高资源使用效率，必将有大批项目可被开发为CDM项目，所以我国有能力保持相应的市场份额。

眼下较为重要的是在全国碳排放总量确定的前提下，科学地将碳指标分解到各个省区，之后再分解到各个市县，最后到达各个企业。因为企业是参与碳交易的主体，他们从自身利益出发，对碳排放量进行买卖，才能进一步推进节能技术的创新和改造，从而实现企业自身减排降耗的同时，增大我国CDM项目的份额。

3.2 发展碳金融市场，建设碳交易市场体系

根据计价结算货币选择理论，金融市场越发达，越有可能选择此国货币作为计价货币。所以为推进碳交易的人民币计价，应积极发展碳金融交易市场。迄今为止，中国已启动了5省8市低碳试点，碳交易所已达9家，但其实，国内现有的碳排放交易所大多“有场无市”，交易所的功能仅限于节能环保技术的转让交易以及CDM项目的撮合，真正实现的场内交易寥寥无几。所以进一步发展碳金融市场，建设碳交易市场体系显得格外重要。

首先，应加大对硬件（技术和设备等）和软件（交易流程和交易人才培养等）的关注和人力物力投入。其次，积极制定自愿减排的交易管理办法，规范项目的自愿减排交易活动；同时，建立中国碳排放的注册登记系统，维护市场的健康发展。再次，充分吸收国外先进国家的经验，与相关机构密切合作，建立有中国特色和国际市场接轨的交易平台，并积极提升交易所的信息功能，充分发掘交易所的定价功效，利用可得资源吸引各类资金的投资，使清洁能源和清洁技术投资常态化和可持续化。最后，加强碳金融研究，鼓励碳金融衍生产品的创新，提升我国的碳金融体系的深度和广度。

3.3 提升定价权，增强我国碳交易的竞争力

根据计价结算货币选择理论，出口商品异质性越强（价格需求弹性越低），选择本币计价的几率越大，所以为推进碳交易的人民币计价，需增强我国出口的碳排放权的异质性和定价能力。发展中国家不能直接将配额出售到欧洲市场，他们必须通过国际碳基金和公司等机构购买、包装和开发，再进入欧洲市场。所以中国处于整个碳交易产业链的最低端，国内碳价格远低于国际市场价格，这使得碳资产的价值转化效率很低，不仅造成企业与国家大量资源的损失，还给日后相关国际碳交易谈判带来阻碍。本文认为可通过以下几个途径提升定价权：①积极培育本国在新能源与低碳技术上的优势。当然，这也需要发达的碳交易市场与碳金融服务体系对技术创新的支持对外积极参与；②积极培养中介机构，引导中国的证券公司、期货公司、基金公司以及其他机构投资者，加入到碳交易机制创建的试点当中，提升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碳金融服务供应链；③加强与国际碳交易所的联系，开发与国际挂钩的期货和期权交易，丰富我国碳交易的金融产品品种，增加碳市场的流动性以及我国在国际碳交易市场的定价权和话语权，从而增强我国在国际低碳经济中的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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