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创办军事学院:新中国军队走上正规化
2012-07-01李新市
李新市
作为一位军事家,刘伯承一贯主张“建军必建校”,“治军必先治校”。从泸顺起义举办军事政治学校,到中央革命根据地主办中央红军学校,领导红四方面军、红二方面军的红军大学,再到担任抗日军政大学的副校长,兼任中原军区、第二野战军军政大学校长和政委,刘伯承为人民军队的发展壮大培养了一批又一批骨干力量,积累了丰富的教学和管理经验。
1950年10月7日至25日,刘伯承、邓小平、贺龙指挥西南军区进军西藏的部队发起昌都战役,一举歼灭反动藏军10个“代本”(相当于团),共5700多人。这时,中共中央拟让刘伯承出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总参谋长这一重要职务最好让年富力强的人去担任。经过反复思考,他提笔给中央写了一封信,请求辞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二书记、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的职务,转而去参与筹建陆军大学。中央经研究很快批准了他的请求。
刘伯承办学的愿望获得中央批准后,他首先找到邓小平,说:“彭老总在前线为打败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而作战,我要为使解放军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而重执教鞭。”又过数日,毛泽东给刘伯承发了一个急电,希望他迅速来北京主持筹建陆军大学。刘伯承接到这份电报后,把在西南的工作迅速交代完毕,乘飞机离开重庆到了北京。
建议“陆军大学”更名为“军事学院”
在聆听了毛泽东关于創办陆军大学的指示之后,刘伯承又去见时任政务院总理兼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周恩来。周恩来说,中央军委已经组建了陆军大学筹备委员会,这个筹委会就由你负责,军委正从全国各大战略区选调陆军大学的各级领导干部。以前,中央军委曾考虑把校址建在东北,现在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了,把校址建在东北显然不太有利,你看在北京或者其他省市有没有适合的地点,你们筹委会先在北京考察一下。
听了周恩来的具体工作布置后,刘伯承便和筹委会成员驱车先后去石景山、八大处、圆明园遗址等地,进行了一番实地考察。几经衡量,刘伯承觉得这几个地方都不太理想。他认为,在国家财政尚有困难的情况下,我们办军事教育既要为国家节省经费,又要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学校办起来,迅速为各战略区、为朝鲜前线输送高中级军事人才,才是上策。
想着想着,刘伯承突然眼前一亮:不是还有华东军区军政大学嘛!
1949年4月南京解放后,刘伯承曾任中共南京市委书记、南京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南京市市长,他知道华东军区在南京有一所军政大学,这所军校设在南京城的东南角,占地约3平方公里,房屋面积达47万平方米,各类教学设施也比较齐全。我们何不以这所学校为基础来办陆军大学呢?
于是,刘伯承立即去见周恩来,谈了以华东军政大学为基础办学的想法。周恩来听了非常高兴,表示赞同。接着,两人又商量起这所即将开始筹建的军事学校的地位和名称问题,周恩来对他说,现在正是国民经济的恢复和抗美援朝的关键时期,我们可以把陆军大学暂时设在南京,待将来条件具备了,可以再迁到北京来。关于校名问题,刘伯承建议,为了巩固国防、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我们要办的这所学校不久肯定还要增设海军科和空军科,因此,把“陆军大学”更名为“军事学院”更合适。周恩来表示十分赞同,觉得这样既可以压缩人员编制,又可以包括诸军兵种,有利于组织合同作战等教学活动,于是说:就叫“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吧!
以保卫祖国安全为学院的办学方向
在刘伯承的领导下,经过仅仅一个多月的筹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在南京建成了。从1950年11月下旬开始,学员们陆续从全国各地来军事学院报到。12月初,刘伯承根据学员的报到情况和抗美援朝战争的实际需要,在学院设置了情报科、陆军本科、陆军速成科等教学和科研机构。
1951年1月15日上午,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举行了盛大的成立及开学典礼。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作为中共中央和军委的代表到院祝贺,院长刘伯承发表了热情洋溢、慷慨激昂的祝词。他说:“我们用比较短的时间把军事学院建立起来了,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我们在这里要看到,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侵略集团,妄图夺取中国人民革命的胜利果实,要镇压东亚民族的解放运动,要破坏世界和平,它武装侵略朝鲜,侵占我国台湾,空袭我国领土,侵扰我国领海和领空,直接威胁着我们伟大祖国的安全。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出加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海军、空军力量建设的号召,全国人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运动高潮掀起来了,我们的军事学院恰在此时创办起来了。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给我们学院的任务,就是要在人民解放军现有素质及军事思想的基础上,经过在我们学院的训练,我们的学员能够熟悉并指挥现代化的各技术兵种,能够熟练地组织与指挥协同动作,熟悉掌握参谋勤务与通信联络,以准备完全能够胜任与美帝国主义侵略集团作战的指挥人员。这些指挥人员必须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完全忠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国人民的事业,具有高度的爱国主义、国际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能够识破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侵略集团的任何侵略阴谋,要能够明确斗争方向,就是要保卫祖国,保卫东亚,保卫世界和平。同志们要针对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侵略集团进行认真的学习研究,研究战胜敌人的有效方法,特别是要研究志愿军在朝鲜作战所获得的新鲜经验,不断地更新教学方法,高质量地完成我们所担负的训练任务。”
有针对性和实效性的教学活动
从志愿军入朝参战的那一天起,刘伯承就密切关注着抗美援朝战争的每一步发展。他指示学院的宣传部门,要利用多种形式宣传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意义,指示训练部门要认真搜集、学习研究志愿军的战役和战斗经验,并将这些经验贯彻到学院的教学工作中去。他根据朝鲜战争的实际斗争需要,在学院中陆续增加了防坦克、防空、防化学、外军研究和司令部工作等新课程。他反复指示,基本系要以师战术为重点,兼顾学习营、团和军级战术;高级系的教学对象是军队高级干部,学习的内容要广泛,要从团战术学到集团军战役法,以军战术为主。他强调,训练计划一确定,便成为实施训练的法规,任何人不能擅自更改。高级速成科的学员在教室里学完了“军进攻战术”后,就到江苏句容至丹阳间进行军首长和司令部野外演习。1951年,根据刘伯承的安排,学院举行了3次抗美援朝作战经验报告会,后又请志愿军第九兵团第二十军军长张翼祥、赴朝慰问团负责人陈沂,以及朝鲜人民军访华代表团的成员报告五次战役等作战情况。刘伯承对这些报告给予很高的评价,赞扬他们既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又上了一堂实际的军事课,使学院的教学活动能够更具有针对性和实效性。
刘伯承还通过被调往朝鲜前线指挥作战的高、中级速成科的学员,直接了解朝鲜战场的发展变化和最新作战经验。1951年3月,军事学院刚刚成立两个月,由于朝鲜战争激战正酣,急需指挥员,刘伯承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和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的要求,选调44名学员到朝鲜指挥作战。5月,彭德怀又提出,再从军事学院选调50名学员充实志愿军各级指挥机关。刘伯承再次选调了一批既勤奋好学又富有作战经验、极有培养前途的中高级指挥员学员,而且其中不乏著名战将,如杨得志、秦基伟、肖永银等。出征之前,刘伯承深情地叮嘱他们,要多写信回来,要多介绍朝鲜战场的实际情况,要多向战地的同志们学习,要多打胜仗。同时希望他们在战争结束后再回学院深造,母校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着。
不久,志愿军第三兵团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从朝鲜前线来信,谈到了他率领部队参加第五次战役的情况,还谈到了志愿军在作战指挥、通信联络、后勤保障以及战斗的整体性、机动性和争取时间等战役战术方面的问题,刘伯承指示训练部门,要组织学员对这些战地实战问题进行讨论研究。又过了一段时间,志愿军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也从朝鲜前线给刘伯承来信,谈到了第五次战役后他在西线指挥两个军进行防御作战的情况。杨得志说,我军在攻防作战上已经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进步,表现在:第一,从干部思想上扭转了不愿意指挥特种兵作战的问题,现在战地指挥员的态度转变了,开始嫌炮兵火力配属太弱了;我军在炮火的运用和步炮协同上,组织日渐严密,在战场上,已经能够发挥炮火的威力。第二,现在我军在技术上基本上克服了零敲碎打的情况,坦克、火炮及山炮可以抵近打点,对摧毁敌人的防御工事起了很大的作用。杨得志还就上述两点可喜的变化介绍了一个典型战例。刘伯承看了杨得志的这封来信后,非常高兴,立即指示学术研究室加以整理,刊登在军事学院《军学生活》报上,他还亲自加了按语,指出,所有这些经验对于我们学院目前的训练工作有极大的参考价值。全体学员教员应该学习志愿军在朝鲜作战中所取得的宝贵经验,把它作为高中级学员和其他人员研究朝鲜战争的重要资源,深入分析,以取得学习上的进步。前后方的书信往来,使朝鲜战场的战地经验与我军中高级军事指挥员的作战指挥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使教学更有针对性,能够更好地指导军事斗争。
系统总结志愿军军事斗争的新鲜经验
经过一段时间对抗美援朝战场上新鲜作战经验的潜心研究,刘伯承领导学员开始进行系统的团、师两级攻防战术综合训练。1951年7月1日,在军事学院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30周年的大会上,刘伯承作了关于抗美援朝战争与军事学院训练工作的长篇报告。他着重强调了军事科学与战争实际的密切关系,指出:军事理论必须是与实践相结合的理论,它直接地、明显地受着战争胜负、流血多少的检验。他还提出,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与美军作战,应该解决好的4个问题:第一,在军事上要不断地提高打击敌人的能力。他指出,侵朝美军不但有制空权和制海权,而且他们陆军的装备也占有明显的优势,中朝军队的装备与美军比较起来,则明显居于劣势。然而,在第五次战役中我们却取得了胜利。这是因为抗美援朝战争是正义的战争,我军战地指挥员能够在现实的条件下充分发挥部队的主观能动性去为夺取胜利而奋斗,志愿军干部战士能够以自我牺牲的勇气作战。可以想象,如果志愿军能够武装成为正规化、现代化的军队,则困难必定减少,代价必定会小,胜利的日期也一定提前。在朝鲜的志愿军广大指战员,更为迫切地期望我军加快现代化建设的步伐,我们在后方学习,必须适应新的情况,加快部队正规化、现代化建设。第二,我军的兵器和物资要能够运到前线去。刘伯承强调指出,朝鲜是一个半岛,地形狭长,岛上的高山河流很多,在敌人掌握着制空权和制海权的情况下,我们的铁路公路运输不能畅通,我方物资等前送和后运常常受到限制。部队战斗必需品和生活用品的供应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志愿军在残酷的斗争中能够不断地夺取胜利,依靠的是广大指战员的斗志。他说,我们军事学院的学员,要把志愿军的后方补给问题当作一个研究重点,为前方的同志出谋划策。第三,我军兵器和物资到了前线后,要使其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效能。刘伯承指出,如果我们能够比较好地解决部队的后方补给问题,还要解决另一个与此密切相关的问题,就是如何学习现代军事科学知识,如何组织与指挥诸军兵种协同作战的问题。我们军事学院学员的军事斗争经验非常丰富,但是对现代化的新技术兵种,则缺乏科学先进的指挥方法。毛主席给军事学院的题词是:“努力学习,保卫国防”。我们在这方面必须进行专门的学习,而且一定要学好。第四,前方的作战与后方的军事教育活动也要密切协同。刘伯承说,目前从抗美援朝战争和我们国内的军事教育教学活动实际情况来看,基本上是协同的,但是没有达到密切的程度。今后我们在教学上,要对有关朝鲜战场的最新经验加以仔细的研究和科学的分析,使之融化在学员课程和作业中,一些重要的情况还应做出模型陈列在专修室内,以求学员的学习更加切合实际。要更进一步地研究朝鲜战争中各方面的经验教训,还要写成书面材料。
组织赴朝见学团到战地学习新战法
为了更好地把教学同抗美援朝战争结合起来,加强教学的针对性及效果,刘伯承组织了几次由院、系领导干部和教授组成的赴朝见学团,前往朝鲜前线实地考察。在出发前,刘伯承反复强调,你们出去的目的是为军事学院搭个桥,把志愿军抗美援朝的经验学到手并运用到学院的教学训练中,提高服务前线的实际效果。第一次朝鲜前线战地教学活动是从1952年3月开始的,见学团由12名领导干部和一些参谋干事组成,由陈伯钧任团长,在朝鲜前线驻了3个月。他们先在志愿军总部听了彭德怀关于朝鲜形势的报告,然后分头到前线各部队战地参观见学。当他们来到杨得志所在的第十九兵团司令部时,杨得志用了4个多小时的时间,将敌我双方的戰术特点及演变情况向见学团的成员作了详细的介绍,听者感到收获颇丰,觉得既学习了志愿军部队的政治工作经验,也实地学习了他们的战役战术。与此同时,见学团也把课堂搬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合同战术教授陈庆先,多次给志愿军团以上干部讲授现代诸军兵种协同作战理论和指挥艺术,使一线作战部队的指挥更加科学化和富有实效,讲课受到志愿军中高级干部的热烈欢迎。见学团回国后,时任军事学院政治部副主任的仲曦东向刘伯承提交了详细的情况汇报,全面总结了志愿军的政治工作经验。从事军事工作的教授和领导同志则分头在各个系进行了情况介绍,使志愿军各部队的军事斗争实践经验融化在各个教学环节中。
1953年9月上旬,由刘伯承亲自安排的第二次赴朝见学团的实地教学活动开始了,见学团成员由军事学院和总高级步兵学校联合组成,见学项目包括战役战术,司令部工作,后勤保障,装甲兵、炮兵运用等多个方面和领域,这是刘伯承在朝鲜停战后组织的一次规模比较大、范围比较广的战地参观见学活动。见学团11月10日回到南京。
见学团两次在朝鲜前线的实地见学完成后,刘伯承组织和指导学员编写了《朝鲜战地见学报告》和《朝鲜作战经验汇集》,还组织指导这一年暑期入学的志愿军学员编写了《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战例汇集》,共10余册,100多篇文章。通过编辑这些鲜活的典型战例,刘伯承总结出“反对单打一,学会弹钢琴”、“以战术为经,以技术为纬,经纬交织螺旋上升”的科学施训方法,既升华了志愿军的作战经验,同时也给军事学院的教育训练带来了生机和活力。这种前线与后方的密切合作,作战部队与军事指挥院校的相互交流,推进了我军军事理论的创新,对提高部队战斗力具有重大意义。
(责任编辑:张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