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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共党员数量的变化与其执政能力的关系探析

2012-06-28项佐涛

党政研究 2012年5期
关键词:入党苏联时期

项佐涛

苏共党员数量的变化与其执政能力的关系探析

项佐涛

苏共党员数量的变化与其执政能力呈现出一种辩证关系。列宁时期,苏共保持了精英党的特征,苏共党员数量的适度增加提升了党的战斗力,有利于社会主义政权的巩固。斯大林时期,苏共逐渐从精英党发展为群众党,苏共规模的扩大在推动苏联模式的建立和巩固的同时,却引发了党员和干部质量下降、民主集中制遭到破坏等负面问题,为日后的危机埋下了隐患。赫鲁晓夫到契尔年科时期,苏共党员数量急速膨胀,苏共虽然仍是社会政治生活的主要载体,执政能力却逐渐衰弱,逐渐陷入危机中。戈尔巴乔夫时期,苏共全面溃散并最终解散。苏共由盛到衰说明:马克思主义政党不应以规模扩大为唯一目的。在吸纳新党员的同时,更应该注重党员质量和组织建设;否则,会适得其反,削弱党的执政能力。

苏联共产党;党员数量;执政能力;列宁;斯大林;赫鲁晓夫;戈尔巴乔夫

苏联共产党①苏联共产党在不同时期的名称并不相同,本文为行文方便统称为苏联共产党,简称苏共。的兴衰留下了许多值得总结和深思的问题,党员数量的变化与其执政能力之间的关系便是其中之一。为什么苏共在1917年依靠35万名党员赢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而在1991年规模扩大50多倍、拥有1950万名党员之时却丧失了政权?一个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应该是精英党还是群众党?它究竟该保持多大规模?如果它需要扩大规模以满足执政需要,那么该如何保证党员的质量、提高党的执政能力?本文分别从列宁时期、斯大林时期、赫鲁晓夫至契尔年科时期、戈尔巴乔夫时期,考察苏共党员数量的变化对其党员和干部质量、组织原则和组织战斗力等方面的影响,探讨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规模与其执政能力的关系。

一、列宁时期

列宁时期,苏共党建的指导方针是不能以牺牲党员的质量为代价来换取党员数量的增加。因此,苏共的党员数量虽然有所扩大,但是受到严格限制;党员以职业革命家为主要成分,忠诚度高、信仰坚定。

十月革命后,为了巩固政权和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苏共适度扩大了党员人数,在1921年达到最高峰的73万。同时,苏共更加注重党员和干部的质量。列宁曾指出: “徒有其名的党员,就是白给,我们也不要。世界上只有我们这样的执政党,即革命工人阶级的党,才不追求党员数量的增加,而注意党员质量的提高和清洗混进党里来的人。”〔1〕在上述思想的指导下,苏共采取了以下几点措施来保证党员的质量。首先,严把干部质量关,从上层控制好干部的质量,防止领导干部官僚化。列宁曾提出: “党和政府机关一切工作中最大的毛病就是官僚主义,共产党员成了官僚主义者,如果说有什么东西会把我们毁掉的话,那就是这个。”〔2〕为了防治官僚主义蔓延,他采取了精简机构、缩减编制,划清人民委员会和政治局职权,改组工农检察院,密切党的干部、党员与群众的沟通等措施。其次,严格入党条件,从源头上控制好党员的质量。根据列宁的建议,苏共针对不同人群设置不同的入党标准。1922年4月,俄共 (布)十一大对申请入党者划出三条标准。工人和工农出身的红军战士入党需三个具有三年党龄的党员介绍,经县委或区委批准;农民和手工业者入党条件同上,但需经州委批准;其他人,特别是脱离其他政党的人需有五个具有五年党龄的党员介绍,经州委批准。此外,工人和工农出身的红军战士的预备期至少是6个月,农民和手工业者是一年,其他人是两年。最后,厉行清党,把不合格的党员从队伍中清除出去。1921年初,苏共党员拥有70多万,党的社会成分变得十分复杂,工人不到半数,农民约占四分之一,其余的是手工业者、职员和其他非无产者。对此,列宁指出: “冒险家和其他危害分子乘机混到执政党里来,这也是完全不可避免的。任何革命都有过这种现象。全部问题在于,以健康的强有力的先进阶级作为依靠的执政党,要善于清洗自己的队伍。”〔3〕在列宁的领导下,俄共 (布)十大通过了《关于党的建设问题》的决议,部署清党工作。清除主要对象为阶级异己分子、敌对分子、骑墙分子、蜕化分子、官僚主义分子等。

通过以上措施,苏共保证了党员和干部的质量、控制了党的规模。党员人数自1921年后明显回落,从1921年的73万减少到1924年的47万。列宁时期苏共党员数量的变化如表1所示。

表1 列宁时期的苏共人数

在保证党员质量的同时,苏共决定把优秀的共产党员选拔到国家机关工作,以保障党对国家政权的绝对领导,增强了党的执政能力。1919年,俄共 (布)八大提出: “俄国共产党既然掌握了政权,掌握了全部苏维埃机构,自然应当使自己数以万计的党员去管理国家。目前,党的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使自己数以千个新的优秀工作人员参加国家管理网 (铁路、粮食、监督、军队、法院等等)。”〔4〕八大通过的党章调整了党的组织结构,使其与苏维埃政权建立后的行政区划相适应,以保证苏共党员进入各级党政机构。八大还提出要加强党的基层组织建设,设立党支部为党的基层组织,作为传递党的政策和开展活动的细胞。短短几年间,苏共基层组织规模迅速扩大到1922年的2281个。各级党政干部和基层党员不仅保证了党的方针政策及时地贯彻落实和传达到群众,更保证了党能够迅速有效地了解群众需求并制定相应的对策来满足群众需求,从而扩大了党的群众基础,密切了党群关系。可以说,正是依靠苏共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依靠共产主义的信仰和革命热情,苏联人民才能够保卫苏维埃政权,开始了工业奇迹的伟大征程。

总之,在列宁的领导下,苏共保持了精英党的特征,党员质量高、信仰坚定。党员数量的适度增加增强了党的战斗力和执政能力,巩固了新生的社会主义政权,取得了社会主义建设的良好开端。

二、斯大林时期

斯大林时期,苏共党员数量不断增加,逐渐从精英党发展为群众党。新招募的党员不乏具有虔诚的共产主义理想的人,但权力欲望很强的人居多,整体素质较之老布尔什维克有所降低。他们对苏联模式有着强烈的认同,却缺乏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甘于服从上级命令,却缺乏创造力。

最初,苏共新发展的党员主要来自工人阶级内部,吸收党员的方式主要是短时间内突击发展。由于当时苏联工人人数有限、内部结构复杂,为了实现工人成分占优势而大面积地吸收工人入党,难免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同时,突击发展党员的做法导致了入党条件降低、审查不严格等问题,违背了发展对象从普通群众成长为合格党员的规律。例如,为了纪念列宁而吸收党员的活动完全是以搞运动的方式进行的。1924年底,苏共原有47万党员,征收运动后变成了72万,新党员占了1/3,致使党内政治文盲由 60%上升到了80%。〔5〕后来,苏共进一步放宽了入党条件,工人阶级与其他阶级的准入条件差别被取消。1939年3月联共 (布)十八大通过的新党章,废除了按不同类别吸收党员的办法,也废除了不同数目介绍人、不同预备期的办法,规定了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一视同仁的入党条件 (其他党派出身的人例外)。对此,有学者指出:“党的大门过去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加以守卫的,而现在完全敞开了——职员、官员大批地进去了。政治目的是使革命先锋队消融在粗俗的官员之中,这些人没有经验、没有独立性,但具备服从上级的老习惯。”〔6〕表2显示了斯大林时期苏共人数的变化。

表2 斯大林时期苏共人数的变化

(数据来源:〔苏〕H.A.彼特罗维切夫主编.党的建设〔M〕.郭华等译.北京:求实出版社,1983.70-71.)

在大规模发展新党员的同时,苏共也进行了几次清党,如1924-1925年对苏维埃支部和大学支部的清党,1926年对农村支部的清理,1929-1930年对农业集体化运动中“胜利冲昏头脑、歪曲党的路线”的分子和党政岗位上布哈林集团的支持者清除出党,1933-1941年的清党。然而,与列宁不同的是,斯大林清党是出于排除异己的目的,被清洗的对象主要是老布尔什维克。据统计,1930年,苏联的地方书记和中央委员会书记有69%仍是老布尔什维克,但是到了1939年,80.5%的书记是在1924年之后入党的;1934年,苏共十七大有80%的代表是1920年之前入党的,到了1939年苏共十八大有一半代表是1920年之后入党的。在1920年他们还是中学生。〔7〕在清除老布尔什维克的同时,斯大林把自己的亲信补充进来。以最高领导机关为例,联共 (布)十六大之后选出的政治局成员为: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加里宁、基洛夫、柯秀尔、古比雪夫、莫洛托夫、鲁祖塔克、李可夫、斯大林,候补委员为:安德烈耶夫、米高扬、彼得罗夫斯基、瑟尔佐夫和丘巴尔。反对派成员只留下一个李可夫。同年12月,李可夫也被解除了政治局委员职务。〔8〕因此,可以说,斯大林通过大清洗用一批没有革命理想、听话的官吏,代替那些对革命抱有热情的理想主义者。大量老布尔什维克被清除出党后,苏共的战斗力和执政能力明显下降,这不仅表现为苏联二战初期节节败退的局面,更表现为整个党的活力的下降——新党员们擅长的是贯彻上级命令,而不是创新。这对苏共日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而不良的影响。更严重的是,领导层的变化导致干部质量下降,加速了党政机关的官僚化。斯大林的女儿阿利卢耶娃在《致友人的二十封信》一书中写道:苏联建国初期一些领导干部还能保持共产党人应有的品德,在领导层基本上不存在特权现象。在斯大林时期,苏联领导层特权现象滋生并日益严重。高级干部所使用的汽车、别墅、仆役等一切家庭生活费用由政府开支已经成为一种“制度”,为高级干部提供家庭服务的工作人员的数量也猛增。〔9〕尽管干部官僚化在当时还并不为普通党员和群众知晓,但它正是苏共脱离人民群众、丧失执政基础的第一步。

不过,虽然存在诸多问题,苏共规模的扩大在当时还是发挥了积极作用。党员数量增加后,苏共可以选拔越来越多的党员到党政机关中任职。在工作中,他们认真地贯彻上级的命令,忠诚地为斯大林工作。同时,党员的增加为苏共在更广范围内管理和控制社会生活创造了条件。1934年,在联共 (布)十七大上对党的组织结构做出重大调整,设立基层党组织作为党的基层组织,按地域和生产部门建立,以便于党的领导更加有效地体现在基层工作中,也使基层群众的活动更多地纳入党的组织体系中。〔10〕此后,基层组织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迅速建立起来。它们既是苏共传达命令、社会动员的手段,又是苏共控制社会的工具。

正是依靠数量庞大的党员和党组织,苏共建立并巩固了苏联模式。在工业化建设中,各级党组织保证了中央计划的贯彻落实,共产党员成为经济政策的制定者、推行者,是经济建设的劳动先锋队和主力军。正是凭借苏共强大的战斗力、共产党员的带头作用,苏联人民创造了工业化建设的奇迹。“从1928年到1940年,苏联的工业增长了5.5倍,年平均增长16.8%。其中重工业增长了9倍,年均增长速度高达21.2%,建成了近万个工业企业和部门较为齐全的工业体系。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苏联工业产值已占到整个国民经济的84%。这一震撼世界的‘工业化奇迹’大大改变了苏联原先落后的农业国地位,使苏联成为工业总产值在欧洲占第一位、在世界居第二位的社会主义强国。”〔11〕在二战中,共产党员更是以自己英勇无畏的榜样提高了军队的士气,鼓舞战士为祖国建立战功。战争初期军队党组织遭受严重损失。为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苏共动员千万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加入军队,将优秀的党员派到军队中工作,并在部队中大量吸收军人入党。据统计,为补充前线损失的兵员,各地方党组织仅在战争爆发后的头八天里,就动员了530万人参加了武装力量,组建起新的兵团和部队。战争结束时苏共党员总数达600万左右,其中在武装部队中就有332.5万人。

总之,在斯大林时期,苏共党员数量的增长对于苏联模式的建立和巩固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苏共对社会生活的管控能力加强,仍旧保持了较强的执政能力。然而,党员数量扩大化也出现了干部和党员质量下降、民主集中制遭到破坏等负面问题,为日后的危机埋下了隐患。

三、赫鲁晓夫到契尔年科时期

赫鲁晓夫到契尔年科时期,苏共进入追求党员数量、忽视党员质量的阶段,规模急速膨胀。入党门槛越来越低,对候选人的考察越来越形式化,以致党员质量进一步下滑。党员对苏联模式的认同逐渐减弱,许多人只是把入党作为个人升迁、牟取利益的跳板。

赫鲁晓夫上台后提出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曾让年轻人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提出入党申请。苏共也有意识地吸引这部分人,并把其中的优秀分子选拔到党的各级领导岗位中。这些人不仅对社会主义未来充满信心,还对一些问题有自己的思考,敢于对党的错误方针政策提出疑问,给党内生活带来了活力,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发挥了积极作用。〔12〕然而,如同赫鲁晓夫时期的许多改革措施都走向冒进一样,党的改革也很快进入冒进期。1961年,为了进一步扩充党的队伍,苏共二十二大提出了“全民党”的概念,再次放宽入党资格,规定苏共大门向参加共产主义建设的任何苏联公民敞开。由于社会主义建设的需要,马克思主义政党从社会其他阶级和阶层中吸收党员具有积极意义,既可以扩大党的阶级基础,又可以帮助党更好地了解其他阶级的利益诉求。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入党标准可以无限放开。在没有严格限定入党条件的情况下,大量非工人阶级入党会弱化无产阶级政党的阶级性。不仅如此,清除不合格党员的大门也关闭了。苏共二十大提出:“党内思想生活的活跃、党的纪律的加强和党员觉悟的提高,使得开除苏共党籍的事例在近几年来大大减少了。我们在将来也应当从这一点出发:作为党内最高处分的开除党籍,只应适用于那些确实没有资格留在党的队伍里的人。”〔13〕上述做法一直延续到契尔年科时期,导致了苏共规模的急速膨胀,如表3所示。更重要的是,1971年,苏共二十四大决定将基层党组织监督行政工作的权利,扩大到一切其行政职权不超出本单位的设计机关、科学研究所、学校、文化教育机构、医疗机构以及其他机构和组织,继而又深入到全国所有的重要部门。基层党组织有权任意检查和监督行政机关执行党和政府指令的工作情况。随着这一规定的实施,苏共使基层组织凌驾于行政机构之上,把整个国家的行政管理事务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表3 赫鲁晓夫到契尔年科时期苏共党员数

在规模急剧膨胀的过程中,由于忽视党员质量和自身组织建设创新,苏共暴露出一些严重问题。一方面,党的上层组织官僚化,日益脱离基层党员和群众。阿夫托尔哈诺夫曾把苏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从区委会到苏共中央的大约3万名党的书记,第二层是各级党委会的400万委员,最外层是1600万普通党员和预备党员。不同级别的党员根据职务大小来分享国家的权力。1600万名苏共党员是没有实权的,在苏联真正掌权的是3万名书记。〔14〕对此,苏联学者阿尔巴托夫甚至指出:“在停滞年代,就这样使负责干部和担任高级职务的人最终形成了一个特殊阶层 (共和国、州、区的干部则形成了自己的‘小阶层’)。”〔15〕阿夫托尔汉哈诺夫和阿尔巴托夫的观点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揭示了当时苏共党建中的严重弊病——上层虽然拥有巨大权力,却不是建立在众多普通党员和群众的支持之上,已是空中楼阁。人数最多的最低层党员由于权利降低,开始不关心上层的状况,对党自身发展以及党和国家的政治生活持冷漠态度。同时,由于党组织的职能从宣传群众、带领群众完成社会主义建设的先锋队转变成了一个监督工具,党员的作用也随之变为监督非党群众,党员和非党群众之间的隔阂也在加深。另一方面,党员信仰下降。随着党政机关内特权现象不断暴露,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党员资格是获得个人利益的必要手段。这部分人不仅毫无共产主义信仰,甚至对苏联模式都没有认同,他们关心的只是如何在权力的阶梯上往上爬,如何谋取更大的特权。在苏联剧变前夕,他们很快调转矛头,冲在推翻共产党的队伍的前列;在苏联剧变后,他们伺机钻营,摇身一变成为新社会的寡头。除了一味追逐权力的人外,苏共内还出现了大量“夜间人”。他们白天在公共场所与官方宣传保持一致,私下里阅读地下出版物,议论时政,抨击权贵。这些人尽管还留在党内,却游离在党组织周围,丧失了对苏共的信心和对社会主义的信仰。

苏共的上述变化降低了它的执政能力。例如,经济指导方针不断出现失误,片面强调发展军事工业,造成农轻重比例失调,经济发展动力不足。自勃列日涅夫时代开始苏联经济发展缓慢甚至停滞,指令性计划经济体制逐渐陷入到深层次矛盾中。不仅如此,反体制因素开始出现。60年代出现的持不同政见者运动把批判的矛头直接对准了苏联模式;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这些持不同政见者真正成为了苏共的掘墓人。

总之,赫鲁晓夫到契尔年科时期,苏共党员数量的急速膨胀并没有增强它的执政能力。苏共尽管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还能够发挥一定作用,仍是社会政治生活的主要载体,战斗力却呈下降趋势,逐渐陷入执政危机中。

四、戈尔巴乔夫时期

戈尔巴乔夫时期,苏共党员人数经历了过山车式的变化。1989年苏共党员数量达到顶点,有党员 19487822人。之后,退党人数增加,从1989年1月到1991年1月,党员由19487822人降至16516100人。最终,苏共在1991年8月被迫宣布解散。

戈尔巴乔夫上台初期的一系列改革措施,曾让人们看到了苏共领导层的改革决心。许多人加入到党组织中。1986年,苏共预备党员为715592人,较1981年的457053增加了57%。然而,随着经济改革陷入了困境,退党人数开始增加,苏共规模开始缩小。在这种背景下,戈尔巴乔夫提出了更为激进的改革措施,要根本改变苏联模式,建设一个既不同于资本主义又不同于苏联模式的民主的、人道的社会主义。具体到党建上,戈尔巴乔夫主张把苏共变成志同道合的共产党员的自愿联盟,变成议会党,甚至提出放开党禁。以上过急的改革措施造成了党内思想混乱,加剧了党员的离心倾向。

党员在一些重大的原则问题上分歧很大。苏联解体前的一项调查显示:对社会主义的信仰问题,有55%被调查的共产党员表示信仰社会主义,而30%的被调查者直接宣布对共产主义失望。关于党的威信和作用问题,有21%的被调查者认为党组织已经不具有任何政治威信,有67%的人认为它残存的一点威信也正在丧失,只有13%的共产党员指出党的威信在提高。有许多共产党员不再相信党能发挥建设性作用,其中61%的人认为在现有的条件下没有能够缓和形势、保证各政治流派和居民团结一致的政治力量;只有12%的被调查者认为党组织还有一定的社会威信。主张非党化的党员很多,有43%的被调查的苏共党员表决拥护党组织从企业中撤出,有69%的人拥护取消军队、法院、检察院、内务机关和克格勃中的党组织。〔16〕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出现退党潮。表6显示了戈尔巴乔夫时期苏共党员数量的变化。伴随着党员数量的减少,基层党组织的数量也开始下滑。更重要的是,苏共党的基层组织也逐渐失去原有的监督行政机关工作的职能,作用也继续下降,有的党组织竟然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没有召开过一次会,中央的许多文件都压在州委、边疆区委,甚至都传达不到区积极分子这一层。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组织活动能力明显减弱,陷于瘫痪或半瘫痪状态。

总之,戈尔巴乔夫时期苏共执政能力不断衰落。苏共被解散时,全党上下竟然没有遇到大规模的示威反抗和抵制。聚集到苏共中央大楼之前的广大党员群众不是声援苏共,而是痛斥领导干部的腐败现象。

五、结语

从列宁时期到戈尔巴乔夫时期,苏共由盛到衰说明:对于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党员数量不是无关紧要的。它的活动效果,它对群众的影响,在很多情况下都取决于党员数量。只有源源不断地把党外群众吸引入党或团结在党周围,马克思主义政党才能较为顺利地实现党的先进理想。然而,马克思主义政党不应以规模扩大为唯一目的。在追求规模扩大化的同时,更应该注重党员质量和组织建设;否则,会适得其反,削弱党的执政能力。

党员数量的增加和组织规模的扩大会给马克思主义政党带来一定的挑战,党在这方面的应对能力关系到党的性质,社会主义的兴衰成败。

首先是对党的组织原则的挑战。民主集中制是共产党的组织原则,正确处理民主集中的关系至关重要。一个共产主义政党没有集中就会分裂为许多彼此毫无联系的松散组织,没有民主就有蜕化为官僚主义组织的危险。只有把集中和民主正确地结合起来,党才能有战斗力,才能发挥它的先锋队作用。然而,规模扩大会给党的管理造成困难,以至于民主集中制不能得到有效实施。具体说,党组织规模过大,党内部层级和机构越多,各层级和机构的附着累赘物会越来越多,不仅会增加党的运行成本,还会造成组织效率日益低下。信息向上多层过滤、决策向下多层传递都会出现失真,以至于处理问题能力低下,责权不明,政出多门。同时,党组织会日益僵化、缺少活力,各种制度多流于形式,墨守成规、阻碍创新成为党内部各级官僚的必然选择——官僚主义者所需要补充的人员是服从式的下手,而反对任命或者提升任何将来可能胜过他的人。更严重的是,易于产生寡头统治和官僚主义。长期执政使党掌握了大量资源,党员会试图通过官职来获取资源,成为党内各种资源进而是公共资源的实际支配者,成为特权阶层,甚至是新阶级。党内部官僚体制越庞大,层级越多,透明度越低,人们对党的高层组织活动的监督就越困难,越容易形成监控真空。

列宁时期,党员数量被控制在合理范围,党员质量高,党的管理较容易。同时,列宁根据党所面临的内外形势不同,灵活处理民主与集中的关系。党成立初期、十月革命时期、国内战争时期,列宁主张加强党的集中领导,不能实行完全的民主;国内战争结束后,列宁主张发扬党内民主,尊重党员的民主权利。因而,苏共保持了强有力的战斗力和凝聚力。斯大林时期至契尔年科时期,党的规模迅速扩大,党员质量下滑,致使党的管理难度加大,而且由于领导人权威的无限加强和个人崇拜,党内民主遭到破坏,官僚主义盛行,甚至在领导干部内出现了一个特权阶层,给党的建设带来极坏影响。戈尔巴乔夫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盲目取消集中和无限放大党内的民主,在下级服从上级的问题上,推行各级党组织的自治原则,下级党组织的决议只要不超出党纲和党章的范围,上级党组织无权改变;加盟共和国党中央如不同意苏共中央政治局的决议,可以不执行。因此,许多党的基层组织和它的上级领导机构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在党员质量差、信仰不坚定的情况下,戈尔巴乔夫的做法加速了苏共的溃散。

另一个挑战是党员的忠诚度、党员的质量。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来说,忠诚的党员人数增加有利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这些党员是社会的精英,能够保持党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得到人民的爱戴和尊敬,增加党在群众中的影响力。然而,如果党内收纳大量不合格的党员,会适得其反。对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信仰先天性稀缺的党员,本身就是无产阶级政党组织内潜在的“异质”分子,是党内的潜在的分裂、溃散力量。在马克思主义政党得势时,他们是投机者、分肥者,通过入党和在党内谋求更高的职位来获得个人利益。这些人会损害党在群众中的形象。在危机时候,他们或是公开脱党,或是采取西方式的改革。

鉴于苏共的经验教训,中国共产党的党建目标应该是建立一个具有广泛基础的精英党。扩大党的数量是增加党的执政能力的必要手段,但是党的规模扩大应该有所限度,扩大的速度应当有所控制。不能盲目地认为党员数量增加必然会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和群众基础。在扩大过程中,更要注重党员的质量,只有优秀的、坚定共产主义信仰的党员,才能全心全意地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才会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如果使大量投机者进入到党组织中,不仅不能增加党的执政能力,反倒会影响党的形象,损害党的执政基础;更严重的是,这些人一旦上升成为党的领导干部,更会造成党的决策失误,形成特权和腐败现象。

〔1〕〔3〕列宁全集:第3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15、24.

〔2〕列宁全集:第4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385

〔4〕苏联共产党代表大会、代表会议和中央全会决议汇编 (第一分册)〔Z〕.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565.

〔5〕斯大林全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223.

〔6〕郑异凡.托洛茨基读本〔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386.

〔7〕M.S.Voslenskii,Nomenklatura:the Soviet Ruling Class,NewYork:Doubleday,Inc,1984.p.53,p.61.

〔8〕陆南泉,等.苏联真相〔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212.

〔9〕〔苏〕斯维特拉娜·阿利卢耶娃.致友人的二十封信〔M〕.赵洵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35-110.

〔10〕〔13〕苏联共产党章程汇编〔M〕.北京:求实出版社,1982.76-77、235-236.

〔11〕陆南泉,等.苏联兴亡史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492.

〔12〕〔苏〕尤·阿克秀金.赫鲁晓夫〔M〕.李树柏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89.27.

〔14〕〔苏〕阿·阿夫托尔哈诺夫.权力学〔M〕.张开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0.861-863.

〔15〕〔俄〕格·阿·阿尔巴托夫.苏联政治内幕:知情者的见证〔M〕.徐葵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309.

〔16〕陈爱茹编译.苏共解散前夕共产党员的情绪〔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3,(3).

【责任编辑:刘 明】

D751.29

A

1008-9187-(2012)05-0021-07

中央编译局课题“国外政党转变执政方式、提高执政能力主要举措、经验教训及其启示研究”

项佐涛,中央编译局博士后,北京 10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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