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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女子大学的发展对我国女子高等教育的启示

2012-06-15王瑶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大学日本教育

王瑶

日本女子大学的发展对我国女子高等教育的启示

王瑶

日本从明治政府时代开始提倡女子教育。日本的女子大学在创立之初,虽然受到国际人权及女权思想的影响,但以本国固有而深远的文化因素作先导,坚持“贤妻良母”的女子教育宗旨。20世纪80年代以来,日本高等教育向纠正性别偏差的方向转变,2000年以后,日本女子大学数量明显呈现减少趋势。日本女子大学的发展对我国女子高等教育的启示是:不仅要培养女性领导力,提高女性的权力指数,而且要重视女性家庭本位对社会的深远意义。

日本;女子大学;贤妻良母;存在意义;启示

日本由于受中国儒教思想的影响,具有“男尊女卑”的观念,但在女子教育方面却有着100多年先进的历史经验。日本明治政府提倡科教兴国,使日本较早地实现了义务教育的普及,1900年已基本完成四年制义务教育,1908年开始实施六年制义务教育。到1893年,日本女童入学率为40.159%,1903年增至89.16%,1912年上升为97.16%;1882年日本有女子高中学校5所,学生286人,到1900年时已增至52所,学生11984人。[1]除明治政府大力兴办基础教育外,随着普通高级中学女生数的增多,为满足日本女子更高的求知欲,一些日本开明人士积极模仿欧美兴办私学,私立女子高等教育机构便应运而生。一些思想进步的日本妇女也积极参与了日本女子高等学校的建设。从20世纪初至20世纪70年代,日本女子高等教育机构一直保持培养“贤妻良母”的教育宗旨,在日本国力增强的发展道路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一、日本女子高等教育中“贤妻良母”教育宗旨的确立与意义

“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礼教思想虽然也曾影响到日本的女性观,但是日本明治政府实施的科教兴国战略不但没有忽视女性受教育的意义,还尤其强调了女子教育于国于民的重要性。1872年明治政府发布义务教育制度令时,极其担心社会封建思想遗风阻碍女子教育的实施,因此明文规定教育对象为“华士族农工商及妇女子”[2],此后整个社会较快地消除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与中国维新运动领袖梁启超等同期,具有欧美先进思想的日本教育思想家成濑仁藏等,奋力推行女子教育,他们引用“天赋人权”、“男女平等”作为理论依据,希望通过帮助女性争取人格、经济、政治上的独立来促进国家的富强和民族的振兴。1901年,成濑仁藏创办了现在的“日本女子大学”,他认为女子应当首先作为人,其次作为妇女,第三作为国民来教育。①参见日本女子大学网页,http://www.jwu.ac.jp/grp/.

西方女权运动第一次浪潮始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女子教育的发展是与其同时行进的。此次运动产生的自由派女性主义理论认为,男女差异由生理差异向社会差异转变,社会差异产生不平等的价值观念,男女最初生理上的差异导致了社会和家庭劳动的性别分工,社会性别分工又产生了人们观念上的性别价值观。[3]151即认为男性所承担的社会分工更重要,而女性在社会角色方面处于被动的、依从的和附属的地位。因此,要改变女性的依从、附属地位,就必须使女性与男性一样拥有选举、就业、教育的权利。与西方女权主义思想相比,日本的女子教育家对女性的社会作用及地位的特殊性持以保守的态度,对儒教中妇女的“三从四德”思想没有完全放弃,依然在女子高等教育中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工”为主要内容,使女子养成谦卑、谨慎、温良、大度、忍让等道德行为,将原本属于贵族女子宫廷或家庭教育的内容推广到了社会教育层面。他们希望让更多的女子接受教育,乃至高等教育,使妇女通过知识的熏陶提高品德涵养及理解表达能力,从而以美好的精神状态服务于家庭,包括教育子女。日本妇女的教育权被社会承认的过程很迅速,但对就业权与选举权的争取却没有西方女权运动那样的旗帜鲜明。

日本女子教育家越原春子既是日本女子教育新思想的受益者,同时也是日本女子教育方向的实践引导者。越原春子曾任名古屋女子大学(前身为私立名古屋女学校)校长,她自身的素养与教育实践反映了日本的女子大学对女性教育塑造的宗旨与历史使命。越原春子善于学习吸收新思想理论,不仅致力于树立“贤妻良母”的日本女子形象,还不断对“新女性”形象加以研究与实践。她发明了和服中“名古屋带”的系法,设计了名古屋最初的女学生西装校服。在日本战后第一届众议院议员总选举中,她还成为一名卓越的女性国会议员。

1905年,越原春子到爱知淑德女学校(现在的爱知淑德大学)当家政科教师,受到校长小林清作、成濑仁藏等教育家的思想影响。爱知淑德女学校校规第一条规定:“本校以实施培养以日本主义为本,兼具淑德的女子需要的高等普通教育为目的。”①参见田中卓也:《越原春子と女子教育——女性観の形成とその教育観》,《吉備国際大学社会福祉学部研究紀要》,2009年第19号。小林清作校长所谓的“日本主义”可以从两层意义上去理解:一是国家主义,即为了民族与国家的兴旺,首先应具有女性的品德教养;二是沿用儒教思想中的“贤妻良母”思想,选择符合本国文化特点的日本式女子教育。

越原春子协助丈夫越原和于1914年创办私立名古屋女学校时,同样采用了“贤妻良母”的办学宗旨。宗旨中提到:“时运推移,女子教育盛况可喜可贺。昔日女子于家庭整理诸事,并直接胜任教养子女之最大天职,可谓为天然教育家。女子习得相当的学问技艺与否,了解社会常识与否,品性陶冶与否,对一家庭的感化有很大的影响,甚而影响到国家的消长。然而今日女子教育或偏于理论,与社会日常生活相距甚远,或偏于技艺,又使学生缺乏日进之智识、品格之涵养。……本校将遵循国情与民度,大力发扬本国固有之女德,特别应以普通一般家庭现状为标准,编制统一必要的学术技艺,教授培养富有日进之智识的实用型女性人才,使其成为真正的贤妻良母……”②同上。

1922年,私立名古屋女学校改制为名古屋高等女学校(五年制),由于没有学生报家政专业而只能将家政专业撤销,将重点转移到了裁缝等实用型专业教育。在学校经营遇到强大的社会压力时,越原春子始终没有放弃“贤妻良母”的办学宗旨,并且更加关注“贤妻良母”的教育实践,因为她看到了国家、社会与家庭的密切关系,而男性中心的社会将家庭放到了次要地位。1929年1月25日,越原春子在地方报纸《新爱知》上就妇女的公民权问题发表见解,认为社会既然由男女合作而形成,就如同车之两轮,国家社会的最小单位无疑是家庭,而保证家庭健全的关键人物是妇女,若想拥有健全的国家和社会,必须要首先拥有健全的家庭,妇女作为健全家庭的保护者如果没有参与民众政治的权利,是完全不合理的。国家既然为国民所拥有,那么就不能将政治与国民的家庭日常生活或与妇女分开。妇女可将家庭中的经验和能力广泛应用于社会,在增进人类社会福祉和和平中作出重大贡献。

从以上实例观察可知,日本的女子大学在创立之初虽受到国际人权及女权思想的影响,但有其本国固有而深远的文化因素作先导。西方女权运动的目标依次为妇女的选举权、教育权、就业权,而日本首先推进教育权,其次再推进选举权,接受高等教育是妇女参政并提高社会地位的前提。日本的女子高等教育机构于20世纪上半期致力于提高女子与时俱进的智识,为妇女完成“个人—家庭—社会”的使命奠定了基础。虽然二战前受过高等教育的妇女争取就业权的趋向还不明显,但日本众多女子高等院校的创立与发展,不但解放了日本妇女的思想,还对日本近代国力的强盛、整体国民素质的提高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二、新时期日本女子大学的发展与存在意义的探求

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正是日本工业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为达到家庭和社会稳定、国家经济高度增长的目标,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儒教思想引导整个社会实现“性别配置优化”,强化了社会性别分工,战后日本女子高等教育机构的发展也基本顺应了社会分工的需要。日本拥有众多的短期大学,相当于大学专科,它们原本大多是女校。自1951年至1971年,日本短期女子大学从180所猛增到486所[1],专业上也沿着性别分化格局发展,女生集中在人文科学、教育、家政等三大领域学习,男生则偏向于社会科学、工学等领域。日本家长纷纷将女儿送到女子短期大学接受教育,大多数是为她们能成为合格的“新娘”作必要的教育投资,这也说明了大众化经济的到来给更多的人带来了文化生活品质的飞跃。此时日本的短期女子大学依然保持“贤妻良母”的教育宗旨,以满足日本大众的需求。

20世纪80年代之后,由于多种内外因素的相互作用,日本社会性别分工教育模式开始瓦解,促使日本高等教育向纠正性别偏差的方向转变。首先,日本经济结构的重点从工业迅速转向服务业与信息产业,为女性创造了更多更适合的就业空间,促进了高学历女性参与社会劳动。第二,日本国内妇女运动与女性学、社会性别研究的成果逐渐得到社会认可,保障妇女社会权益的法律陆续出台,促进了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进一步推动了日本女性高等教育的质的飞跃。从1985年至2000年期间,含本科、硕博课程的女子大学数量逐年增多。1995年日本女大学生入学率达47.6%,超过男大学生的入学率(42.9%),同年度女大学生占高等教育机构大学生总人数的比例为44%,成为世界上女子高等教育较为发达的国家之一。[1]

但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日本高中女生志愿报名男女同校的大学。统计数据表明,2000年以后日本女子大学数量明显呈现减少趋势。日本全国现在共有726所大学,其中有86所女子大学。[4]日本从战后起为了与美国保持一致,提倡“男女平等”,消除性别歧视,开始推行男女同校的教育制度。1975年至2005年期间日本男女分校的高中学校数量大幅减少。美国1972年颁布《教育法第九篇修正案》,禁止享受国家财政拨款的学校存在任何形式的性别歧视,又因为教育经费的短缺,男子高校纷纷向女性打开大门,无限制入学、收费低廉、甚至免费的公立社区学院的发展扩大了女性选择学校的机会,所有这些因素致使美国女子高校遭遇到了严峻的挑战。许多女子高校不得已走上了合校的道路,还有一些女子高校关闭,美国女子高校在短短的十年间数量锐减。美国教育委员会公布的数据表明,美国女子高校从1960年的298所下降到1971年的163所,到1991年有84所,2001年只剩77所。1960年女子高校占全国大学的14.9%,到1994年只占有2.30%。[5]日本女子大学数量减少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与美国类似。

日本女子大学的衰落使日本教育界对女子大学的存在意义提出了质疑。但是,根据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大规模、长时间的男女同校和分校的教育比较研究,男女分校的教育效果更好。例如,英国剑桥大学研究组2005年发表研究报告说,男校学生在国语和外语方面比普通学校男生提高明显,女校学生的数学和化学成绩比一般学校女生有明显优势。还有学者指出,普通大学隐藏着性别公正教育结构上的缺陷,普通大学的老师有意无意地实施男生优先的教育,导致女生越往高处学越丧失自信心与自尊心。

关于女子大学的教育效果与存在意义的研究很多,根据这些研究成果,教育效果明显的女子大学一般具有以下特征:教育理念的明确化与实践,对于女生能力的信赖,学习环境完善,存在模范角色,提供发挥领导力的机会,唤起女性问题意识等。美国女性国会议员的20%以及1000家大企业女性管理人员的30%毕业于女子大学。而根据2008年全世界性别权力指数,日本女性在被测的108个国家中名列第58位[4],排在发达国家的最后。现代男女共同参与型社会中,日本女性领导力的培养已是当务之急,日本女子大学对于女性领导的教育培养效果一直为日本社会所期待。

日本同志社女子大学三宅惠理子教授在语言理解能力、自我效能的发挥、领导力三方面对日本女子大学与男女同校大学的女子教育效果进行了调查比较。测定与分析结果发现,两类大学的女生在以上三方面均未见明显偏差。同时发现,女子大学的教员在女学生自我认识与自信心等方面给予了更多的引导。日本女子大学今后的存在意义与理由如果在于女性权力指数的提高和领导力的培养的话,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女子大学的教员如何认同女学生的能力和可能性,以什么为教育目标,为了达成教育目标实施怎样的指导方法。但是日本女大学生对人生规划的答卷显示,目前60%的就业女大学生依然会在结婚后或生育时选择离职(见表1)。而社会各界都认同,日本社会中发挥领导力的女性占少数的主要原因就是女性连续工作年数短,符合升职条件的女性人才有限。

表1 日本女大学生人生规划比较(%)

我们必须在此深刻反省,难道女性必须要连续不断地完成企事业机构的工作,才能有领导力与话语权吗?她们的家庭劳动与生育难道不是经济之源、立国之本吗?她们自觉为建立高尚的家庭和社会作贡献,就不能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吗?日本另一位著名的女子教育思想家高木兼宽曾经主张,“必须给予妇女与男子同等的高等教育,开启世界知识与教养”,但是他于晚年发现,教育程度越高的女性越不愿生育、哺乳,遂提出了“女子教育亡国论”。他认为:“除了特别的场合,妇女与男子同样就业挣得生活费也许是个错误,妇女还是应该以治理家庭为本位。”[2]松田诚评价高木兼宽较早地发现了“少子化”问题,但是他认为“少子化”问题是社会、经济、历史、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是明治维新推行的民主化、资本主义化的必然产物,简单地让妇女回到家庭专心育儿,并不能解决这一问题。

三、对我国女子高等教育的启示

深入研究日本女子高等教育,可以从中获得一些有益的启示。日本在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同时期提出女子教育的“兴国论”与“亡国论”,有其客观历史文化背景。“兴国”之策,我们要追随;“亡国”因素,我们要避开。

1.我国女子教育学历层次要与时俱进,向纵深发展

进入21世纪,随着经济的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女性拥有了更多更适合的就业空间。这要求我国女子高等教育要缩短发达国家走过的路程,顺应时代的要求,迅速实现女子院校从大专教育到本科、硕士、博士教育的发展。

2.办学模式应灵活多样,教育理念要明确

西方发达国家女子大学数量的减少不能说明女子院校存在意义的丧失,但促使我们更深层次地考虑女子大学的使命与教育宗旨,因为女子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即是女子大学存在的意义。目前我国女子高等教育机构基本上有三种办学模式:公立大学二级学院、公立女子学院、私立女子职业学院。由于大学扩招,“90后”生源的紧缩,给女子高校的生存和发展带来严峻的考验。女子高等教育专门机构应发挥所长,通过对女生能力的信赖、女性学习环境的改善、女性模范角色的树立等唤起女性的自主意识,并在教育实践中将理论与社会日常生活相结合,培养女大学生“日进之智识、品格之涵养”。

3.我国女子大学的教育宗旨应该包含生命与道德延续的主题

女子大学的设立与发展是提高社会性别意识、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有效形式。孙杰明指出,我国女子高等教育的目标应逾越传统“男性中心”的“贤妻良母”偏向。[6]但若一味从经济收入角度思考避免“男性中心”地位的话,那么女子教育“亡国论”就值得我们警醒。我们不仅要培养女性领导力,提高女性的权力指数,而且要重视女性家庭本位对社会的深远意义。女性的道德素养、价值取向、审美情趣、行为习惯等会直接影响家庭及社会民众全体的精神面貌,因此我国女子高等教育一定要始终重视确立女性的自我意识,并确保女性享有公平参与社会的权利,为维系和提高全社会道德水平奠定基础。

[1]杜学元.日本女子高等教育的发展以及给我们的启示[J].四川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4).

[2]松田誠.高木兼寛の女子教育論[J].慈恵医大誌,2009, (124).

[3]高惠蓉.女权与教育:美国女子高等教育发展研究[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

[4]三宅えり子.女子大学と共学大学における女子教育力の比較研究[J].同志社女子大学学術研究年報,2009,(60).

[5]张海燕.美国女性高等教育的演进历程研究[D].山西大学硕士论文,2007.

[6]孙杰明.19世纪后半期英国女子高等教育的产生及原因分析[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1,(4).

责任编辑:董力婕

The Development of Women’s Universities in Japan and How It Inspired Women’s Higher Education in China

WANG Yao

Japan began to attach importance to women’s education during the era of the Meiji government.Although they were influenced by the international civil rights and feminist movement,women’s universities in Japan developed with solid domestic and cultural factors as guiding principles,emphasizing the roles of wives and mothers.After the 1980s,higher education in Japan began to correct this gender bias,reducing the number of segregated high schools. After 2000,the number of women’s universities also decreased.The development of women’s universities in Japan aimed to improve women’s power and leadership,but the far-reaching social significance of female domestic roles should also be taken into account.

Japan;women’s university;fine wives and devoted mothers;raison d’etre;inspirations

10.3969/j.issn.1007-3698.2012.03.006

2012-05-09

G776

A

1007-3698(2012)03-0035-05

王瑶,女,山东女子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日本社会与文化。25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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