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自己的作品
2012-06-14曹寇
曹寇
最近几天,我把手上要写的东西停了,像一个读者那样认真拜读了自己的小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大面积地看自己的东西。有些体会。
在说体会之前,我有必要说明一点,《操》这本小说不是我小说的全部,也并非“自选集”,虽然是我自己凑的,但很草率。我大概还有这么多字数的中短篇,也就是还有一本《操》。两本加起来有四十万字,加上我一个叫《萨达姆时期的生活》的长篇,迄今大概有五六十万字的小说量。不多,也不是很少。这是量,质不谈。我记得鲁尔福就一本书,十几万字的量,对他来说,足够了。
下面说体会。
首先,我承认自己写的还不错,有点儿意思,但也仅此而已。可能是年龄和想法的缘故,我觉得《操》里面让我难为情的地方太多了。读着读着,自己经常脸红心跳,跟学生作文似的。学生作文有个特点,就是写的时候非常讨厌别人站旁边看,想尽办法也要捂住。究其原因,除了旁边的人不能使他集中精力,就是他写的连自己都恶心。我就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第二,经常会有一些惊喜。因为有不少小说我写完后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会儿看,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想到自己当初写这篇小说时候的情景,有的明晰,有的模糊,但当年的气味飘然而至,让我高兴。这跟在旧衣服里发现钞票是一个道理。
第三,我的小说对自己来说,也是驱动力量。它们放在那儿,明确地提醒我,你不可能不寫了,而且只能写得更好。正巧这一体会与我现在所干的事情不谋而合,这也让我感到愉快。能给我写作动力的是马尔克斯是福楼拜是卡佛是韩东是鲁迅是网络帖子生活破事,我能自己给自己以动力,不知老兄意下如何?
我还觉得好玩。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写起小说来了呢?在我看来,一个人“好好的”是没道理干这个的。图名,这个太绕了;图利,不如做生意。难道它完全只是个人的乐趣(精神生活),完全就是基于打发无聊的私人行为?这样理解或许有其“聪明”的地方,但我觉得并不属实。一个人选择干某件事,难以避免古老的“野心”(和原罪一样古老)。野心是一个神秘的区域(而非东西),它或许不具象,无以言说,但不代表它不存在。鬼魂或者外星人,他们究竟身在何处,身为何形?谁也说不上来,但我积极地相信他们是存在的。我喜欢科幻电影,几乎所有好点儿的科幻片我都看过了。有天晚上,我梦见外星人是以液体的方式存在的,他们只在和人类交流的时候才幻化作人形。这是千真万确的梦,绝非我信口胡说。换言之,这个梦是真实的。至于梦本身与真实本身的差异,另当别论。
今天张羞提到,你是否有写一本世界名著的打算?我想了想,问自己,为什么不呢?然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我知道从常规上来看,这个说出来有点儿轻浮,甚至是恬不知耻,因为谁也不敢断言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写出世界名著,而朝着世界名著的方向去写作肯定也是个值得怀疑的事情。但我觉得就自己的内心来看,如此回答也没什么问题。它或许是“野心”的物化体现,也似乎未必尽然。野心太神秘了,神秘到我在说它的时候以为在说张羞。
※ 曹 寇,作家,代表作有《我和赵小兵》《控下去就是美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