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I预警

谢九

坏消息总是接踵而至，在经过一连串糟糕的经济数据之后，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也拉响了中国经济的警报。最新公布的官方5月份PMI指数仅为50.4%，比4月份大幅回落2.9个百分点，就此结束了连续5个月的上升势头，如果考虑到接下来的6、7月份均为制造业淡季，PMI指数跌破50%的荣枯线可能并不遥远。

5月份的PMI指数，清晰揭示出了中国经济当前面临的需求不足和产能过剩的矛盾。从需求指标来看，5月份的新订单指数仅为49.8%，比上月回落4.7个百分点，新出口订单指数为50.4%，比上月回落1.8个百分点，两个指数都创下年内低点，显示出当前中国经济的内需和外需都持续疲软。

作为PMI指数中权重最大的指标，新订单指数的变动最为重要，直接体现了国内制造业的市场需求情况。今年前4个月，新订单指数一直位于50%的临界点之上，但是5月份的新订单指数大幅回落，仅为49.8%，比上月回落4.7个百分点，表明制造业市场需求明显萎缩。从行业看，金属制品业、食品及酒饮料精制茶制造业、电气机械器材制造业和石油加工及炼焦业等11个行业高于50%；专用設备制造业、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汽车制造业和铁路船舶航空航天运输設备制造业等10个行业低于50%。从区域看，东部和东北部高于50%；中部和西部低于50%。从企业规模看，大中型企业高于50%；小微型企业低于50%。

在内需持续疲软的同时，外需也未见好转。新出口订单指数反应了海外市场的需求，5月份新出口订单指数继续下滑，在欧债危机的背景下，这显然在预期之中。5月份的新出口订单指数为50.4%，比上月回落1.8个百分点。从行业看，金属制品业、石油加工及炼焦业、纺织服装服饰业、通用設备制造业和汽车制造业等10个行业高于50%；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专用設备制造业和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等11个行业低于50%。从区域看，中、西、东北部高于50%；东部低于50%。从企业规模看，中型和小微型企业高于50%；大型企业低于50%。

内需和外需的同时萎缩，使得中国经济需求不足的矛盾分外突出，但是从供给指标来看，5月份的生产指数虽然也有所回落，但回落幅度远远不及新订单指数，使得二者之间的差距扩大，形成产能过剩。这也造成了产成品库存指数的快速上升，5月份产成品库存指数比上月上升2.7个百分点，达到52.2%，这也是11个PMI分项指数中唯一上升的指标。从行业来看，食品及酒饮料精制茶制造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石油加工及炼焦业、医药制造业、专用設备制造业和纺织业等13个行业高于50%；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和铁路船舶航空航天运输設备制造业3个行业位于50%；汽车制造业、电气机械器材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计算机通信电子設备及仪器仪表制造业和纺织服装服饰业5个行业低于50%。

目前中国经济又开始进入新一轮的政策刺激期，各种似曾相识的做法似乎又回到了2009年。PMI指标揭示出的需求不足和产能过剩的矛盾，或许也能为刺激政策的选择提供一定的依据。中国经济在刺激需求的同时，必须要警惕造成产能过剩，尤其是大规模的基建投资，虽然弥补了铁路、公路和基础設施的不足，创造出了一定的市场需求，但同时也很有可能对相关产业带来产能过剩。目前我国几大产能过剩的行业，比如钢铁、水泥和工程机械等，都是基建投资的关联产业，一旦再推出新一轮的4万亿计划，一些停产的中小企业很快会纷纷复产，等到刺激政策停止之后，产能过剩的矛盾会更加突出。与大规模的政府投资相比，既能刺激需求又不激发产能过剩的矛盾，唯有提升居民消费才是更好的选择，这需要政府减税让利，改革现有收入分配体制才能有实质性的改变。对于目前市场盛传的重启新一轮大规模投资来保增长，国家有关部门已经予以否认，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投资刺激经济的弊端所在，但对于如何提升消费，目前还没有看到更有效的措施。

在本轮经济下滑的过程中，小企业抗风险的能力尤为脆弱，受到的冲击最为明显。4月份小型企业的PMI指数跌破50%的临界线，仅为49.1%，5月份延续加速回落的趋势，与4月份相比下滑了3.9个百分点至45.2%，连续第二个月跌至50%以下。相比之下，大中型企业的抗风险能力强于小企业，5月份大型企业的PMI为51.1%，比上月回落2.8个百分点，中型企业PMI为50.8%，比上月回落2.6个百分点，目前为止还保持在50%的临界线之上。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和汇丰发布的PMI指数形成印证，后者的PMI指数调查取样以小企业为主，汇丰的PMI指数已经连续7个月位于50%以下。

很多沿海地区的中小企业以出口型为主，在欧债危机的影响下订单大减，而政府的大规模刺激计划多为央企所主导，小企业很难分一杯羹，所以抵御经济下滑的能力最弱。我国的小企业在解决就业方面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如果任凭小企业的困难持续下去，最终造成大量的停产倒闭，将来势必会影响到我国的就业。就目前来看，在我国一系列糟糕的经济数据中，就业指标还是不多的亮点之一。如果经济增速下滑，但是就业市场保持稳定，这样的暂时下滑还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但是如果经济下滑带来失业率明显上升，这样的经济下滑将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PMI数据显示，制造业从业人员指数自3月份以来，一直保持在50%以上，5月份为50.5%，非制造业从业人员指数自年初以来一直保持在50%以上。统计局的就业数据也颇为乐观，今年一季度城镇登记失业率为4.1%，与前一季度持平，失业率连续7个季度维持在4.1%的低位。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定期公布全国主要城市劳动力市场供需情况，今年一季度全国91个主要城市的岗位空缺与求职人数的比率为1.08，比上一个季度上升0.04，比去年同期上升0.01。自2010年底以来，这一比例始终维持在1之上，显示我国劳动力市场始终保持着供不应求的状态。尽管目前来看就业形势尚可，但并不能因此放松警惕，如果经济增速继续下滑，大量中小企业最终不得不停产倒闭，就业指标最终一定会趋于恶化。如果以汇丰的PMI指标来看，过去3个月来制造业的用工量一直趋降，今年5月份的就业创下38个月来的最大降幅。

5月份PMI的11个分项指标中，购进价格指数的降幅最大，相比4月份大幅回落10个百分点至44.8%。其中受到国际油价等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下降的影响，石油加工及炼焦业、化学纤维及橡胶塑料制品业、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和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等15个行业低于50%。购进价格指数的大幅下滑，将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国内的通货膨胀压力，今年4月份国内的CPI数据下降至3.4%，已经低于一年期存款利率，预计下半年的CPI指数还将快速回落。物价指数的回落，对于央行推出降息来刺激经济将提供一定的操作空间，下半年推出一次非对称降息的概率大幅提升，也就是降低贷款利率，存款利率不变。

对于企业而言，购进价格指数的回落可谓喜忧参半，对于不同产业链上的企业带来不同的影响。购进价格指数的大幅回落，意味着企业的生产资料成本大幅减轻，有利于改善企业的盈利能力；但与此同时，很多企业在前期价格高企时期大量购进原材料，随着原材料价格大幅下跌，大量的库存将给企业带来沉重的存货跌价损失。2009年美国次贷危机时，中国企业所受到的冲击除了订单萎缩带来收入减少，更大的打击其实来自存货跌价损失，大量的企业因为存货跌价陷入巨额亏损，而不是因为收入减少所致。

6月和7月通常都是制造业的淡季，从以往记录来看，这两个月份的制造业PMI也通常是年内低点，因此，接下来的2个月内，制造业PMI指数跌破50%将是大概率事件。国内PMI指标曾经在去年11月份短暂跌破50%，再往前追溯，则是2008年底和2009年初，次贷危机最严重的时刻，国内的制造业PMI曾经连续多个月低于50%，最终在经济刺激作用下重返50%的荣枯线之上。目前国内的经济刺激政策已经陆续展开，PMI指数在创出年内新低之后，预计四季度将会企稳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