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所认识的“阳光老人”来新夏

2012-06-05厚艳芬

博览群书 2012年10期
关键词:阳光

○厚艳芬

2010年8月,在米寿庆祝会上来新夏致答谢辞。

写下这个题目不禁忐忑,唯恐被人指责:来新夏是何等人物?你才认识几天,哪有资格谈“认识”?

诚然,来先生乃学界大家,我不过出版社一普通编辑,因工作关系,才有幸与先生相识。说“相识”,其实也不准确。久闻来先生大名,斗胆约稿,而后写信、打电话请教,一来二去的,便觉得似乎“认识”了。真正见到他本人,是在前一阵来先生公的庆寿典礼上。鹤发童颜的来先生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见到我就说:“认识,认识。”望着身穿象牙白丝质中式对襟上衣的来先生,老人常见的和蔼慈祥与学者独有的儒雅潇洒在他身上合融为一,确实令我吃惊地觉得似曾相识——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神交吧!

来先生1923年六月初八(公历7月21日)生于杭州一个书香门第,祖籍浙江萧山。1929年,因其父调至天津任职,来先生遂随母亲告别故乡北上,此后便基本就学、就业于北方。1942年,来先生以优异成绩考入北平辅仁大学历史学系,受业于陈垣、余嘉锡、张星烺、启功等先生,四年的专业训练奠定了他坚实雄厚的国学基础。1949年1月,天津解放,充满朝气的来先生积极投身革命。3月,他被保送到华北大学接受南下工作的政治培训,9月结业时,被范文澜选中,留在学校历史研究室,师从范老做中国近代史研究生。1951年春,来先生奉命调至南开大学历史系任教,从此手执三尺教鞭,从助教历阶晋升至教授,在南开园度过了一个甲子,辛勤培育了一批又一批莘莘学子,桃李遍天下。

日前,来先生迎来九秩华诞。从5月开始,在来先生的祖籍萧山和第二故乡天津,陆续举行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这对一个拥有60余年教学生涯和治学经历的学者来说,无疑是最高的肯定和最好的礼遇。

在南开大学图书馆,大厅里摆满了来先生半个多世纪来出版的近百部著作,内容涉及历史、方志、目录、谱牒、古籍整理、文学、艺术等诸多门类——来先生的著作数量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浩逾千万言的皇皇巨著中,细心的人会发现一本才出版不久的新书——《不辍集》(商务印书馆2012年4月版)。此书乃来先生亲手编选,从他80岁到90岁十年间所写的两百余篇文章中,精选近百篇“成一小集”。文章大致按内容分为“议论、书序、书评、人物、谈故、忆往”六卷。细味全书,在来先生思维敏捷、文思泉涌的表象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股一如既往地潜心学术、关注民生、珍惜光阴、热爱生活的精神。

套句时下流行语,来先生是位“阳光老人”。90年的人生历程难免会碰上“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恶劣天气。1937年7月底,继卢沟桥事变后,战火很快燃烧到天津,来先生一家也同千百万无辜百姓一样,开始了逃难。不幸的是,一家人被冲散,他和6岁的二弟找不着父母了,而身上又没带一分钱。当时他不过14岁,就要承担日寇强加在身上的父母离散、手足相依,在炮火中逃生的苦难!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经过一天一夜多的离散,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也许是因为从小经历过这样的大难,对于上世纪那场下放到广阔天地脸朝黄土背朝天修地球的痛苦磨难,开朗豁达的来先生回忆起来竟也有滋有味。来先生还风趣地跟当年的知青娃娃抬杠呢,认为他们应正名为“小插”,自己才是真正的“老而插”。要知道,1970年来先生举家下放到天津远郊一介穷乡插队落户时,他已是望五的“半老头”了。在来先生身上,丝毫没有我们见惯的怨天尤人,他甚至还自我调侃:如果不是当年战天斗地把身子骨练得棒棒的,恐怕今天早就不行了,哪有现在的年高体健?真是一位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阳光老人”!

洒满阳光的老人,在他眼里很多人都是善良的。《不辍集》里《战备疏散话“老插”》篇记着这样一件事:当年来先生下放劳动时,有一次赶上挖河,人手不够,生产队长亲自登门,友情相邀来先生“出夫”。干活时队长和他结成对子,队长每次总把绳子往自己那边拉,好让他这边减轻点重量,由此他认为精干的队长也很善良——善良的人自能体会到别人的善良。

来先生的善良,体现在对朋友、对晚辈,则是一颗热乎乎的真诚无私的仁爱之心。在来先生众多同事中,有一位数十年的挚交——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宁宗一。每逢春节、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来先生总不忘把老朋友的儿子“热闹”喊来,叫不免孤单的孩子和自己的家人共度佳节、共享快乐;就连吃面条,都惦记着给宁家送去打好的卤。他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这相依为命的爷儿俩多享受些家庭的欢乐啊!宁先生老来得子,对“热闹”疼爱非常,寄予的期望也高,要求也严,父子之间的想法有时不太一致,这时来先生便以老大哥的姿态、以自己对待儿女的经验和教训点拨提醒老友:行动上要放手,精神上要放下。宁先生不禁感叹:先生对我们父子就像一家人!

《不辍集》,来新夏著,商务印书馆2012年4月版。

说起来先生的大爱情怀,我也深有感触。也就是一年前吧,由于工作中的一些不愉快,致使我情绪低落,就连生活都大受影响。来先生听说后,多次在电话中语重心长地开导我。后来我如愿以偿,不知来先生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又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为我高兴,并谆谆鼓励我:“换了新环境,心情好了,好好干吧!”我想:遭际不乏坎坷的来先生太了解心情愉悦、精神解放对人的能力发挥所起的莫大作用了。在来先生的通讯簿里,我恐怕只居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可就是我这么个小角色的一点私事,竟也被繁忙的老人挂在心上,实在令人感动!来先生不但自己“阳光”,他还要让阳光普照,使每一个人都沐浴在温暖明亮的阳光里!

可资见证来先生“阳光”的事例很多。来先生“历数其一生之既往”:20世纪前半期,为求学时代;后半期前30年,起起落落,惶惶应世,淹留少进。后30年,欣逢盛世,舌耕笔耘,小有所成。真的,屈指算来,年届九十的老人,真正做成事的也不过仅只“文革”结束后的二三十年。

回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来先生绝对是一位“权倾南开”的显赫人物:南开大学出版社首任社长兼总编、校图书馆馆长、图书馆学情报学系创始人和首任系主任。此外,他还在社会上有很多重要兼职。发现人才靠眼力,委人才以重任则靠魄力。据知情人讲,当时担任校党委书记的李原力排众议,将来先生这位负载着优秀传统文化、又有新思维的饱学大家解放出来;而来先生也不负厚望,为南开做出了他人难以企及的卓越贡献。学史出身的来先生早就参透人生一世不过“白驹过隙”,曾言“优游岁月,亦当知足”,可他又在公开场合多次表达“有生之年,誓不挂笔”的雄心壮志。在这貌似不无矛盾的话语中,我们看到了一位智者已臻于“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精神境界。

内行人都知道学术界对来先生的高度赞誉:纵横三学,自成一家。的确,来先生在历史学、方志学和图书文献学诸领域建树卓著、成果甚多,其主要代表性著作:《林则徐年谱新编》《清人笔记随录》《北洋军阀史》《中国近代史述丛》《邃谷文录》《三学集》《结网录》《中国地方志》《中国地方志综览》《古典目录学》《中国古代图书事业史》《中国近代图书事业史》《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书目答问汇补》……这中间哪一本不是拿起来沉甸甸,置于学术史上可圈可点?因此,说来先生“纵横三学”乃名至实归,再允当不过。

来先生做起学问来孜孜矻矻、宠辱皆忘,但他绝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而是与时俱进,关注民生。他耄耋之年“顿悟”道:原来写的那些所谓学术性的文章,只是给小圈子里的人看的,而对于作为知识来源的民众,毫无回馈,内心有愧,“因此我要变法”,把来自大众的东西再反馈给大众。来先生不顾朋友“不要不务正业”的劝告,毅然走出象牙塔,“用一种文字风貌随手写点遣兴抒怀之作,给新知旧雨一种求新的感觉”,即用随笔的形式,把学术与文化融会贯通,将知识化艰深为平易,深入浅出,还给民众,确是“自成一家”。暮年“变法”十多年来,他陆陆续续写就的随笔竟达八百多篇,先后结集出版了《冷眼热心》《只眼看人》《来新夏书话》等十多种,直至最近的《不辍集》,博来了学界的一片喝彩,也赢得了民间无数“粉丝”。

已故国学大家启功曾赠来先生诗曰:“难得人生老更忙”,称赞他暮年毫无暮气,依然笔耕不辍。“行百里者半九十”,来先生笑称90岁只是他人生之路的一半。我衷心祝愿这位阳光老人永远“阳光”!《不辍集》继续“不辍”!

猜你喜欢

阳光
推开窗,阳光正好
敞开心门,就有阳光
阳光下的“微幸福”
“在党的阳光下茁壮成长”
阳光只给半个夏天
让阳光照穿一张纸
走,出发!
端午的阳光
走在阳光路上
我们总想到阳光(外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