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珍·古道尔

黄祺

78岁的珍·古道尔出现在世界任何城市，都会被闪光灯、摄像机、话筒和粉丝们的掌声包围。这般明星待遇，已经持续了30多年。也许还有人对珍·古道尔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只要提到那个与黑猩猩生活在一起的女子，很多人脑海中都会浮现出珍·古道尔瘦削的身影。

上世纪60年代，26岁的珍·古道尔走进非洲丛林，开始观察黑猩猩。当时，她只是一个没有动物学学术背景的年轻人，她唯一的优势，是从小对动物的痴迷和执著的个性。“我当时想，顶多3年吧，因为在我之前，最长的野外观察持续时间就是3年。”

令珍·古道尔没有想到的是，她与黑猩猩亲密相处十多年，此后的几十年时间，她也没有离开黑猩猩的研究工作，并取得了让人瞩目的学术成就。更令珍·古道尔没有想到的是，童年对动物的兴趣，尽然真的引领着她的人生走进了动物的世界，然后再转入对环境保护的工作，直到让她成为全世界的偶像。

如今，作为“珍·古道尔研究会”和环保组织“根与芽”的精神领袖，78岁的珍·古道尔还在巡游世界，她试图用最大的能量，启示当下的年轻人对生命和环境的重视。其实，珍·古道尔早就不仅仅是黑猩猩研究、动物保护、环境公益的形象代言人，在她的粉丝看来，珍·古道尔是叛逆世俗、独立思考、勇气和执著的化身。

老人，明星

10月最后一天的下午，上海降温，珍·古道尔出现在上海向明中学国际部的会议室里，黑色薄羽绒服包裹着纤瘦的身体，利落的装束好像是随时准备出发，重新走进森林。现实中的珍·古道尔与众多宣传照片上的形象没有出入，依然是白发扎着马尾，面庞上爬满皱纹。

珍·古道尔到访中国大陆近十次，但每一次访问，依然能吸引公众、媒体与各路名人的关注。向明中学的活动是一场女性之间关于环保的对话，对话对象是上海著名主持人袁鸣。在珍·古道尔面前，袁鸣始终保持着粉丝的姿态，在与珍·古道尔合影时，她不忘让工作人员帮忙，用自己的手机拍照留作纪念。

对话活动同时，珍·古道尔接受了中外媒体的采访。

对话安排在下午4点半，珍·古道尔努力提起精神，去理解翻译转述的记者提问，然后，她几乎不需要思考的时间，就能够给出答案——几十年来，珍·古道尔都在世界各地演讲、接受媒体采访，她大概已经很难遇到没有被提到过的问题。

但是，毕竟是78岁的年龄，没有时间倒时差的珍·古道尔，显然非常疲惫，她利用翻译转译中文的时间，闭目养神。送走媒体，珍·古道尔还要与中学生见面，她的工作要持续到晚上9点。

这场活动之前，珍·古道尔已经拜访了3家企业，接下来的一天半还要去2家企业、出席赞助商餐会、向公众演讲。然后，从演讲会场出发飞往北京……

这样的日程表，对于珍·古道尔来说已经是一种生活常态，她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巡游。“的确很累。”珍·.古道尔对《新民周刊》说。不过，她已经没有借口停下来。“他们都希望我能到各个地方，认为这样的方式是很有效，所以我总是收到邀请，我很乐意这么做。”

有那么多的粉丝希望一睹珍·古道尔的真容，几十年来，她一直被视作偶像。而对于珍·古道尔来说，飞往世界各地也是她的工作——做公益需要钱，钱来自赞助商，赞助商也希望见到她，这也就是珍·古道尔所说的“有效”的含义。

珍·古道尔可以算是环境公益领域最早的“偶像”，到今天，恐怕也再难找出一个人物超越她的名气。在珍·古道尔之前，环境公益事业还只是少数人的“游戏”，而珍·古道尔利用她的公众形象，将环保理念普及给公众，并将环保打造成一个颇为时髦的概念。

传奇人生

珍·古道尔头上有很多夺目的光环：灵长类动物专家、联合国和平信使、英国皇家女爵士。所有荣誉的起点，是她在上世纪60年代野外观察黑猩猩的传奇经历。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着迷的故事。珍·古道尔出生于英国一个普通家庭，她从小对动物充满兴趣，梦想是去野生动物的天堂——非洲。23岁时，珍意外地收到同学的邀请，要她去肯尼亚的家中做客，为了这趟梦寐以求的旅行，珍到餐馆当服务员，攒够路费。

在珍·古道尔自己撰写的著作中，这趟旅程就如得到幸运之神眷顾，她在非洲认识了人类学家和古生物学家路易斯·利基，正是他，把研究黑猩猩的机会给了毫无学术背景的珍。

“他告诉我，虽然我缺乏经验，没有学位，但这都不重要。他就是要找一个人，这个人的头脑还没有被那些理论束缚住，能够仔细认真地观察，积累记录。与其找一个只想拿学位的人，不如找一个真正愿意和黑猩猩一起生活、心甘情愿地研究他们生活习性的人。” 珍·古道尔这样描述她得到這份工作的原因。

就这样，珍·古道尔进入非洲冈比森林（今属坦桑尼亚），支起帐篷，开始对黑猩猩进行观察和记录。一开始，黑猩猩由于惧怕人类而对珍毫无好感，但由于常年生活在森林中，珍获得了黑猩猩的信任，甚至成为它们的朋友，而由于近距离观察获得的第一手记录，也让珍的黑猩猩研究取得成效。

通过长年的观察，珍·古道尔发现黑猩猩有使用工具，自食草药等行为，这些成果为后来的灵长类动物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基于长达15年的研究，1986年，珍·古道尔出版了著作《冈比黑猩猩》，这本书为她赢得了学术声誉，同时也让她逐渐被普通公众所认识。

在对黑猩猩的研究中，珍看到了人类活动对黑猩猩生存环境的破坏，她痛心于环境恶化对野生动物的伤害，决定走到公众中间，宣扬用行动来保护环境。1991年，珍·古道尔创立“根与芽”项目，主要针对青少年进行环境教育，如今“根与芽”项目已经遍及世界131个国家。

信仰的力量

“很多人问我，你做这些事能改变什么？我想，今天你们已经成为环保志愿者，这就是我的成绩。我相信每一个人都行动起来，我们的环境就能有所改变。”这是珍·古道尔在上海图书馆举行的公众演讲上，对参与“根与芽”志愿行动的年轻人说的话。珍·古道尔受到众人敬佩的原因，也在这句话里——相信信仰的力量并为之付出行动。

在今天，能够像珍·古道尔那样叛逆于世俗的要求、遵循自己信仰并实践终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却又难以实现的理想。正因如此，珍·古道尔不仅是有着传奇经历的动物学家，更化身为信仰和执著的象征。特别是在需要理想支撑的公益领域，她的坚持，被同行们视为精神榜样。

更受追捧者推崇的是，珍·古道尔的行动，象征着独立人格与独立思考的价值。“……她不仅告诉我们许多关于动物的有趣的科学知识，而更重要的，是用她自己的亲身经验和感受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有多么奇妙，我们应当怎样虚心而且耐心地去观察、去冷静地认识这个多彩的世界，而不只是听信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和迷信。”已故的中国环保领袖梁从诫，在珍·古道尔面向青少年的作品《和黑猩猩在一起》中文版中，写下这样一段话。

“你从事环境公益事业已经20年，现在你还觉得这件事很难吗？”面对《新民周刊》的提问，珍·古道尔的回答依然是她的风格：“是很难，但现在比刚开始时已经好多了。很多事得到肯定，比如全球变暖，过去它还是个有争议的假设，但现在大家都知道已经变成现实。所以，环保工作要比那时候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