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跳票”为哪般

阙政

9月13日，原定全国公映的《白鹿原》被曝因技术问题“无限期延后”，各类看片、发布会均取消。从有意改编小说到终于拍成电影，《白鹿原》前后历经19年磨难，临门一脚又告“跳票”，命运可谓多舛。

19年命途多舛

1993年6月，陈忠实小说《白鹿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在纯文学读者骤减的年代，首印近1.5万册，一个月后又加印5万册。陕西关中平原“白鹿村”里两大家族的恩怨聚拢了读者，也为小说赢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此后，它更成了历代导演们的逐鹿之原。

早在1993年，刚刚辞去西安电影制片厂厂长职务的吴天明在美国读到原著，就联络陈忠实，想把小说拍成电影，还找来《霸王别姬》、《活着》的编剧芦苇一同商议剧本。不料次年即遭广电局点名：“《白鹿原》……揭示的主题没有积极意义，更不宜拍成影视剧。”

这一等就是十年。到2002年正式与陈忠实签约买下电影版权时，西安电影制片厂都已改组为西部电影集团。在获得“准拍证”后，西影仍然找来芦苇担任编剧，准备投资5000万进行拍摄。当时属意的导演包括陈凯歌和张艺谋，但二位分身乏术。最终，芦苇向西影推荐了陕西籍导演王全安。

从第四代、第五代一直到第六代，2005年接力棒传到王全安手中时，他踌躇满志。怎奈芦苇的剧本改了七稿仍然没能完全通过审查。再加上投资人发生变化，西影更换领导，《白鹿原》的开机从预想中的2005年足足拖到2010年。幸好，這五年间，王全安凭借《图雅的婚事》和《团圆》两度在柏林“擒熊”，底气更足；从大学时代读到小说就对“黑娃”很感兴趣的段奕宏，也从“我恐怕hold不住黑娃”进化到了对这个角色志在必得。

时机是真的成熟了。陕西旅游集团公司成了影片真正的投资方，并特别设立全资子公司“陕西白鹿原影业公司”进行拍摄。从导演、主演（郭涛）到美术（霍霆宵）、音乐（赵季平）都有深厚的西部情结。为了寻找“对白鹿原很重要”的麦子，剧组从陕西出发，一路走向更冷的地方，直到在内蒙古的海拉尔，买下300亩地，种上二季麦，才告开拍。

从开拍到杀青，漫漫征途让王全安感慨：“这是三四部电影的劳动量，导演是个体力活。”而体力活干完以后，还得送审——“做后期的时候自己剪一回，还不能不被别人再剪一回”。剪啊剪，错过了2011年5月的戛纳、8月的威尼斯，终于在2012年赶上了柏林电影节。

2月16日凌晨，《白鹿原》在柏林全球首映。从最初宣传时的188分钟到实际放映时的160多分钟，缩减的20分钟是什么内容？王全安的回应是“具体的还不好说，我也不能说”。之后又补充道：“如果说删减可能会对参赛电影的水准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损伤，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无奈和局限，也是一种悲哀。”

2012年9月7日，《白鹿原》在西安举办“映前盛典”。主创悉数到场，陈忠实在给影片打了95分的高分之后，还亲自题词：“九天之尊长安地，白鹿神原十三朝”——“九”和“十三”，恰恰是影片原定的全国公映日期：9月13日。

13日临时跳票

说“原定”是因为，就在全国公映的前两天，各地忽然传出消息：《白鹿原》原定放映场次取消，公映时日无限期延后。原因据说是“技术问题”。而记者也接到邮件称，原定于13日举行的《白鹿原》上海记者会因故取消，发行方华夏电影对此的解释是“因主创航班更改”。

一个是“技术问题”，一个是“航班更改”，听起来根本不成问题——都已经在柏林播映过，还能存在什么技术问题？至于因为航班更改直接取消见面会（而不是改期），在电影宣传上更是少见的儿戏。这样的理由显然很难服众，一时间，关于《白鹿原》无缘国内银幕的猜测甚嚣尘上。

电影公映延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陆川《王的盛宴》原定于2012年7月5日公映，结果“由于非商业性的特殊原因，具体上映日期再议”。导演只好在微博自我安慰称：“孩子已经生了，坐等户口。”——他说的“户口”，就是国家广电总局颁发的“电影片公映许可证”，俗称“龙标”。

不过，记者从上海联和院线副总经理吴鹤沪口中得知，《白鹿原》早在今年3月31日已经获得“龙标”——“电审故字（2012）第139号”和“00110154201”这个电影“身份证号”，表明《白鹿原》已经过审，可以“156分钟”的片长全国公映，并在国内外发行。一般而言，“拿到许可证，片方就可以确定首映日期和安排相关宣传了”。

但，“龙标”就一定能打包票吗？似乎也不尽然。《浮城谜事》就是拿了“龙标”又再延期——最近，娄烨发布微博称：“在获得全部上映许可之后，在正式宣布10月19日全国公映之后，距离全国公映41天，突然再遇电影审查麻烦，不知是否能如期上映。”

随后，他还将北京广电局（电影处）对《浮》片的“技术审查”意见一一公之于众，其中之一是“请删短乔永照与桑琪的性爱及乔永照用锤子砸死拾荒者（砸的次数保留两下）的镜头。 请一定修改到位”。——显然，在内容过审之后，还可能有二次审查。对此，业内人士早已波澜不惊。

而公众对《白鹿原》延期的猜疑也正集中于两点内容：一是情欲；二是政治。这些年来，观众和制片方一样清楚，能让审查部门下剪刀手的无非二者。不过同样令人疑惑的是，《十三钗》大用床戏作为卖点并未遭禁，可见在一定的尺度之内，“情欲”并不是银幕上的洪水猛兽，观众也早就习以为常，而《白鹿原》又经过前后多次剪辑，还能放肆到哪里去？记者随后买票观影的结果也证明，《白鹿原》保留了156分钟，并且根本没有什么过激的情欲戏。至于政治，看过电影的吴鹤沪更笑称《白鹿原》几乎可算是一部“献礼片”。

9月仍会是《白鹿原》的天下

既然如此，《白鹿原》为何在关键时候“跳票”？

得悉公映延迟，王全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脸茫然，笑说：“这……不会是炒作吧？”他自称“不知情”，随后又道：“没关系，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几天也不是问题。”

反而是导演妻子、女主角张雨绮在9月12日发了微博感慨：“一只白鹿一本小说一部电影和一次又一次的审查，从无怨言默默承受作为你的妻我只能心疼但不敢言语……我知你已尽力我的夫。”——煽情的语句瞬间引起上万次转发和五千余次评论，内容大都表达了观众对于《白鹿原》的殷切期待和多方猜测。

面对众说纷纭的猜测，吴鹤沪笑称“大家的想象力不要过于丰富了”。他表示，影片的延期的确就如传闻中所言，是“技术问题”，更确切地说，是“字幕出了问题”：“国内公映和柏林首映不同，需要新加中文字幕。这部电影大量出现陕西方言，所以字幕的质量对观众理解影片非常重要。现在的字幕出现了拖影问题，因此需要重新修改。就是这么简单。”

这一说法也得到了《白鹿原》制片方和发行方的确认。制片人王乐表示：“《白鹿原》延期上映是因为数字硬盘发抖，使得电影放映时字幕出现‘彗星尾，没有其他方面原因，现在片方正在积极修复。”发行方负责人也认同了这一说法，并在《白鹿原》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正在紧急修改技术瑕疵，进行重新生成等工作，争取5天内解决技术问题并尽快公映！”

9月14日下午2点，发行方进一步发布消息称：“现在同时有两百多发行人员正在飞往全国各地，‘人肉快递电影《白鹿原》的数据硬盘。以求最快速最安全地让电影和观众见面。”次日，电影已在全国各大院线陆续公映。

经过“延期”一役的《白鹿原》，实可谓因祸得福（当然也有可能一切尽在发行方的掌握之中，“延期”完全代替甚至超越了一般的宣发效果），在短短数天内累积了更高的人气和期待。新浪微博的“微话题”中，关于影片的讨论已多达160余万条。在暑期档“双侠争霸”和多部进口大片逐渐呈现颓势时，这部历时多年打造的华语片在金秋横空出世，恰恰是“别苗头”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