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子产品如何流入美军武器

林琳

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近日公布一份112页报告称中国假冒电子零件进入美军装备供应链，被廣泛运用到了美国军机的生产中，说此事“已危及美国国家安全”，并点名了三家中国公司。

海军直升飞机SH-60海鹰上发现了仿造的晶体管。

报告称，发现中国假冒电子零件的美军装备包括：执行夜间任务的电磁干扰滤波器、海军SH-60直升机地狱火飞弹火控系统、C-17环球霸王Ⅲ运输机、C-130J运输机显示系统的存储芯片、P-8A海神反潜机及“波音737”;共牵涉到约100多万个零件，其中70%据查来源于中国，约20%来源于英国、加拿大中国山寨商的转售点。

委员会说法亦遭遇一些美国媒体质疑，如《亚利桑那每日星报》说，报告没有给出任何具体例子，告诉外界中国的伪劣零部件如何伤害到美国军方，比如说造成坠机或是导致人员伤亡等。

其实报告与相关数据显示出，假冒零件泛滥，美军装备采购流程的漏洞和财政削减是两个重要因素，中国山寨电子元件以“价廉”的“优势”趁隙而入。

军方采购程序有漏洞

报告中提到的海军SH-60直升机电磁干扰滤波器的个案，可以清楚显示美军装备采购整个供应链存在的问题。

名为“奥奈达研究服务美国电子元件测试实验室”的机构，在海军直升机SH-60Seahawk上发现了仿造的晶体管并称这些元件来自美国一家独立的分销商——全球IC贸易集团公司（Global IC）。

全球IC贸易集团公司告知军事委员会，2010年1月，他们从一家名为科技保护集团公司的电子元件回收商和独立分销商那里购买这批晶体管，由于这批晶体管没有通过质量检测，公司将产品退了回去。

委员会发现，科技保护集团公司的这批零件来自马萨诸塞州索斯维克市的汤姆逊电视广播公司。汤姆逊公司告知委员会，2008年购买了这批晶体管，因为“日期代码已经不在使用范围之内，不适合转售”，所以决定将其报废处理。

根据科技保护集团公司陈述，这批晶体管从汤姆逊公司运过来时显示为“原包装”，因此他们给这批货贴的标签是“崭新”。除了全球IC贸易集团公司，科技保护集团公司还将这批晶体管供给了西格玛科技有限公司。

科技保护集团公司给西格玛科技有限公司的一封信中写道：“这些元件的外观有些问题，转售相比报废的价值更高”，并将剩下的元件保留在了存货清单上。与此同时，公司已经将同一批晶体管中的60个卖给了第三家公司——德克萨斯光谱电子公司。

委员会并未发现任何证据显示，科技保护集团公司曾经告知德克萨斯光谱电子公司这批晶体管已经被两家公司拒绝。德克萨斯光谱电子公司将购买过来的晶体管组装进了电磁干扰过滤器，2010年12月将8台电磁干扰过滤器运送给了国防部承包商雷神公司。2011年1月到明之间，雷神公司将其中3台电磁干扰过滤器销售给了美国海军。

据汤姆逊电视广播公司报告，这批晶体管2008年4月采购于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名为“电子仓库”的公司，该公司同月从一家名为“关键电子”的欧洲公司手中买进，关键电子的产品采购自深圳一家独立的分销商“Huajie电子有限公司”。

在这份报告所提及的四个案例中，共涉及到了三家美国的大承包商，分别是波音公司、雷神公司和美国L-3通信公司，这三家承包商都是美国国防的巨头公司，2010年的美国国防收入排名上，分别位居第三位、第五位和第七位。

这三家公司与国防部有着长久合作的历史，承担着帮助国防部筛查电子元件的重要职责。但是，报告中并没有提到这些仿造的电子元件在最初是如何通过承包商的检测进入国防部的。

美国《财政时报》称，波音等美国防务大型承包商都没能阻止伪劣零部件，暴露了美国安全面临的深度问题，即已经丧失为军工领域提供必需部件的工业实力。除计算机芯片外，大多数电子设备都在亚洲生产。随着中国逐渐成为世界电子零件生产中心，美国直接控制自己军事装备零件质量的能力削弱。

美国国防部后勤局负责美国的国防采购，它建立了一个庞大而完善的招标采购体系。

按规定，国防部不和供应商直接打交道，不对产品质量直接负责，有权拒收承包商提供的不合格产品，承包商必须对供应商（转包商）进行产品和劳务质量监控，并在必要时提供有关产品符合合同要求的证据。

值得注意，政府对总承包商派驻代表，但并不对转包商、供应商派驻代表，转包商和供应商的产品质量检测，依赖于承包商。

美国当今最具影响力新闻博客网站“郝芬顿邮报”认为，供应链太过复杂是导致伪劣零件流入美军装备的主因，“那些声军火承包商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卖出去的是假货。”

参议院军事委员会报告中，点了三家中国深圳公司的名字，可这三家公司根本查无影踪。

财政削减是主因

近年来，美国国防采购系统越来越容易遭受伪劣电子元件产品侵害，显而易见的原因是国防预算缩水导致采购元件的标准下降。

为避免在越战中出现的问题，美国一度启用一套非常严格的军用电子元件采购标准，这套标准必须严格用于每一个零件检测。

“维持这么高的标准十分昂贵，”宋晓军认为，自1991年冷战结束之后，前总统克林顿就开始削减国防部的采购标准了。从1994年到2004年，大约5000标准被移除，这意味着这些电子元件以后通过商业渠道采购就可以了。这种变化给了二级和三级供应商极大的自由。

当有一张《电子元件推荐使用单》时，就不会选择特地为军用设计的产品，而是选择具有相似功能、更加便宜的商品。

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五角大楼计划在今后10年削减4500亿美元的开支，2012年底如果美国预算实施全面削减的话，五角大楼的预算还将进一步削减5000亿美元。

不断缩减的国防预算严重削弱了国防工业在半导体市场的影响力。据美国国防部国防微电子活动研究室的调查，上个世纪80年代初，国防工业大概占据了26%的半导体市场需求，到了2008年时，这个数字跌到了0.1%。

这种情况导致国防工业的供应商在急剧下降。一种电子元件由于市场需求变小而不具备商业价值时，制造商就会停止生产。

根据2004年一份美国国防科学委员会的研究显示：“在许多案例中，国防部的采购官员发现他们所需要的集成电路不是寿命将至就是马上要停产。”国防部采购官员于是被迫去寻找更多小的独立厂商来完成采购任务。

俄罗斯《独立报》评论说，经济危机下的五角大楼四处寻找并采购廉价货，除了自己之外，美国无权责备任何人。

与此同时，厂商们的产品更新周期越来越短，这对需要长期维持运作的国防系统来说是一种灾难。美国商务部在今年1月份递交给军事委员会的报告中谈到了这种挑战：以F-15战斗机为例，它在1975年投入使用，预期运行到2010年以后。可是，这个时限远远超过了其电子元件的使用周期，根据厂商的估计它们的寿命大概在两年左右。

美国国防微电子活动实验室主任特德·格朗姆在2008年共同防务会议上总结：“整个国防系统严重依赖每18个月就淘汰—次的科技，让我们在市场份额上没有任何影响力。”此背景下，很多国防采购官发现他们从前的诸多供应商，如今只剩一个或者销声匿迹。

华盛顿智库布鲁金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彼得-辛格表示，电子产业的规模不断扩大，行业发展复杂化，增加了国防系统检测电子元件质量的难度。

辛格认为，从前少量从事电子产品设计的公司如今已经发展到超过1500家，这些不同的公司每年大概推出2500个新设计，从美国流向亚洲和中东;目前每一个设计都包含了分散在各地的数百人的劳动，这些设计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被用来制造成百上千或者以百万为单位的芯片，这些芯片会进入到各个行业，从大米种植到导弹生产。因此，国防部想要监测这个过程是不可能的。

“整个设计的流程非常分散，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说明白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更糟糕的是，在这些数以百万计的电子元件中，能够被检测到的连一小部分都没有。”

谁奈何山寨电子元件大国

事实上，中国的“假冒”零件不仅让五角大楼头疼，同时也影响到美国其他盟友。澳大利亚国防部近日称，劣质电子零件可能被用在澳军C-17和C-130运输机上，澳国防部已向美国发出紧急询问。

近年大批采购美国武器的印度也感到膽战心惊。印度“Rediff”网站29日称，印度向美国采购的C-130运输机、P-8A反潜巡逻机中，可能也包含有中国产的“假冒”零件。

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中国大陆2000年已成为台湾和日本之后的美国电子元件的第三大供应地。按安筱鹏（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规划研究所）的说法，大陆元件产业仍处于加工组装阶段，出口竞争力还很弱。

据中国电子元件行业协会理事长温学礼介绍，近20多年来，中国电子元件生产发展的年增速保持在20%左右。目前，中国电子元件的产量已占全球的39%以上，很多门类的产品产量已占到世界第一。

杰华电子有限公司——深圳一家已经营2220年的电子产品的生产商谈到如何界定“假冒元件”，公司赵经理认为很难讲：“我们业内确实也有拆机翻新的，这样有生产假冒产品的嫌疑。但电子元件寿命很长，理论上讲有的元件可用100多年。军方用的电子元件要求很多，功能也分得很细。有的时候他们想要的产品可能早就停产了，厂商为了节约成本，只能用旧的元件来补。这些产品不能叫做假冒，对方也想要实惠，一分钱一分货。”

“不过我们这一行抄袭产品的现象很严重，因为便宜，经常有小公司抄我们的产品”，他强调。

对于中国电子元件流入美军装备一事，赵表示从未听说过，感觉费解，不明白业内只做民用电子产品，怎么会跑到美军用装备上去。他认为美国国防采购标准很高，检测又严，一般产品根本不能通过。

编辑 段宇宏 制表黄静 美编 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