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和逃避才是足球最大困境

张斌

对于中国足球整体行业而言，庭审无疑是一次公开的羞辱。等待了两年多，等来的是无比细碎的证据，以及可控的有限犯罪事实，没有人敢将所有侦查所得通通交给法庭和公众，其情其状，与中国奶制品行业毫无二致。津津乐道于某一次上下级之间一台笔记本电脑的馈赠细节，皆因双方的名字皆为涉案，而在这个行业周边有过深入工作经历的人都会知道，有个界限要一同把握，一定要可控，中国足球真实现状的暴露也就到此为之吧。暂且相信，确有一部分人在过往十几年间是“同流”，而未“合污”，至少他们这些人的愿望曾经如此。

又是一次盛大的公众围观，论其犯罪事实以及普遍关心的不法交易金额，对于公众的神经刺激其实都不足够。但是，面对中国足球，人们总能找到戏谑的方式来窥视、评判，最终在闲谈之间将其埋葬了事。庭审管理很严格，第一天直播之后，第二天有如潮水退去，当庭细节也就模糊起来了。从可知的若干细节看，1999年的“渝沈之战”简直就是中国足球职业化历史上百分百的惊天大案，参与其间的各方势力无所不用其极，有恃无恐，作恶者甚至在摄像机前公然挑战社会正义底线。凡是看过海狮俱乐部前总经理章健在镜头前话剧般的“表演”，都会惊叹此人一定学过表演。无疑，那是最为嚣张的犯罪。究其原因，那个时代，全社会其实都已放弃中国足球，无法无天就是现实，每个人都曾义愤，但也只是义愤。因此，才有人嚣张，才有人贼喊捉贼。

没有人管，这就是中国足球曾经的惨烈现实，这毫不夸张。有个中国足协或者足球运动管理中心，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有人在管所谓的中国足球。时下的中国，其现代化程度以及法制的独立性现状，依旧无法确保中国这块土地上可以拥有一个健康的职业体育联赛高速发展。此番，行政的意志发力，以司法正义来显现一份决心：一个小小的足球圈，政府一定是可以搞定的。我们也可以一时欣慰，终于有人开始管中国足球了，用一个现代化社会的标准来要求一个运动的文明底线。政府和领导有此心，算是中国足球的幸事，日后回看，甚至可以说是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弊案审判让公众得以将一段段足球历史重新拼接完整，原来我们曾经无数次去撞击的黑幕背后交织着如此多的交易，那些伸手拿钱的，也曾想捂住我们的嘴。为历史画上一个句号并不难，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间，那些历史早就按照我们自己的方式封存了。因为，我们面对的社会现实远不止足球单一个案，我们可以质疑所有奶制品，但不可能生活在一个永远拒绝奶制品的世界里，我们还会逐渐软化下来，再次喝着所谓“良心产品”时，又会惊闻，原来剧毒居然是常态。一次次愤慨，又一次次软化，我们是无辜的受害者，同时又以合力制遣着眼前的一切，我们都不是纯粹的受害者，现实已让人越来越麻木，愈加知道如何逃避。

麻木和逃避，是中国足球面临的最大困境。万众唾骂，全民戏谑，却无人参与。最近两年，笔者在与中国足球管理层交流时，曾用最有技，j的措辞提醒，不要对于出线和突破抱有幻想，谋长远吧。这话本是不中听的，两年过去，现实如此，大家算是找到了共同的认知。蓝图一定要有，但是出线和冠军暂时4莫求，未来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中国足球潜心做自我的行业修复才是正道，让全社会重新接受“中国”足球，让更多人因为热爱而选择足球。这可不是悲观的论调，这是在认清足球现实和客观规律之后的必然选择，无关悲观与否，那些如今被审判者才是最彻头彻尾的悲观者，他们比我们更加了解曾经的中国足球，他们只要心存一线希冀，也不会如此自毁长城，昏聩到要向入选国家队的球员收钱，动辄几十万。

内心怀着希望的人们坚信过程，哪怕只是一个修复的过程就是奖励。这句话，《乔布斯传》里有。我相信。

(作者系中国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主持人、知名足球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