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骨灰盒

陈效平

姚莉原先在某旅游公司当出纳，各方面表现平平。可自从丈夫吴德当上古林县县长后，不到一年她就被提拔为县旅游局局长。姚局长走马上任后不仅在本部门吃拿卡要，而且打着丈夫的旗号大肆索贿受贿。姚莉对珠宝首饰情有独钟，那些送礼的人就投其所好，短短几年她就攒了一匣价值不菲的宝贝。姚莉把珠宝收在保险箱里，又把保险箱藏在床底下。

前些天县政府组织了一个代表团赴欧洲考察，吴德夫妇都是考察团成员。考察团的行程需要半个多月，这让姚莉又喜又忧：喜的是可以出国风光一回，忧的是床底下那箱珠宝的安全没有着落。最近古林县常发生窃案，窃贼的目标多锁定在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姚莉的珠宝都来路不正，因此不敢委托银行代管。这么多珠宝首饰放在家里长时间无人照看，姚局长夫妇实在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姚莉灵机一动，对吴德说：“其实珠宝放在保险箱里最不安全，这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咱给它们换个地方。”

吴德挠着头皮问：“搁在保险箱里都不安全，那还能放在哪儿呢？”

姚莉诡秘地一笑：“放在骨灰盒里！”

“骨、骨灰盒？！”吴德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姚莉得意地点点头：“再精明的贼也不会去骨灰盒里找财物，我觉得把珠宝放在那儿最稳妥。”

吴德恍然大悟，连连称妙。想了想他又说：“平白无故在家里放个骨灰盒，若碰到狡猾的窃贼恐怕会生疑。”

姚莉觉得丈夫的话有道理，略一沉吟后她马上又有了新点子。她对吴德说：“呵呵，索性把空城计唱足。咱去买些香烛供品摆在骨灰盒前，再把你爹的遗像挂起来，就在客厅布置一个像模像样的灵堂。这样即便真有窃贼光顾也不会生疑，骨灰盒里的珠宝可以万无一失！”

吴德听了拍手不迭，一个劲地夸老婆聪明。商议停当，夫妻俩立刻开始行动。他们买来一只骨灰盒，把保险箱里的珠宝统统装进去。

赴欧洲考察团出发的当天，吴德找出父亲的遗像挂在客厅正中，接着把骨灰盒放在遗像前的供桌上。姚莉则在骨灰盒前面摆上各色祭品，点起电子香烛，同时她还将一盘诵经的磁带放在录音机里反复播放。顿时，一个像模像样的灵堂布置完成了。吴德和姚莉对此非常满意，觉得这出空城计唱得实在高明。两人高高兴兴地赶奔机场，一次惬意的欧洲之行开始了。

半个月后考察结束，吴德夫妇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打开客厅的门一看，精心布置的灵堂依然如故，录音机里仍播放着明朗的诵经声。姚莉长舒了一口气，兴冲冲地朝骨灰盒走去。

可是，就在打开骨灰盒的一刹那姚莉突然尖叫起来：“天哪，见、见鬼了！”

见妻子吓得魂不附体，吴德觉得很纳闷。他跨前一步，朝骨灰盒看去……这一看把吴县长也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原来的珠宝统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竟是满满一盒真正的骨灰！

夫妻俩都吓得魂飞魄散，怎么也弄不懂这究竟是咋回事。愣了半晌，姚莉结结巴巴地问吴德：“难、难道我们真的撞见鬼了？！”

吴德定了定神，将桌上的骨灰盒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后对姚莉说：“这只骨灰盒被人调包了！”

姚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问：“你、你有啥根据？”

吴德解释道：“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只骨灰盒的颜色与我们自己所买的那只略有不同。”

姚莉将骨灰盒细细打量，觉得丈夫的话确实有理。她想了想又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有贼入室行窃，偷走那些珠宝也就罢了，为何还煞费苦心，居然用一只真骨灰盒换走那只假的？”

吴德双眉紧皱，自言自语道：“我也想不明白，这事太蹊跷了。”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尽管惴惴不安，夫妻俩还是硬着头皮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失去了一大盒珠宝虽然心疼，但他们绝不敢声张，更不敢向公安局报案。丢失的珠宝可以不顾，但眼前这只来历不明的骨灰盒却不能不处理。最后，吴德让姚莉找个偏僻的地方把骨灰盒丢掉。

傍晚姚莉用一块黑布包起那只骨灰盒，壮着胆子出了门。她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外的西交水库。到达西交水库后姚莉下车走了一段路，将那只骨灰盒悄悄丢在一处偏僻的草丛中。

当晚，吴德和姚莉一直唉声叹气，整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上班后，吴德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县委书记周学正老爹的骨灰盒被盗！事情发生在周书记率团赴欧洲考察期间，窃贼从墓园偷走了那只下葬不久的骨灰盒，然后写匿名信向周书记勒索20万元赎金。周学正回家后收到了匿名信，立刻向公安机关报案。县公安局对此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刑侦大队王队长亲自担任组长。

吴德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老婆丢掉的那只骨灰盒很可能就是周书记老爹的。回家后他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妻子。姚莉听罢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半个月后的一天，姚莉被请进了县公安局。

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刑侦大队王队长给姚莉泡了一杯茶，然后笑眯眯地问：“姚局长，从欧洲回来的当晚，您是不是去西交水库走了一趟？”

姚莉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王队长接着问：“据那位出租车司机回忆，当时您怀里抱着一个蒙了黑布的匣子，对吧？”

姚莉的心跳开始加剧。她意识到自己那晚的行踪已被警方掌握，于是稳了稳神，点头答道：“是的，包在黑布里的是个骨灰盒，后来我把它丢掉了。”

接着姚莉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但把放在骨灰盒里的珠宝说成是几件祖传的贵重首饰。

最后，姚莉对王队长说：“这出空城计唱得有些唐突，主要是我太顾虑首饰的安全……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骨灰盒，我是怕晦气才丢掉的，处理得很不恰当。”

王队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起身将姚莉送出了公安局。

从公安局出来，姚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到庆幸。

骨灰盒失窃案引起了古林县上上下下的关注，老百姓尤其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在案情扑朔迷离、大伙议论纷纷的当口，偷盗骨灰盒的犯罪嫌疑人落网了。窃贼叫刘强，他是在出售一批珠宝时被警方抓获的。

公安局立刻对刘强进行突审，不久他就交代了作案的全过程。

刘强是个赌棍，因债台高筑常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前些天刘强听说县委书记的老爹死了，他认为当官的都很有钱，就突发奇想，决定用盗窃骨灰盒的办法来敲诈县委书记周学正。那天晚上，刘强悄悄潜入墓园，偷走了周学正老爹的骨灰盒，然后写了封匿名信寄到周家，索要20万元赎金。刘强在信里威胁，如果周学正敢报案，就把骨灰盒丢到鱼塘里去。那些天周书记正好率代表团赴欧洲考察，所以刘强的勒索信寄出后一直没见反应。就在赌棍刘强急得抓耳挠腮时，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先是他莫名其妙地摔了个大跟头，摔掉了两颗门牙，接着家里的天花板突然塌了一大块，落下来的东西把他砸得鼻青脸肿。与此同时，刘强还连着几夜做噩梦，梦见有个鬼魂不停地追赶自己……刘强害怕了，他觉得一定是周学正的老爹显灵了。刘强不敢再打死人的主意，决定立刻把骨灰盒送回去。但送回墓园风险很大，刘强怕公墓管理处已加强了防范，自己再次潜入无异自投罗网。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悄悄把骨灰盒送到周家比较安全。

星期一上午，刘强估摸周学正已上班去了，就抱着骨灰盒来到县委家属楼。刘强事先经过打听，知道周书记住在305单元。可慌乱中刘强把306错看成了305，鬼使神差地撬开了县长吴德的家。刚潜入客厅就听到一片阿弥陀佛的念经声，刘强吓了一跳，再定睛细看，他差点尿了裤子。只见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庄严肃穆的灵堂，摇曳的烛光中，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从挽着黑纱的遗像里直勾勾地盯着刘强……刘强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他颤抖着放下骨灰盒，扑通一声跪到供桌前，咚咚地磕起头来。赌棍刘强边磕头边求饶：“周大爷饶命，周大爷饶命！”磕了好半天刘强才从地上爬起来，全身仍不停地哆嗦。可是当他瞥见桌上的骨灰盒时，不禁呆住了。咦，咋又多出一个骨灰盒？刘强按捺不住好奇，一步步朝供桌走去。来到桌旁，他用手轻轻推了推那只骨灰盒。这一推刘强更是毛骨悚然——桌上的骨灰盒显得很沉重！他壮着胆子把骨灰盒打开，发现里面装的竟是一大堆光彩夺目的珠宝！这下刘强欣喜若狂，他顾不上多想，当即用抱来的真骨灰盒替换了桌上的假骨灰盒，然后溜之大吉……

就这样，一起扑朔迷离的骨灰盒失窃案成功告破了。

在赌棍刘强被捕的同时，吴德和姚莉也被双规了。不久，这对夫妇因贪污受贿先后入狱。

身陷囹圄的姚莉常常这样感叹：“来路不正的东西，就算藏在骨灰盒里也不安全！” ■（责编：何碧 图：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