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难过美食关
2012-05-14流暮
流暮
潘安,名岳,字安仁,小字檀郎。这位美男因为丰姿秀美,容貌出众,引得各年龄段女子纷纷投花掷果,以示爱慕。十二岁的时候,与东武戴侯杨君之女订姻。婚后数十年,恩爱有加,并有“潘杨之好”的典故作后世恩爱夫妻的形容之词。杨氏死时潘安正值壮年,却一生不曾再娶。因其对妻子专情如一,后世将潘安作为美男的代称,古人更曾将檀郎视作女子对恋人的最佳昵称。
壹月好夜正深,狗洞好拒婚
琅邪内史潘芘府
潘府年方十二的公子潘安订了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与东武戴候杨肇家的千金订姻。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潘大人的一众好友皆来恭贺,一时之间,潘府车来人往,直到天色暗下来了,仍然热闹异常。
尤其是在用膳期间,连厨房里的杂工都被唤出来帮忙,整个潘府似乎都被这门亲事搅得闹哄哄了。
然而潘安本人此刻正穿着书僮的衣服,鬼鬼祟祟的从房中探出脑袋。确定没有人留意自己时,才小心翼翼的虚掩了房门,顺着墙边的花丛一路弯着腰准备溜到墙根下。
他才刚走到墙根,便听见前面有人轻声问道:“谁?”
潘安顿时吓得额头冒汗,虽然黑暗中只能听出对方是个女人,而无法分辨出对方。但只要他一开口,估计府里的丫头们都能听出他的声音。到时候,他这种可疑的行径肯定会被捅到阿爹面前。那他翻墙出去与好友夏候湛密会的计划就得夭折了。
“嘘!”他急中生智,连忙上前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等他的手环住对方的肩膀,才发现是个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小丫头,而且对方显然比自己还要害怕,居然被人挟持也不敢大声呼救,只是紧紧捉住自己的手,全身绷得死紧,唯有急促不匀的呼吸泄露出不安和紧张。
“你不是府中的丫头?你到底是谁?”潘安确定自家绝对没有这么小的丫环,所以说出的话中多了几分底气。
“唔唔唔……”那人很生气的在掌心呵出一阵热气。
他脸一烫,连忙松开手,就见那人蓦的转过脸,月光下,因为愤怒而份外明亮的眸子正狐疑的盯着自己。潘安立时便可以确定眼前这张脸陌生又稚嫩的小脸,的确是从未见过的。
“你是谁?”那小丫头一把捉住他的手,身高虽不及他,却很是有力:“穿成这个样子,你是潘府的下人?”
“我……”
“你什么你?你刚才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虽然不认得我,你们家二公子潘安却是与我极熟的,你不好好给我说清楚的话,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哦?”潘安哑然失笑,挑眉笑望向她:“你与我家二公子极熟?怎么身为二公子贴身书僮的我,却从来没见过你?”
小丫头一听,生气的虎起脸来,闪闪发亮的水眸盯着潘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你没见过我有什么出奇?我不也没见过你吗?哼,看你这模样,身无四两肉,一阵风便能吹倒般。生得又这般高高瘦瘦,想当晒衣竿不成?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你这样的书僮,那潘安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边说,一边挥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总之,你回头看见你家公子的话就告诉他,不想成亲以后受苦的话,就去杨府把这亲事拒了,否则……后、果、自、负!”
她一字一顿,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很努力的想做出阴恻恻的威胁表情,可惜圆鼓鼓的小脸因为生气而微红着,小眼睁得老大,不仅没有半点逼人的气势,反倒有几分让人哭笑不得的古灵精怪。
“原来,你是杨家小姐杨容姬?”潘安看着她,心情莫名便好了起来。他今晚本来还约了夏候湛商量如何打探杨家小姐的事,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颇有些手段,还自己混进潘府来了。
“是又怎么样?”杨容姬一仰脸,双手叉腰一幅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你告诉姓潘的,本小姐早就有了意中人了。他若不想娶个将来可能会红杏出小墙的娘子,就趁早去退亲!”说完,她双手负背,迈着小碎步很是少年老成的往阴暗处走去。
潘安正兀自好奇她是如何进到后院时,却见她猫下腰,吭哧吭哧的从角落的狗洞往外面爬,一边爬,一边还不忘回头递给潘安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看什么看?姑奶奶本来就属狗的!”
“是是是!”潘安只觉腹部一阵抽痛,却强忍着笑意,十分君子的转过身去。
谁知过了半天,某人在身后郁闷的低吼道:“下次叫你家老爷把狗洞刨大点。好歹也是琅琊内史府,这狗洞做的跟老鼠洞似的,也不怕人家见了笑话!过来推我一把,我家丫头在外面够不着我的手呢!”
潘安闻言,全身一阵抽动,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贰掷花能盈车,投果能砸头
三三两两的路人里,多是挎着菜篮的三姑六婆们。她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组成小队,脂粉摊前,卖肉档旁,水果店里,到处都有她们的身影和声音。
然而,伴随一阵清脆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街头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齐刷刷望向了车上那个玉壁般的少年。
“姑娘,这玉兰花怎么卖的?”
“不卖了!”离他们最近的卖花女忽然一把推开冲自己淫笑的中年大叔,抱起开得最好的那束玉兰花便奔到了车前:“潘公子,这花……是送给你的!”
潘安眼见她危险异常的趴在车头,连忙接过那束花,微笑道:“谢谢姑娘!”
“他对我笑了!你们看见没,潘公子对我笑了!什么订婚传言,肯定是骗人的!像潘公子这样的美男子,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娶妻成亲呢?你们说对不对?”卖花女兴奋捧脸,使劲的吸着口水叫道。
此举顿时引起路边所有雌性生物的眼红,刹时间,尖叫声直冲云宵,各种椰菜花,牛屎花纷纷向潘安车上扔来。
潘安的笑容清雅得宛若雨后天空,晴朗无比。瞧着这些为自己倾倒尖叫的女子,忽然又想到那晚那个叫自己趁早去退婚的杨容姬。
“难不成,是那晚月色不够明亮,她没瞧清我的模样?”他托腮皱眉,始终不太明白,这世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对自己的模样不满意。
“潘公子仪表堂堂,这些花花草草非其所欲也!听闻他素来爱吃水果,不如送个梨子给他润润嗓子吧!”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叫道。
那些手边无花的少女们顿时炸了锅,一时间,桔子香蕉苹果葡萄纷纷向潘安的车上飞去。
然而,最惊悚的,是越过众人头顶,飞速向潘安逼近的巨大不明物本。
只见一只身长尺许,高约三寸,周身长满巨型尖刺的水果嘭的一声砸在了潘安身后的车架上。
潘安惊魂未定的转身,一只榴莲正骨碌碌滚到脚边,而顺着榴莲飞来的方向望去,居然正是那晚在墙根旁见过的杨容姬。
却见她笑得一脸得意,正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冲自己扮鬼脸。
“是你?”潘安连忙跳下车来,拨开人群捉住她:“为什么要拿榴莲砸我?”
“这只是个警告!”杨容姬得意的挥了挥拳头:“谁让你那晚糊弄我?明明自己就是潘安,却假称是书僮。最讨厌你这样的人啦!”说着,她一变脸,食指尖尖,一脸蛮笑的戳向他的胸前:“我告诉你啊,我爹虽然喜欢你,可是我很讨厌你!我一定不会嫁给你的。倘若你不想每天生活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情况下,最好就赶紧让潘大人去找我爹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潘安一把捉住她春笋般的小手指,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你我不过是初次见面,虽说我那晚没有坦诚身份是有些不够光明磊落,可我自认并没有做过什么过份的事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绣花枕头就是绣花枕头,脑子都读书读迂了!”杨容姬撇了撇嘴,一脸不耐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答应过他,我以后一定要跟着他行侠仗义,闯荡江湖……我爹他以为我是信口胡诌,可是我自己说过的话,就一定要算数!”她说着,脸上的表情温柔了不少,稚气未脱的脸上,居然颇有几分娇娆甜美:“阿清哥哥心肠又好,功夫又好,我就算要嫁也要嫁个像他那样的!”
潘安呼吸一滞,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么说,你很喜欢他喽?”他听出自己语气中的些微失落,不由苦笑起来:“你个黄毛丫头,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这么小,你知道什么是嫁人吗?”
“我当然知道!”杨容姬得意的乜斜着眼:“我嫁给他,便是要照顾他一辈子。共苦同甘,祸福齐当。他不嫌我丑,我不嫌他胖,我为他生儿育女,他为我遮风避雨……”
潘安看着她的侧脸,始觉眼前这少女虽然模样算不得如何惊艳美丽,但此刻认真憧憬的表情,天真而又坚定,教他怦然心动。
“可是,”他郑重介事的望向杨容姬:“那日在杨府,令尊许之以姻时,我也曾答应过他,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他的女儿呵护关爱。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你既然不愿意嫁我,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如你告诉我,你喜欢的男子是什么人,带我去见见他。倘若我真是不如他的话,自当成全你的!”
“真的?”杨容姬喜出望外。
潘安对着她明艳笑脸,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倘若真要把这“准娘子”送给别人,他还真是有些不舍呢。
叁 夜奔有风险,英雄需谨慎
深夜的杨府后门口,潘安抱着胳膊打了第五个喷嚏后,终于听见后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杨容姬披着件大氅探出头来:“檀郎哥哥?”
“是我!”潘安无力的应道:“你确定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心怀不轨吗?哪有人会这个时辰约姑娘见面的?这样有损你清誉的,你懂不懂?”
杨容姬闻言却嘿嘿一笑,拍了拍怀里的包袱:“当然得要这个时辰啦!你没听那戏文里说夜奔夜奔吗?不入夜,怎么奔!”
“夜……夜奔?”潘安几乎要疑心是自己一个人在静夜里等的太久耳朵出了问题:“你跟谁奔?”
“当然是跟我喜欢的人,难不成跟你?”杨容姬不由分说便拉着他的手:“我跟阿清哥哥约好了,今晚戌时五刻在城西的芝麻胡同碰面的。我一个姑娘家的走夜路,毕竟不太好,这种事,不能带上丫环,所以自然得叫上你啦!”她说着,忽然又歪着脑袋对潘安甜甜一笑:“话说回来,你这人看久了,倒也不像原先那样面目可憎了。”
“你……”潘安气得咬了咬牙,却忍着没说话,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样的男人唬了,居然好学不学学人私奔,还带了这么一大包细软。倘若真是跟情郎走,倒也还无可厚非,可是哪个男人会这么不开眼,带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私奔?
思及此,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印了潘字的小灯笼塞给他:“你既说我面目可憎,那你还是自己跟人家夜奔去吧。我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头也不回便消失在了浓浓夜色里。
杨容姬先是愣了半晌,打量了一下四周漆黑的夜幕,眼中似乎隐有惧意闪过,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又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小声骂道:“还是阿清哥哥说得对,越是长的好看的人,越是坏心眼儿!”说着,她一跺脚,自己便往城西方向走去。
潘安却悄然从黑暗中又走了出来,一路蹑足尾随,到了芝麻胡同一看,差点没气得吐出血来。
还真有个人在等杨容姬,而且还是个比自己年纪相当的少年,生得五大三粗,其胖如猪也就罢了,看他那一身打扮,极有可能是这附近的流浪汉。
“阿清哥哥!”杨容姬高兴的迎上去,谁知才刚到那少年面前,他就很是心急的问道:“怎么样?没有人跟你来吧?”
杨容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把丫环都绑在我房里了!明儿一早我爹发现的时候,我们都走出好远了!”
“那就好!”少年明显松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那,银子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这了!”杨容姬一边说,一边掀开包袱,红的玛瑙,绿的翡翠,在月光下份外剔透明亮,隔了不远的距离,潘安还是瞧出那少年眼中的贪婪。
“阿清哥哥,有这些银子,是不是就够我们夜奔,然后给城隍庙的那些孩子们买宅子住,买肉吃了?”
“够了够了!”少年笑得合不拢嘴,迅速拢起包袱,笑眯眯望向杨容姬:“容姬妹妹,那我就先代大伙谢谢你了!”说着,眼光闪过一抹狠绝。
潘安情知不妙,只好急中生智,忽然大声喊道:“杨管家,找到小姐了,你们快看,小姐在这里呢!”
那少年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跑,杨容姬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却也紧紧拉住他的衣服:“阿清哥哥,我们不是夜奔吗?你走错方向了,出城的话是朝这边啊……”
“出你个头啦!白痴!有这么多珠宝,还出什么城啊?”那少年将杨容姬狠狠推掉在地,转身便要走。
潘安连忙飞奔出来上前想扶起杨容姬,结果刚弯下腰,便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
杨容姬显然被眼前情势的急转直下惊呆了,伸出手怔怔指向潘安身后:“你为什么打人?”
那少年阴沉一笑,一把扯下潘安腰间的玉牌,又粗鲁的扯乱他的头发,将他束发的那枚玉环也拉了下来:“容姬妹妹这样天真单纯的大家闺秀一定不知道什么叫贼不走空吧!看到这么值钱的东西,我没理由跟银子过不去啊!”
“你……”杨容姬眸光一沉,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似的,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潘安一手捂着有湿热液体涌出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拉住她想将她护在身后,谁知被杨容姬用力挣脱。
旋即,一阵人影闪过,伴着几声惨叫和噼里啪啦珠宝跌落一地的脆响。
只见杨容姬双手揪住阿清的衣领,右膝一顶,狠狠撞向他的下裆。名唤阿清的少年,只来得尖痛呼一声,便捂着下半身跳起脚来。
“我叫你骂我白痴,我叫你拿板砖拍人!我叫你贼不走空!我叫你知道什么叫天真单纯!”杨容姬显然打起兴致来了,狠狠脱下身上的披风扭成一股粗绳便朝阿清身上打去。阿清疼得连地上的东西也来不及走,只得抱头狂奔而去
潘安立在原地,下意识的也捂住了自己的下裆,忽然有点庆幸,自己之前想把这丫头打晕了绑回家的念头没有付诸行动。
否则,现下遭殃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到底是武将家出来的大小姐,动起手来,还真是颇有几分母老虎……呃,虎虎生风的架式啊!
肆 金童玉女抱,家丁护卫到
东街的大路边,坐着两个年龄相当的少年人。
一男一女并肩坐着。女的如瓷做的玉女神像般,面无表情的看着过往的路人,男的则像泥捏的金童石塑般,只可惜披散着头发的脑袋上包了好几圈白色的布条。虽然容貌生得极好看,但是阴沉着脸,一看便知心情不好。
“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他的,当时他看见两个小乞丐辛苦讨来的钱被一个老乞丐抢走,就上去帮忙,把老乞丐打走了……”
“兴许他只是想把那钱据为已有!”潘安没好气道,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事。
想他潘安从小到大,规行步矩,父母长辈们无一引以为楷模。没想到这次为了这丫头,居然一时冲动不自量力冲出去想学人家英雄救美,结果不但没救到人,反被人打破了头。
杨容姬闻言扁了扁嘴:“可是我当时看见他真的很英勇嘛!我跑去结识他的时候,他听说我是杨家大小姐,居然还说我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名门闺秀,长得很一般。我阿爹说了,忠臣们平日里都不会随意奉承别人……”
“所以你就认定他是忠臣?”潘安冷哼道,那臭小子懂什么叫好看吗?这丫头虽说乍眼一看的确不怎么好看,可是发起蛮来,大眼睛亮晶晶的,叫人看了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人家长这么大,难得遇上一个这么有男子气慨的人嘛!况且,他后来真的对我很好……”
“那是因为人家知道你是杨肇大人家的千金,骗你夜奔,再抢你的银钱,笨!”他说着随手便拍了下她的额头,岂料,刚才一直都还表现得很淡定的杨容姬,忽然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其哭声之哀恸,嗓门之大,比起昨晚那记又快又准的撩阴腿的杀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至于过往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好事者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的低语起来。
潘安长这么大还从没试过被这么多人用这种谴责的目光望自己的,吓得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你,你别哭啊!当着这么多人,人家怎么想啊?”
“可是,我被人家骗了,你不但不安慰我,还一直落井下石,还跟那人一样也骂我笨!”杨容姬泪汪汪的大眼瞅着他,声声控诉直逼潘安虚虚的小心脏,虽然没有成年女子的幽怨,却也颇有几分哀婉动人之处。
潘安心头一乱,再加上被她这么一瞧,自然有点脑子发热,也顾不上许多,只好伸手学着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的姿势,轻轻把她拉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乖!”一边说,大手还一下一下的轻轻拍向她的后背。
杨容姬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一举,一时也忘了哭了,怔怔任由他抱着自己,全然忘了两人现在身处何地。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发生微妙的转变,就在两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时,忽听人群外,有人大声叫道:“杨管家,找到小姐了,你们快看,小姐在这里呢!”
潘安一愣,这台词怎么这么熟?作者大人,你不觉得这种直接复制对白的行为很可耻吗?
紧接着,忽然出现的一大群手持棍棒的家丁,顿时让他反应过来。
“好啊!哪来的小白脸,居然敢诱拐我家小姐私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还敢搂搂抱抱,公然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满脸震惊的管家大人,眼见自家如珠如宝的大小姐哭得双眼通红被人抱在怀里,顿时火冒三丈,冲着身后众家丁一挥手:“兄弟们,上!拿下淫贼者,老爷必会重重有赏!”
“是!”众家丁顿时群情激愤,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堵住。
潘安原本抱着杨容姬的姿势一僵,下意识的便站起来将杨容姬护在身后,生怕那些棍棒无眼真的伤到她。
可惜,杨府的家丁们都是训练有速的专业护卫队,根本没给他表现的机会,直接上去扭胳膊的扭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须臾之后,美名远扬,才气广知的潘家二公子潘檀郎,被人横着抬进了杨府。
伍人比桃花娇,蜜里更藏刀
春寒料峭,相国寺里檀烟袅袅,晨钟棹棹。
寺内东南角的桃花林里,一袭蓝袍加身的少年,柔软的黑发长及腰臀,面容是莲花般的干净清秀。唇红齿白,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目,正在桃花林里四顾张望,眼波流转间好似蕴含着难言的风情。
直到在桃花林前,看到那个站在树下的少女,脚步才变作悠闲的轻踱,缓缓向她靠近。
那黄衫女娃正站在树下认真的捋着袖子,深吸了几口气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树前抱紧树干,努力往上蹭去,动作熟练不足,却笨拙有余。
潘安靠着身后的树,口中不小心还是逸出了一阵压抑的轻笑。
黄衫女娃被笑声惊着,回眸一看,见到长身玉立的潘安,只是哼了一声,不服输的冲他吐了吐舌头便转头不再看他,而是继续努力想往树上爬。
“容姬!”潘安看着面前年逾十岁的少女:“你爹罚你来相国寺静思已过,你不乖乖坐在禅房抄经听禅也就罢了,还想在这掏鸟蛋……”
“谁说我是掏鸟蛋的?”杨容姬皱着鼻子冲他小声嘟囔:“人家只不过见这寺中桃花开得极好,只闻你素来爱饮桃花酒,所以……所以,想着采些桃花给你酿酒……”她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叫。
潘安微愕,看她俏脸缓缓爬上赧然的红潮,一时情动,不由俯身轻勾住她的下颌:“容姬妹妹不是瞧我面目可憎吗?该不会是怕你与人夜奔的事闺誉受损会嫁不出去,所以跑来巴结我吧?”
“我呸!”杨容姬不客气的打断他摇头晃脑的自我陶醉:“虽然跟我约定夜奔的那个人不是你,可是到最后,真正跟我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的那个人可是你!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你休想耍赖!”
潘安闻言,唇角勾勒起一抹完美的笑:“有婚约又如何?你不是瞧我面目可憎,又嫌我文人迂腐……”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杨容姬点头很是认真道:“不过看在你那日为了救我被人砸伤了头,后来又被我家的总管和家丁们打了一顿差点破相,本姑娘怎么着也得负点责任的!所以,我决定了,作为补偿,我还是勉为其难嫁给你好了!”
潘安挑高半边剑眉,眼神净是宠溺的笑意:“天下间因我丰神峻整而喜欢我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也只有你杨容姬,居然差点为了个胖子骗子而拒绝我。你还敢说大言不惭说要勉为其难嫁给我?”
“那最多以后每逢桃花盛开时节,我都亲手为你酿上几坛桃花酒喽!”杨容姬像是在驱赶苍蝇一般的挥挥手,转身便要接着爬树去摘花。
“圣贤亦云:小人用壮,君子用罔啊!只是掏鸟蛋而已,何需如此大费周折……?”潘安笑着摸了自己平素便极爱随手偕带的弹弓,信手捡了枚小石子,对着开得最繁盛的一枝花头打去,
一时之间,漫天娇红微颤,飘飘而落。桃香萦萦里,粉嫩妖红籁籁而下,潘安回眸望去,却见杨容姬眼中满是浓浓崇拜。视线相碰时,她连忙扭过脸去,不敢与自己对视,只是羞红了一张脸,是比桃花还要明亮的娇艳。
“容姬,他日我们成亲了,院中也种这么许多桃花可好?”他心念一动,突然意味深远的冒出一句,表情是莫测高深的。
“种桃花?为什么?”杨容姬想了想,旋即笑道:“我知道了,你爱喝桃花酒,所以……”
“笨蛋!”潘安微恼着扳过她的身子:“我爱的是这桃树下人比花娇的你!”说着,俯身而下,温柔双唇已经印上了她的嘴角。
杨容姬顿时愣住了,一种微微的眩晕感袭上心头,有微甜的桃花香在唇边融化开来。她双手已经搭上了潘安的肩头,下一秒,膝头一顶,伴着潘安的一声惨叫,惊起桃花林中的一阵飞鸟振翅之声。
“我娘说了,成亲之前,不能让任何人随便牵我的手,碰我的脸,更别说是亲我了!”杨容姬说着,红着一张俏脸,淡黄身影飞奔着便跑开了。
“喂……”潘安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总算知道亲疏。虽说是一样的撩阴腿,不过他百分之百肯定,他挨的这一下,比起那晚那个胖小子的一下,轻了不知多少倍。
他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却见她裙袂飘扬间,已经跑出去老远。恰是此时,微风拂来,他微伸的手心两片粉红花瓣甜香扑鼻……
尾河阳一县花,尽君一世宠。
晋武帝太康年间,年逾三十的潘安出任河阳县令,在任上勤于为政,县中遍种桃李,每逢阳春之时,桃李花开,香溢四野,故河阳又有“花县”“河阳一县花”之美誉。
“听闻今日夏候兄一家要来河县看我们,难得娘子你这么大方,居然舍得将你爹当年送给你的那两坛女儿红拿出来啊!”潘安笑盈盈蹲在墙脚,望着自己身旁握着小铲正在起酒的妻子。
她半嗔半笑的睨他一眼:“那要不,将我们那些窖藏的桃花酒取些出来?”
“这怎么行?说好了,桃花酒只有你我夫妻对饮,不能拿来宴客,也不能取之赠友!”他说着,忽然伸手轻轻拭了下她脸上蹭上的泥土。
杨容姬顿时满面赧意:“你干什么?”
她梳了寻常妇人的发髻,眉眼里也早已褪尽当年少女时的青稚。乍看之下颇有几分温婉动人。
“当着孩子的面呢,也不怕……”杨容姬说着下意识望向身后,却发现原本还坐着女儿的秋千架上,只有架子还在轻摇。
“鹿儿呢?”她慌忙站了起来,有一种隐约不好的预感。
潘安摇了摇头:“怕是自己去玩了吧……”
他话音未落,就听墙头下传来一个男童清脆的啼哭和控诉:“阿爹,有人拿弹弓射我脸!”
“谁?是谁?”熟悉的男声从墙外传来。
潘安和杨容姬连忙仰脸望向墙头,只见他们的宝贝女儿正坐在院角靠墙的一株极壮的桃树上,一边还把手中的弹弓往身后藏去。
“鹿儿,你又偷了你爹的弹弓来玩?”杨容姬双手叉腰,站在树下骂道:“还不给我马上下来!”
他们四岁的女儿潘金鹿坐在墙头,被娘亲的河东狮吼吓得连忙一骨碌往下爬。岂料恰在这时,旁边树上不知何时栖着的事人鸟儿忽然冲她俯冲过来。
鹿儿吓得连忙捂了眼,原本抱着树的手一松,眼看便要从树上跌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容姬和潘安敏捷和默契得宛若双手子般,齐齐奔到树下,伸出双手,十指紧扣,俨然便结成了一张手网,险险接住了潘金鹿。
“叭叭!”的掌声从门外传来,夏候湛好笑的站在院前的月亮门下:“潘兄和弟妹真是恩爱啊!瞧方才这奋勇救时的默契,俨然灵犀相牵啊。怨不得现下潘杨之好的美名都传到京中了!”
潘安抱起怀中的女儿,却仍是牢牢牵着杨容姬的手,毫不脸红的指了指院中那个挖到一半的酒坛:“想喝酒的就自去取!我带容姬和鹿儿先去隔壁陈员外家道歉!”
夏候湛只好认命的自顾去取酒,潘安一手牵着女儿,一手牵着杨容姬,迎着扑面的桃花香,往外走去。
“果然女儿都像娘,鹿儿这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啊!”杨容姬小声抱怨道,顺便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潘金鹿不甘示弱的扮了个鬼脸,淘气的模样与当年的杨容姬几乎如出一辙。
潘安闻言,只是笑了笑:“看来,娘子与我真是愈发的有共识了。”
“共识?”杨容姬一愣:“什么共识?”
潘安邪佞魅惑的一笑,俯身在她耳边吹气般轻声道:“是时候该给鹿儿添个像我这样,又教你省心,又懂得疼你的弟弟了吧?”
杨容姬脸上顿时红云密布,想也不想,狠狠一脚踩向他,旋即在他疼的抱脚痛哭时,拉着女儿的手疾步往前走去,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轻轻抚向了尚未隆起的小腹。
那里面安静长大的,会是个像他一样的男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