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仪美人,来新货了!
2012-05-14月流光
月流光
新来的宠物不听话!没关系,她有十八般武艺让他拜服在她堂堂天朝掌仪脚下!谁知这厮偏偏不识趣,是痛下杀手还是另有奇谋,波谲云诡的琉璃岛竟蕴藏着惊天宫变!
Chapter1来新货了!
“掌仪大人,来新货了!”
昏昏欲睡的贺娇娇一听,立马两眼放光,飞奔出来。
屋外艳阳高照,毒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海水的腥味扑面而来,一艘破破烂烂的货船停在简陋的码头边,十几个被粗糙的麻绳串在一起的犯人正由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兵拉下船。
“人挺多啊!”贺娇娇喜不自胜,高兴得手舞足蹈。侍从阿齐给她撑着伞,一脸谄媚,“掌仪大人,这批货成色虽然差了点,可是各个身怀绝技,不像以前的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上不了台面。”
贺娇娇美眸流转,看了一圈,饶有兴致地钩起嘴角:“是吗?都犯过什么大案?”
“得嘞,您上眼!”阿齐抬手捏起一个人的下巴,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位就是长白山怪熊杀人之谜的从犯赵小四,您再瞧这位。”阿齐跳着脚拨开另一人头上乱成鸡窝的头发,“这位就是澡堂拖鞋谜案的主谋王麻子,这位是……”
贺娇娇一一看去,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啧啧声,哎哟喂,这个惨啊,哪儿还有江洋大盗的范儿,一个个瘦小枯干,形容枯槁,不说是乞丐也差不多了。想想也是,这些人先是受过严刑拷打,又经过长途跋涉,能活着到达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咦?”贺娇娇眼睛一亮,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再也移不开了。明明是一样的粗布衣衫,却丝毫不能损其威仪,别人疲惫不堪,佝偻着脊背,只有他胸怀坦荡,长身玉立,面容瘦削却从容不迫无悲无喜。贺娇娇不是没见过大人物,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她贺娇娇的地盘上还能如斯倨傲淡定的还真是少见。
贺娇娇兴致盎然地走到他面前,问:“会跳舞吗?”
那人瞧也没瞧她一眼,嫌弃似的将头摆向一边。
“不识抬举。”一个小兵挥起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凶狠道,“大人问你话呢,快说!”
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疼得狠了,那人的额上渗出一层晶莹的汗珠,咬了咬牙才缓缓道:“会抚琴。”
贺娇娇不满地“啧”了一声,扬起下巴,“你傻子啊,我问你会不会跳舞。”
身后的阿齐终于在名册上找到了这个人的名字,他先是一怔,接着颤声道:“这位是……”
贺娇娇倏地抬手:“不用。管他是谁,到了我这儿就没有原本的名字了。”她冷冷一笑,上下打量着他,眼睛微眯,欣赏中透着一丝轻佻与暧昧,娇笑道,“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就叫小白吧,正好和小八做个伴。”
她别有用意地笑了笑,嘲弄道:“忘了告诉你,小八是一条狗。音有点相近,叫狗还是叫你,你可千万别听错了。”
小白在心里苦笑,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看她模样倒还算娇俏可人,没想到生了一副恶毒心肠,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一个小丫头这样欺辱。小白深吸一口气,似乎使出全身力气朝贺娇娇看去,谁知刚瞪了半眼他便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贺娇娇吓了一跳,见他脸色惨白,紧抿的双唇血色全无,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贺娇娇这样想着,禁不住浑身颤抖,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喂……阿齐,快……快看看他怎么了。”
“是。”阿齐答应一声,仔细查看后回报,“回大人,好像是……饿晕了。”
似是放下心,贺娇娇舒了一口气,接着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唾弃道:“没用的东西。”
Chapter2谁比谁更该死
琉璃岛在天朝版图的东南隅,远离大陆,土地荒芜,乃监禁囚犯流放犯人的不二之所。但凡被流放的,不是罪大恶极也是被当权人恨之入骨的,连大赦天下的时候都想不到的地方,岛上的人犯是死是活也没人关心。
正因如此,贺娇娇名为天朝掌仪,天高皇帝远,分明就是一岛的霸主,但凡来这里的,本来就是要死的人,被她玩弄玩弄又如何。
贺娇娇常常挑一些犯人供她玩乐,大家纷纷猜测着躺在屋里的小白会是掌仪大人的新宠物。
“怎么还没醒?”焦躁不安的贺娇娇双眉紧锁,看着床上要死不活的人不耐烦地说道。直到小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才显出一丝喜色,雀跃地扑上去,“醒啦?你干吗不吃饭?”
幽幽转醒的小白一看是她,倔犟地闭上眼睛,虽气若游丝,字字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粗鄙野食,岂能下咽。”
“你……”还以为他一心寻死,竟然是这个原因,贺娇娇笑了笑,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好啊,你还挑,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吗?”贺娇娇倏地钳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冷冷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臣贼子,你不要忘了,你是来琉璃岛等死的,不是来巡行游玩的。”
小白睁开眼睛瞪着她,奈何体力不支,这一眼似嗔带怨,丝毫没有震慑到嚣张跋扈的贺娇娇。她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知道什么是卧薪尝胆吗?没给你吃苦胆就不错了,给我灌。”
“是。”几个小厮分工明确,一人端着一碗粥,另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他压在床上,一阵猛灌。小白不住地挣扎,一碗粥没灌进去多少倒洒出大半。
贺娇娇看着心烦,一脚踢开几个小厮:“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端着粥,气势汹汹地说道,“想死?到了我这儿,命都在我的手里,更别说是我贺娇娇看上的人。”她森然一笑,“你要是真想死我就成全你,我们这里有一种小鱼,别看它小,咬起人来可丝毫不比白鲨逊色,而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不要给你试试?”
小白浑身一颤,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贺娇娇舀起一勺粥,伸到小白嘴边,好整以暇地瞅着他:“嗯?”
小白龟裂的双唇微微颤抖,勉强吃下一口粥。
贺娇娇不由得冷笑,一脸得意的她刚想揶揄两句,忽然觉得脸上一热,竟然被小白吐了一脸白粥。
“你!”贺娇娇霍地跳起来,反手甩了小白两巴掌,“江南水患,名不聊生,灾民想吃上一口白米都是奢望。指望不上昏庸的朝廷发放赈灾款,他们就是吃草根树皮也要活下去。”她抓起的小白的衣领,逼视着他的双眸,故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因为他们知道谁比谁更该死!”
一句话直刺心底,小白暗淡的眸子忽然亮了亮,四目相对,总觉得贺娇娇话里有话。粉雕玉琢般的容颜近在咫尺,目光里的关切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沦陷,他怎么也不相信贺娇娇会是一个暴戾成性的人。
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变化,贺娇娇的脸竟然有些发热,她掩饰似的将小白摔在床上,声音因为尴尬而少了以往的霸道:“看什么看!像你这样的废物,死了倒干净。”
小白原本惨白的脸上肿起两个掌印,嘴角淌下一丝血,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他眉头紧锁,望着贺娇娇的背影,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阿齐便跑来禀告,新来的小白不仅把洒在床上的米都吃了,还问他有没有馒头。
刚才还在洗脸的贺娇娇立刻抬起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又迅速垂了下去:“馒头?看看有没有馊了的,发霉的,扔几个给他。”
“好嘞!”
Chapter3给小妞笑一个
贺娇娇悠闲自得地躺美人榻上,岛上极其炎热,她一袭素衣薄纱,从小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果子,倏地一丢,跪在地上的宠物和小八争相抢夺,好不热闹。
贺娇娇正玩得高兴,阿齐前来禀告:“掌仪大人,宠物已带到。”
哗啦哗啦的链子声响起,小白像狗一样被牵了进来。他不住地撕扯着脖子上的锁链,抬眼刚看见贺娇娇,便被阿齐狠狠地踹了一脚,接着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贺娇娇身子前倾,细细打量起来,小白换了身特别为他定做的新衣,整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气质卓然,脸上虽然红红的,反倒比之前的样子更添几分春色,慵懒闲适地倚在榻上瞧着小白,忽地邪邪一笑,抬起纤细的腿,曼妙的线条裹在薄纱里,若隐若现,朦胧似幻,流水一样的纱裙滑下来,露出她凝脂似的肌肤。她用脚尖钩起小白尖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吐气如兰:“笑。”
小白强忍着这样轻薄屈辱的动作,闭上双眼,对她的命令置若罔闻。他是要活下去,可是强烈的自尊让他宁愿去死。
看出他的不满,贺娇娇顺势一脚将他踹到在地,几步上前撕开他的衣服,白玉似的皮肤上有道道鞭痕,有的已经收口,有的还在流脓。
贺娇娇把玩着一个小瓷瓶,“啪”的一声挑开瓶塞,轻笑道:“这种小虫是琉璃岛独有的,以食人肉吸人血为生。”她俯身贴在他耳边,似笑非笑,“你猜猜,我把它撒在你的伤口上会有什么效果,比在伤口上撒盐可爽多了。”
话音未落,贺娇娇便已下手。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忽然涌起一阵剧痛,小白倏地瞪大眼睛,下唇几乎被咬出血,刀割似的痛楚蔓延到每一个毛孔,又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的皮肉,小白痛得满地打滚却自始至终不愿意呻吟一声,最后还是抵不住蚀骨的疼痛,厉声嘶喊:“啊……”
看他已经痛得神志不清,全身抽搐,再没有先前那副冷静自持,藐视众生的姿态,贺娇娇用拇指擦过鼻尖,得意扬扬:“谁让你不听我的话。”
小白醒来时,看到眼前的贺娇娇先是一惊,又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怎么?你很奇怪为什么没有死?”贺娇娇叉着腰大笑,悠然道,“忘记告诉你了,这种小虫食腐肉吸毒血的同时会分泌一种黏液,这种黏液可以让伤口迅速愈合。”
小白低头一看,身上的伤口果然平复如初。他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还以为她真的心狠手辣至此,以折磨人为乐。
贺娇娇调笑道:“看你失望的样子,别急啊,一下子死了多没意思。”她舔了舔唇,邪邪一笑,“我们……再来一次。”
小白吓得一缩,下意识地躲了躲,难道他猜错了,这才是折磨的开始?
贺娇娇话锋一转:“不想再受苦的话,就要学着取悦我,笑!”
如果只是笑,对他一个男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吧,与其受她折磨倒不如敷衍一下。小白慢慢扬起脸,虽然是被强迫的,嘴角一动,顷刻间流淌出无限风姿,分明是一个气度雍容的翩翩公子。
贺娇娇本来还想说些狠话吓唬吓唬他的,小白这一笑,真真摄人心魄,她呆了呆,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纯净无瑕的笑靥。
这一刻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还是小白先回过神,尴尬地轻咳一声,避开她的视线。
在一旁侍立的阿齐喜上眉梢,大声道:“恭喜大人捕获新宠,我这就去准备封宠仪式。”
Chapter4.封宠仪式
封宠仪式特别安排在海边举行,沙滩上装饰一新,还架起了篝火,所有人盛装出席,满脸喜悦。小白心中忐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忍耐,可是他没想到,所谓的封宠仪式竟然是换女装。
换了衣服的小白摇曳生姿,简直惊为天人,贺娇娇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半晌才意犹未尽似的说道:“没想到小白穿起女装来这样漂亮。”她鬼使神差地拔下自己最心爱的簪子,雀跃地踮起脚,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地插在小白的发髻里。
她心神一荡,呆呆地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不知比后宫的娘娘们如何呢?”
一众宠物连忙附和,阿齐不耐地对小白说:“还不快谢大人的赏。”
贺娇娇羞涩地摆摆手:“不用,不用……”
众目睽睽之下任人摆布,受此凌辱,还要对罪魁祸首千恩万谢?小白终于忍无可忍,倏地摘下簪子,趁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簪子抵在贺娇娇雪白的脖子上。
众人惊呼一声,贺娇娇也是一愣。
小白俯身上前,魅惑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峻:“贺娇娇,你不要太过分。”
一旁的阿齐已经亮出随身的佩剑,一反往日的乖觉,犹如地狱修罗般面露凶狠:“小白,快放了大人!不然我不客气了。”宝剑反射出一片森寒,好像随时会出手一样。
“下去!”贺娇娇呵斥,激烈的动作让尖利的簪子几乎刺破皮肉。
贺娇娇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小白手一僵,下意识地退了一点。贺娇娇瞥了他一眼,钩起一个笑容,不疾不徐道:“杀了我啊,不过我要提醒你,就算你杀光这岛上所有人,没有朝廷派船,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明显感觉到小白一抖,她深吸一口气,异常平静地说道,“小女子不才,也知道死有轻重,如果你不信,我愿意以一命成全你,动手吧。”
小白逼视着她,试了两次,怎么也下不了手,她说得对,就算杀了她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更何况他堂堂男子汉,难道真要对一介弱质女流动手?家仇国恨当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甚至被奸人流放荒岛,沦为宠物。小白百感交集,心如刀绞,他猛然将贺娇娇推开,朝着大海奔去,他不相信,难道他只能在岛上等死?
“啊——”痛不欲生的小白大喊一声,使劲全身力气将簪子扔进了海里。暗黑的大海吞噬了一切,没有半点回音,小白绝望地瘫软在地上,细软的沙地感觉不到痛,心底的痛却要将他撕裂一样。
阿齐刚要叫人去追,贺娇娇伸手拦下他,精疲力竭似的道:“算了,让他冷静一下吧。”
Chapter5京城下雪了
正在跳舞的乔乔忽然停下舞步,不悦地撅起嘴,媚眼一挑,娇嗔道:“不跳了,每次都是这一曲,早就腻了。”
贺娇娇眼珠一转:“好说,好说,小白不是会弹琴吗,叫他来弹琴。”她环视一周,却没看到小白。其实从那天后,小白乖顺了许多,也安心做起了掌仪大人的宠物,不知今天又是什么事逆了他的鳞。
夜晚的琉璃岛一反白日的燥热,星辰璀璨,晚风习习。贺娇娇远远看到一身素服的小白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坐在礁石上,也不知待了多久。
好啊,等着他弹琴呢,竟然躲到这里看风景了。贺娇娇刚想破口大骂,却见小白先是抬手拭了拭脸颊,接着仰起脸,如瀑的发丝卷在海风里,更显得形单影只,如萧如瑟。
贺娇娇心中一痛,停了半晌才走过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白听到声音,连忙擦了擦眼泪,回头看到是她,立即转过身,没有理睬。
贺娇娇冷哼一声,走到他身侧使劲一撞,小白差点被撞下礁石,他狠狠地瞪了贺娇娇一眼,却敢怒不敢言,只得悻悻地偏过头。
贺娇娇在他身旁坐下,闲闲地道:“在思念京城?”
一语中的,小白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咬了嘴唇,一言不发。
“京城来信了,幼主登基,太后垂帘,丞相辅政。”贺娇娇说完,若有似无地瞥了小白一眼,看到他眼中的隐忍,在心里叹息一声,收回目光。
海涛声不绝于耳,海域辽阔,天地苍茫,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好像有着看不完的风景。
“京城……下雪了吧。”小白说着,缓缓吐出一口气,绵延的尾音里仿佛带着千言万语。
“下雪?”琉璃岛常年燥热,暴雨倒是常有,雪还从来没见过,贺娇娇迫不及待地问道,“京城会下雪吗?”
小白顿了顿,轻声道:“会。”
贺娇娇禁不住凑上去:“雪是什么样子的?像沙子一样吗?为什么要说雪白雪白的,雪是白色的吗?好吃吗?”
小白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天真无邪,不像是有什么阴谋的样子,一根羽毛缓缓滑过心尖,之前的戒备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语调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雪不好吃,有点咸,还记得小时候会滚雪球、打雪仗,还把雪塞在别人的脖子里。”说起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小白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贺娇娇。
贺娇娇面带忧伤,怅然道:“这些我只听去过京城的爹爹提起过,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带些雪回来,他说雪会融化,是真的吗?”
小白轻轻一笑:“是,雪会化掉,寒冷的冬天也会过去。”
“那一年爹爹还给我带来一支簪子,那是爹爹按照雪花的形状特意选的……”
簪子,难道是那支簪子?小白心里一动,诧异地凝视着贺娇娇。发现娇娇不再说话,小白心中愧疚,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贺娇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一脸懵懂,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蹁跹飞舞,她随意抚弄了一下头发,小白竟有一瞬的出神,好像眼前的女孩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一个丢失了心爱簪子的精灵,还没来得及感慨完,贺娇娇已经霸道地拉起他。
“喂,你干什么……”
“走啦,去给我弹琴!”
Chapter6霹雳无敌的幻术
清音袅袅,宛若天籁,小白伸出手掌压在琴弦上,优美的乐曲戛然而止。
贺娇娇猝然睁开眼睛:“怎么停了?”
宽大的袖子扫过古琴,小白扬起下巴,神情倨傲,鄙夷地说道:“如此低劣的舞技怎么配得上我的琴艺。”
乔乔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用他特有的兰花指指着小白:“你……你……放肆!”
贺娇娇兴致盎然地瞅着他:“哟,不知小白有何高见?”
“天下舞中翘楚当属胡旋舞,舞者在急速旋转中尽显轻盈的体态,宛若蝴蝶振翅,翩翩欲飞,正可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
“哦?”贺娇娇柔媚一笑,嘲弄似的说道,“早听说小白豢养乐工舞女,专伺玩乐,说起这奇淫巧计我还真比不上小白。”她美目流转,故意调笑道,“是吧,太子殿下,哦,不,是前太子殿下,那就请小白跳给我们看吧。”
几句若有似无的嘲讽并没有在小白的心中泛起波澜,他表情漠然,犹豫半晌,起身深施一礼,郑重其事:“小白想教大人跳胡旋舞。”
“我?”贺娇娇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地反问,“我又看不到我跳。”
小白微微一笑:“大人可能不曾体会,亲自舞蹈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贺娇娇眼珠乱转,将信将疑:“是吗?”
“大人貌若天仙,身形纤细如杨柳扶风,跳起胡旋舞一定如瑶台仙子般艳惊四座。”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受用,贺娇娇连忙屏退众人,让小白教她跳舞。贺娇娇人虽然荒唐了点,也算得上蕙质兰心,稍加点拨便可融会贯通,可是毕竟刚刚接触,还不太熟练,每次鼓点加快了一点,她就重心不稳。
“哎哟……”她又一次摔在地上,满脸懊恼,气闷地捶着地。
小白连忙扶起他,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跳得很好了。”
贺娇娇娇俏地抬起头,反诘道:“是吗?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小白沉吟一下,不自然地低下头,脸颊上隐隐显出两片绯红,他轻咳一声,连忙岔开话题:“其实在宫里的时候,音律舞蹈都不如幻术来得精彩,不如……”他微微一笑,深不见底的眸子泛出一丝微光,“不如我表演给你看。”
“好啊好啊。”
小白找来一条绳子:“你把我绑起来。”
“啊?”贺娇娇一怔,心里蹦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她痞痞地擦了擦嘴角,在心里笑道:没想到她们家小白还好这口。
贺娇娇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白绑了起来,满心盘算着怎么虐他。
“闭上眼睛。”温言软语如魔咒一般。
贺娇娇乖乖地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下一个指示:“好了没有。”贺娇娇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见小白斜倚在美人榻上,宽袍广袖,宛若谪仙,手执一个瓷杯,动作雍容优雅,正在专心品茗。她情不自禁地惊叹一声,再看地上的绳子,完好无损。
小白眉眼飞斜,淡淡地道:“想学吗?”
贺娇娇露出小狗似的眼神,连连点头。
“简单,你只要念我教给你的咒语就好了。”说着用便拿起绳子将贺娇娇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贺娇娇满心期待:“什么咒语?快教我!”
小白忽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伸出修长素白的食指缓缓滑过她的脸颊,手渐渐向下,游移在她的脖颈、颈窝、玲珑的锁骨,最后一把扯住贺娇娇的衣服。
贺娇娇这才发现不对,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小白加深了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猛地拉起她的衣服,贺娇娇吓得一闭眼,只听“刺啦”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嘴里便被塞了个东西。
“嗯……嗯……”
“卧薪尝胆、破茧重生、忍辱负重,这都是你教我的。”他忽地贴近贺娇娇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郭,惹得她一阵战栗,“回赠你一个,兵不厌诈。”
难道他要逃跑?“嗯……嗯……”贺娇娇由一开始的挣扎忽然变得激动不已,她急得满地打滚,通红的小脸上满是水珠。她说不出话,只能尽力发出一阵近似悲鸣的呜咽,声音不大却仿佛用尽了力气,声嘶力竭,不能走,不能让他走,这和看着他去死没什么两样。
小白拿起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贺娇娇如搁浅的美人鱼般苦苦挣扎,往日灵动的双眸如今蒙上一层暗色,满是卑微的祈求。小白心生不忍,奈何国恨家仇当前,纵使有再多不舍也要放下,他想了想,拿起酒壶放在桌角,她费一番力气就能打翻,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才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门。
贺娇娇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接着又听到小白对门外的侍从说:“我去换一把琴,大人在里面练舞,她说没有她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
“是!”
贺娇娇绝望地闭上眼睛,猝然瘫软在地。
Chapter7一块破琴就敢出海
小白被救上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几个小厮折腾了一阵都不见成效,贺娇娇不耐烦地怒斥道:“滚!”
她跪在地上,掰开小白的嘴给他渡气。
阿齐在一旁苦苦劝道:“大人,反正也是重犯,死了就死了吧。”
“闭嘴!马上去准备热水和姜汤。”
“是。”
一直到小白吐出一口水,贺娇娇才脱力般坐在地上。
小白睁开眼睛看到贺娇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你?”
贺娇娇脱口道:“失望了?想见阎王是吧?”她气急反笑,“宇文元景,好啊,长本事了是吧?竟敢逃跑!一把破琴你就敢出海!你知不知道京城在哪个方向,你知不知道这儿离最近的大陆有多远,你知不知狂风暴雨有多可怕,怎么没有一个浪拍死你!”
她说得急了些,抚着胸口喘了喘气才恨恨地道:“你要想死就给我死在岛上,省得我去捞你的尸体!你就这么死了,有没有想过我……我怎么和朝廷交代!你个浑蛋!”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好她反应灵敏,将中间的停顿掩饰得极好,
贺娇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她仓皇间背过身,胡乱擦了擦眼泪。
看她这副样子,小白心中翻涌,他淡淡一笑,尽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谁说我要跑了,还不是给你找簪子。”
贺娇娇立马转过身,惊喜异常:“真的?”她将信将疑,“你不是想跑?”
小白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蜿蜒的泪痕,深情款款:“娇娇,就算想跑,看你这样子也不想跑了。”
贺娇娇吸了吸鼻子:“真的?”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那个雪花纹样的簪子插在她的头上:“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我,让我不要离开她,不要就这么轻易死去……”原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对他的死漠不关心,就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去,大概只有贺娇娇还会为他的死流眼泪,“对不起……”
贺娇娇死死咬着嘴唇,却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Chapter8那就留不得你了
贺娇娇拆开朝廷来的信看了看,正在思索,阿齐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贴在贺娇娇耳边低声道:“还有一封。”
她看过几遍后提笔写道:“奉太后上谕,严视逆贼元景,拔其刺、抽其骨、没其心、辱其志,此前已令其全情奉主,无心他顾,若有异动,定当呈报,上不必过分忧虑,望凤体康健,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贺娇娇署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阿齐,大笔一挥,写了“臣下贺娇娇”几个字。
琉璃岛虽然偏居东南,对时局变动还是了解的,更何况是太子造反这样的大事。时年三月,先帝重病,太子造反兵败,皇后力挽狂澜扶助幼主登基,并主张处死太子,是丞相据理力争才将太子改判为流放。
作为琉璃岛最高长官的贺娇娇,一下子收到两封信,一封太后的信,要她严密监视太子,随时找个差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置于死地;另一封是丞相的信,丞相知道太后必定不会放过太子,要她护太子周全,严防太后下毒手。
一个要杀,一个要留,还真是为难。
还好小白现在安于吃喝玩乐,两边都好交代。
正在这时,小厮进来禀告:“大人,精选的珍珠已经送来了,请您过目。”阿齐一挥手,几个人抬着一个箱子走进来,打开盖子的刹那,昏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许多,一百零八颗精挑细选如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各个珠圆玉润,光华无边。
贺娇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太后一定会喜欢的。”她刚要拿起珍珠,笑容忽然僵在脸上,接着勃然大怒,浑身颤抖,“把小白叫来!”
小白刚刚跪下,还没来得及行礼,贺娇娇抬起一脚便把他踹在地上,怒斥道:“宇文元景,你疯啦!”
小白的脸上无悲无喜,坚毅的下巴收紧,一言不发。贺娇娇来回踱着步子,几次伸出食指指向他,要不是她注意到箱子里的死虫子,她差点就把他送上死路。
“你……你竟敢在给太后的贡品上涂毒!宇文元景,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在太后碰这些珍珠之前就会被多少人检查,到时候死的是你!”
小白目光涣散,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呆呆地说:“你知道我父皇是怎么死的吗?”他惨然一笑,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是被那毒妇毒死的,父皇已经命不久矣,她为什么还要那么迫不及待?我一直专心歌舞,不问政事,她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再多的恨都抵不过心中的悲伤,“你知道吗,我要逃跑的那天,是父皇的生辰。”他忽地抬起头,凝视着贺娇娇,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我要留着这条命,因为我知道谁比谁更该死!”
贺娇娇身子一晃,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才隐去眼底隐隐的水雾,冷声道:“你真这么想?”
“是。”
“阿齐。”贺娇娇从阿齐手里拿过一张信笺,面无表情地丢在小白身上,“那就留不得你了。”
小白一看,原来是太后手谕,要贺娇娇严密监视太子,必要时将其处死,还特别嘱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码头一面,芳心暗许,她费尽心力要护他周全,让他有求生的欲望,让他逃脱反叛的嫌疑,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贺娇娇含着眼泪,颤声道:“阿齐,把我柜子里的酒壶拿来。”
贺娇娇跪在他面前,轻声道:“放心,不会有痛苦的,你……你不要怪我。”
“嗬……”她为他做的事,他又怎会领略不到。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不是她,他早就死过多少遍了,可是事到如今,还是有一些事情放不下,“娇娇,虽然我确实挺讨厌你的,但我也骗了你两次,就算扯平了。那天我没扔簪子,那不过是个幻术,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让你感动,好对我放下戒心。那次骗你说教你幻术,却把你绑了起来,看你无助的样子,我也很心疼,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死,可是,对不起……”
“别说了。”贺娇娇早已泣不成声。
“不,我要说……娇娇,我……我……”
阿齐已经拿来毒酒,小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微笑道:“忘了我吧。”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也是仅有的一件事。
Chapter9宫变
贺娇娇亲自将珍珠运往京城,一路风尘仆仆,眼看着到了宫门口,却被拦下要开箱检查。
贺娇娇鞭子一挥:“放肆,箱子里是进贡给太后的珍珠,要是少了一颗,太后责怪下来,谁能负责?”
守卫还要坚持,却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大胆,给太后的东西你们也敢查?还不放行。”守卫一看,正是太后架前的太监总管王公公。
王公公朝贺娇娇施礼:“贺大人,幼主夭折,太后欲自立为帝,谁知叛军四起,诸侯动乱,朝堂中以丞相为首,扶助前太子之心昭然若揭,如今太后寝室难安,就等着您这个定心丸呢。”
贺娇娇心领神会,笑而不语,命人将箱子送进了太后的寝宫。
还没等贺娇娇行礼,太后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打开箱子,要不是怕落人口实天下大乱,任丞相再坚持,她也要斩草除根,谁知弑君的流言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反正宇文元景已死,现在只要把他的尸体挂在城外,那些所谓的义军必将不战而败。
“你……”太后一看箱子里的人,大惊失色。箱子里是宇文元景没错,但是为什么……“你没死?你不是……”太后看向贺娇娇,“你……”
话音未落,丞相已经带着御林军包围了太后寝宫:“妖妇弑君祸国污蔑太子,该当何罪。”
贺娇娇回头一看,甜甜地唤了一声:“爹爹……”
看着目瞪口呆的太后,丞相微微一笑:“想不到吧,在你派阿齐去琉璃岛之前,我已经派我女儿去岛上李代桃僵,假扮掌仪。一来保护太子;二来也可择机而动。”
一切按计划行事,一旁的宇文元景气定神闲,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那次在阿齐面前被灌下毒酒,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喝下的其实是迷药,一切只是为了使朝廷派船,好让贺娇娇以进贡为名将他带出琉璃岛。
“哈哈,真是棋差一招。”深知无力回天的太后看了看宇文元景,又看了看贺娇娇,目光落在丞相身上,拔出侍卫的佩剑自刎而亡。
一切尘埃落定,丞相朝宇文元景屈膝下拜,众人也跟着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里江山,尽在脚下,看着拜服在地的臣民,宇文元景在心里默念:“父皇,您终于可以瞑目了。”他咽下眼泪,神情肃穆,以君王之姿朗声道,“众卿平身。”
尾声
宇文元景对贺娇娇,哦不,应该是王婉婉嗔怪道:“好啊,你竟敢骗我,还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骗我做你的宠物。”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丞相的女儿,怪不得她所做的事情表面上暴戾恶劣,仔细想来仿佛又另有一番深意,不仅瞒过了太后的耳目,也成功俘获了他的心。
贺娇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形势所迫,还请陛下见谅。”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什么?”
“我愿意做你的宠物。”宇文元景深情款款,郑重其事地说,“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