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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蚀心莲

2012-05-14伊安然

桃之夭夭A 2012年3期
关键词:本王猪肚莲蓬

伊安然

她离奇死在县衙的大牢里,一碗怜悯温暖的汤下肚,清心败火的莲子,补中益气的猪肚,偏偏却成了送她去幽冥地界的穿肠毒药。医馆里济世救人的大夫和偶然送进县衙的一担柴火,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是机缘巧合?还是精心安排?当玩世不恭的安乐王,与慎密沉敛的秦捕头,一明一暗,强强联手,抽丝剥茧,布局辑凶,你,还能在黑暗中,藏匿多久?

即将熄灭的红烛在摇晃中颤抖得厉害,似乎预知了自己即将完结的生命。

夜色如一匹青黑色的巨缎,将天幕遮得严严实实的。黑暗中,风将树上的枝叶吹得呼呼作响,在安静的深夜,听来犹如各种鬼魅的动作,叫人无端缩紧全身。

远处有几声犬吠扯开平静的夜幕,似有若无地传来,打更的王五打着梆子,将已经扯紧的棉衣又往怀里拉了拉,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一早就要去把这个打更的工作辞了。

他拿起梆子敲了起来,大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了!”

灯笼里的烛火倏然熄灭,无法适应这突然的变故,王五全身顿时僵住,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待他回过神来时,只见不远处飞快地飘过一个身影,往东街隐去。

“那……那……那不是……”他全身如漏筛般抖了起来。他认得那个身影,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属于那个人的。

可是,这样的夜,这样的行动速度,他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如果不是自己眼花的话,那么,就一定是……

“鬼!有鬼!有鬼啊!救命啊!”他转过身,扔下更梆,飞也似的往自家方向狂奔而去。

不远处的东街口,那道白色的身影有片刻的停顿,回过头,看了看仓皇逃去的王五,嘴角一抹阴沉的笑意,隐在了黑暗之中。

“我听班主说,你最喜欢吃莲蓬。”何心洛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拿出那包莲蓬,递到任志高面前,“现在是冬天,没有新鲜的莲蓬吃。不过呢,这个是去特意买来的干莲蓬,比新鲜莲蓬吃起来更香更爽口的,你尝尝看!

她冷冷抬起蓬头垢面的脸,看了一眼何心洛和站在她身后的秦斯扬,又看了看那些莲蓬,扯起一抹无力的轻笑:“我什么时候才能死?”

“你别这样。”何心洛同情地看着她,“其实我们都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心里最苦的人是你……”

“你如果真的同情我的话,就麻烦你们让人赶紧帮我拉出去杀了。将来我的墓碑上帮我刻上我的本名沈怜容。是怜惜的怜,容颜的容。”她说着,眉眼凄凄地泛起了泪光,“小时候,我爹最喜欢容儿容儿地叫我。他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所有人都志高志高地叫我,可我还是经常反应不过来。我老是记得我爹站在梧桐树下一边帮我剥莲蓬,一边叫着,容儿别跑那么快,当心摔着……”

她说着,拿起一个莲蓬,轻轻撕开莲蓬衣,剥出一颗饱满的蓬子。晒过的青褐色莲蓬衣在她指尖一点点被撕开,仿似看见儿时的记忆也在脑中徐徐展开。

“如果那天,我没遇见她和那个男人,我可能还不会下手的!可是,偏偏,老天爷却让我亲眼看见那一幕。”她说着,将那颗莲子硬硬地咬断,眼中泛起狂乱的血丝,“她从头到尾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

“可她终归是你娘啊!正所谓血浓于水……”何心洛实在不明白,何以她心里对容小小的恨会这样强烈。

“你懂什么?如果你是我,看到你原本就恨的女人与一个初次见面的大夫都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你会怎么想?我不会后悔的!我不后悔!她该死,她根本就是该死!”她说着,将整颗没剥的莲子都塞进了嘴里无意识地嚼了起来。

“大夫?你说的大夫是指哪个大夫?”秦斯扬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奈何,沈怜容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将莲子拼命往嘴里塞,目光呆滞,神情也很呆板。

“算了。听说她这个样子有好几天了。”何心洛,叹了一口气,将食盒中备妥的饭菜和酒一一端出,放在她面前,“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多少吃一点吧!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沈怜容仍是面无表情,怔怔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恨了这么多年终于杀掉的仇人却是自己的母亲,这样的事,发生在谁的身上只怕也受不了。”秦斯扬摇了摇手中的钥匙,“算了,我们走吧!

何心洛点头起身,秦斯扬反手将牢门关上。阳光从墙边的小窗照进来,落在沈怜容的脸上,与那已经死去的容小小竟有六分神似。

秦斯扬皱着眉,只觉方才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很重要,可是再想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酒香,偌大的地牢里都被清冽的酒香占据。地上的干草堆里,翻倒着一只通花白瓷的酒壶,碗盘里的菜不少都掉在桌上,满桌的残羹剩汤,杯盘狼藉,沈怜容就这么趴在地上,满脸都是通红的酒意,微眯着眼,似醒非醒。

刚刚换班进来的狱卒提着鼻子闻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打开了牢门。

“你这丫头也太好命了,杀了人还有人给你送这么多好酒好菜?”他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地用脚踢了踢沈怜容。见她没什么反应,便高兴地捡起那个酒壶,刚想往嘴里倒,却冷不丁脚踝一紧。

低头一看,刚才还醉醺醺的沈怜容突然眼睛睁到了极大,脸色也在一瞬间由方才的通红涨成了酱紫。嘴巴长得极大,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双手紧紧扣着他的脚,因为用力过猛,十个指关节都泛了白,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喂,你干什么?”狱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顿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了。

沈怜容并不答腔,双眸通红仿佛要流出血泪般看起来极为骇人,表情还带着一种叫人心寒的东西。

被这样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盯着,狱卒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瞬间冻结了似的,口中两排牙齿咯咯直响:“你,你……想怎么样?”

沈怜容动作极僵硬地侧过头,望向地上那碗沙锅猪肚莲子汤,抬起手像是想指出什么,可惜手指才刚伸出来,整个人便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嘴角和口鼻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圆睁的双眸里,缓缓流出两行红色的液体……

“中毒?!”何心洛难以置信地看着仵作缓缓帮沈怜容抚下双眼:“怎么可能?酒菜都是我们送进来的啊!”

“看死状可以确定是中毒无疑。不过要把酒菜带回去仔细验过才知道。”仵作说着,开始收拾地上的残羹剩菜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最大嫌疑的人便是我们了,洛儿!”秦斯扬的脸色分外凝重。

李子沐一听,抬手就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说什么?洛儿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秦斯扬置若罔闻地转身对方捕快道:“老方,你和仵作去义庄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里面被人下了毒。此外,调查一下府衙里,这一天之内,出入过什么可疑的人。还有沈怜容的死讯,暂时不要对外公布。你派几个信得过的弟兄先仔细盘查。”

“好的,头儿!”方捕头转身便要走,秦斯扬却忽然叫住他,“等等!”

“还有什么事?”

秦斯扬从腰间掏出自己的腰牌:“这次的案子,我和心洛都牵涉其中。虽然饭菜不是我准备的,但是沈怜容在狱中,只有我和洛儿接触过她。所以我们三个都必须接受调查,这几日就由你来接代捕头之职吧!”

方捕头顿时傻了眼:“头儿,你这是干什么啊?”

“喂喂,你这家伙,出了这种事你把案子交给别人,你自己干什么?”李子沐摸了摸鼻子,“你不要让我猜中啊,你该不是要把自己和心洛都锁了吧?”

“眼下我和洛儿都是嫌犯,依律本当如此!”秦斯扬说着,回头看了看何心洛,“洛儿,你不会有意见吧?”

何心洛眼圈有点发红:“我没有意见,可是如果连斯扬哥你也被关进牢里,这案子怎么办?总得有人查清此事,还沈姑娘一个公道吧?我爹现在病成那样……”

“是啊是啊!其实只是死了个犯人而已!反正她都已经签字画押了,如果我们说她是服毒自杀,也没人会追究的……”方捕快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秦斯扬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即便是死囚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冤死。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虽说大人抱恙已久,但现在有安乐王在此!依王爷的能力,秦某相信不出三五七日,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秦斯扬说着,转回身,脸上难得浮起一抹挑衅的神色,“王爷,我说得没错吧?”

“我?”李子沐指着自己,差点没咬到自己的手指头。

“洛儿,我们走吧,老方,派人把我们安排在相邻的两间牢房,我要和洛儿仔细想想整件事情到底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秦斯扬说着率先走进最角落的那间牢房。

何心洛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望向李子沐:“喂!我和子扬哥能不能放出来事小,能不能让沈姑娘在九泉之下安息,可就看你的了。她在世的时候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仇恨里已经够可怜了,你可不能再让她下了地狱还要当个冤死鬼,怨死鬼啊!”

“心洛!你放心吧!我这次一定让你好好儿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话说回来,心洛,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喂喂喂地叫我?我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子沐哥啊……哎,心洛,我还没说完呢!”李子沐看着何心洛小跑着跟着秦斯扬钻进牢房里,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俩大概是全天下最不把我当王爷的人了!”他转身,看了看沈怜容的尸体,又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被锁在牢中的秦斯扬,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秦斯扬,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本王我啊!”

“猪肚莲子汤?”李子沐看着面前那碗似乎根本没吃几口的猪肚莲子汤,眉毛几乎拧成了一条麻花,“怎么不是莲蓬的问题吗?”

“不是!”方捕快摇头,“仵作验得很仔细了,说是莲蓬里面根本没有毒。而且莲蓬这种东西,必须剥开才能食用,想在莲蓬里下毒很难不被人发现。”

“可是那碗猪肚莲子汤是心洛煮的啊!她不可能下毒的嘛!”李子沐摸了摸脑袋。

方捕快干笑两声,小声道:“如果秦头在,肯定不会说出这种废话!”

“秦头秦头,你们秦头现在可是嫌犯。什么叫嫌犯你懂不懂?”李子沐撇了撇嘴,“我看你人也还算机灵,不如趁早忘了你们的秦头儿,好好儿跟着我干。当个王爷跟班比当个小捕快可有前途多了。”

“谢王爷赏识!”方捕快答得无精打采,“那现在接下来要怎么做?”

“接下来?”李子沐低头,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了沈怜容的名字,又画了个框框框住这个名字,“老方,你跟我说说看,你们金阳镇最近发生的这些凶杀案里,凶手分别有哪些人?”

“啊?”方捕快一头雾水,“这跟沈怜容的死有什么关系?您现在不是应该先好好儿问一下秦头和心洛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然后好想办法用排除法,看看他们有没有动机,用的什么方法,将他们的嫌疑洗清吗?”

他就知道,秦斯扬把自己关在牢里这事做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自从安乐王出现以来,全府衙谁不知道这家伙对何心洛有意思?秦斯扬居然笨到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到这种人手上。这家伙万一假公济私,借机铲除情敌的话,秦斯扬岂不是死定了?

这么一想,方捕快的脸上顿时又灰了一分:“最近的凶杀案?不就是云袖班的咯!”

“我指的这半年以来的!比如之前蛮轰动的那个仟作杀人案,听说他还曾经打伤过心洛的头,是不是?”

“是啊,要不是那件案子,秦头和心洛可能还没那么快在一起呢。说起来,我们秦头和心洛姑娘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比金坚……”

“你信不信,你再这样说下去的话,我会直接让人把你的秦头拉出去砍了?”李子沐说着,有意无意地掏出自己的金牌在手上转来转去,吓得方捕快连忙改口,满脸赔笑,“哈,王爷你真是爱说笑,谁不知道王爷您最讲道理最有正义感了……”

“行了,废话少说,你只要告诉我,那些案子的凶手,现在都在何处?”

“凶手啊!苏蒙在秦头抓他的时候自刎身亡了,然后那个杨家的案子更是惨,一家人全死光光。那位年轻的二夫人撞棺自尽,剩下那位杨少爷失足落入家中的池子里也溺死了,至于前不久发生的云袖班的事,你也知道了……”

“一个个都是死于非命啊!”李子沐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件案子的凶手名字,又在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什么,方捕快正想看他写什么,却见他挥了挥手,“行了,你先出去吧。那仵作是外地人,又死了这么久,估计很难再查到什么线索了。你去杨家老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在,把他找来,我有话问他。”

“杨家?咱们现在不是查沈容怜的案子吗?”

“现在是你教我查案呢,还是我教你查案?”李子沐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要不,我这安乐王让给你做好不好?”

他本就是五官生得极秀美的人,在云袖班时男扮女装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如今虽恢复男子装扮,但气质却丝毫未变,一笑起来那种与生俱来的妖媚叫人看得心头直慌。

方捕快立马选择离开,他忽然觉得很有必要去给秦斯扬通个风,看来这安乐王是存心想拖延时间,压根儿就没准备破案哪!

“唉,你等等!”

方捕快一脸警惕地回过头:“怎么?”

“帮我去泡杯茶来,要用我自己房里的那种云雾兰花香泡啊!千万别用你们自己的茶叶泡啊,那玩意儿根本不算茶。”

“是!”方捕快脸一垮,什么时候,他这个堂堂捕快居然沦落到给人做端茶丫头的地步了?

“斯扬哥?你在想什么?”何心洛靠在墙边,双手抱膝看着一脸凝重的秦斯扬,“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方大哥的话吧?其实,安乐王这家伙虽说玩世不恭了些,但是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的。况且,我跟他真的没什么,方大哥胡说八道,说他什么公报私仇真的有点夸张,你不会相信的,哦?”

秦斯扬转过脸看着她一脸试探的表情,不由得轻笑道:“本来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听你这么紧张地替他说情,我开始有点相信了。毕竟,当初你们俩同进同初,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得跟什么似的……”

“你……人家那时候不是当他是女人吗?况且,自从知道他骗我以后,我压根儿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啊。你不会这样都要吃醋吧?”

“说到吃醋的事,洛儿你倒是真的有必要好好儿回忆一番,你在煮那些拿给沈怜容的饭菜时,有没有其他人在厨房?”

“有啊!县衙里的饭都是陈婆做的啊!她当时帮我切了菜。”

“那陈婆可有说过什么?什么事都行,你都说来给我听听!”

何心洛捂嘴笑道:“陈婆会跟我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不就是些没影踪的小道八卦,说是昨晚打更的王五可能撞到鬼了,回到家就魔障了。还有就是今早她遇到个老爷子,居然一文钱就卖了担柴给她。她说帮我们县衙省了钱了,我就叫她把省下来的钱留着自己用呗。她乐坏了!”

“卖柴?撞鬼?”秦斯扬来回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

何心洛想到这儿,忍不住踢了一下脚边的干草:“那个臭安乐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们了。万一他好几天都破不了案的话,我岂不是好几天不能照顾爹?那爹怎么办?他醒来肯定会找我的。”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啦!”有轻快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不一会儿便见李子沐穿了身月白色的锦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双手负背,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何心洛连忙凑到牢门前,眼中满是期盼:“怎么?笑得那么好,是不是破了案了?”

“是不是破了案你就会喊我一声子沐哥哥啊?”李子沐得意地道。

“没问题,别说是一句子沐哥哥,就是以后天天叫你子沐哥哥都没问题!”何心洛一边说,一边冲秦斯扬使了个眼色。岂料秦斯扬正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李子沐的到来。

李子沐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特意清了清嗓子:“秦斯扬,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有了什么重大发现吗?”

“我听老方说,仵作验出有毒的食物是那碗猪肚莲子汤。可是洛儿做猪肚莲子汤的时候我也在厨房,我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下毒的就是材料。”秦斯扬的表情看来很是笃定,显然已经心中有数。

“食材?可是猪肚是猪肉陈卖给我的啊,我们一直都是在他那儿买肉的。还有莲子也是今儿清早济安堂的齐大夫见我要买猪肚送给我的。他起初以为我是要买给爹吃的,好心告诉我爹现在病中,不适合吃这种东西。后来我告诉他是做给沈怜容吃的,他才高兴地送包莲子给我,说莲子猪肚汤最是补虚益气,适合沈姑娘用。”何心洛说到这儿,脸色顿时变得灰白,“这么说,是齐大夫……”

“错!”李子沐得意地打断秦斯扬,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终于伸了出来。只见他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猪肚没问题,莲子也没有问题。问题根本就不出在食材上。”李子沐说着,冲秦斯扬挤眉弄眼道,“如何?秦捕头,本王没让你失望吧?”他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伸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双手,“你可别小看这根柴枝!那猪肚莲子汤,用什么东西煲都没关系,唯独不能用白茄枝来烧。因为白茄枝的烟灰一旦落入汤内,便会变成一种巨毒。这根白茄枝也是我在厨房的灶膛里掏出来的。”

何心洛喜出望外:“这么说,只要找到那白茄枝是谁送来的,便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错!”李子沐高兴地掏出钥匙,将她的牢门打开,“好了好了,眼下我已经叫老方去找那个卖柴的老头儿了。等抓到他,我们再好好儿审审他,一定会知道事情的始末的。”

何心洛高兴地伸着懒腰从牢里走出来,却发现秦斯扬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

“斯扬哥?你怎么了?”

“受打击了呗!嘿嘿,这家伙以为我是吃素的,丢个难题给我以为我搞不定。现在看我如此神勇破了此案,心里定是有点酸溜溜的呗!”

“白茄枝烧猪肚莲子固然是有毒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如何能确定我们做的猪肚莲子汤是做给沈怜容吃的?如果我们只买猪肚而没加莲子,或者,有了猪肚莲子却没有白茄枝,那这碗汤也只是一碗普通的汤。根本不足以致人性命?”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切太过巧合了!我们去买菜准备给沈怜容送些饭菜到牢里,只是临时起意。偏偏有人将害死沈怜容的凶器,一样一样送到我们手中。莲子、白茄枝,这些东西看起来出现得很理所当然。实则不然!那卖柴的老头儿若是凶手,他又如何能知道我们今日要做猪肚莲子汤?又如何能确定这汤便是要送给沈怜容吃的?原因只有一个!”

李子沐脸上的沾沾自喜,顿时一点点敛了下来。

没错!此事环环相扣,看似巧合,实则却是有人精心布了局,悄然掩饰后,教他们一步一步跳了进去。

思及此,他刚想再说什么,却听何心洛忽然大叫了一声:“斯扬哥!”

转身望去,却发现秦斯扬冷汗涔涔,面色灰败如土地抱紧了肚子。

“齐大夫,你可算来了!你快帮我瞧瞧,斯扬哥到底怎么样了?你的医术在金阳镇可是出了名的,斯扬哥他……”何心洛说着,鼻子一阵发酸,眼中顿时潮湿起来。

齐世安摸着山羊胡,眯着眼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很是亲切:“何姑娘过誉了。老夫定会竭尽所能的。也请何姑娘放心吧。”

“可是秦斯哥他是忽然昏倒的,昏倒前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痛苦……”何心洛说着,忍不住又看了看之前还面如纸色的秦斯扬,却发现他现在脸色似乎比先前好了一些。

“待老夫先帮他把把脉吧!”齐世安说着,执起秦斯扬的手,双指探在他的脉上。正号着脉呢,李子沐却端了碗茶进来,亲手递给齐世安。

齐世安一见李子沐顿时大惊,连忙起身跪拜:“草民见过安乐王!草民惶恐,居然劳王爷亲自为在下斟茶……”

李子沐笑了笑,只是放下茶碗,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遍齐世安:“齐掌柜记性还真是好!本王如果没记错,当日云袖班任志高因水土不服,齐掌柜曾去我云袖班为其诊治过。当时我们不过勿勿一瞥,且彼时我还是女装。难为你,竟还记得在下,而且,还对本王的来历,如此清楚啊!”

齐世安闻言,额头顿时冒出几颗豆大的汗珠,连忙伏在地上:“王爷恕罪。草民只是……只是曾偶然听人说起……”

“说起什么?说起本王的身份吗?嗬,我自从云袖班出事才公开身份,县衙里知道本王真实身份的人都屈指可数,倒是你这一个医馆的掌柜,对本王的身份一清二楚,不知道齐掌柜您是听县衙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嚼的舌头根呢?本王倒要叫他进来,让他跟本王好好儿说个清楚。”

齐世安脸色铁青,掏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冷汗,正想开口,却又听李子沐哈哈一笑:“行了行了,齐掌柜,本王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吓成这样?本王又不是天子微服,身份暴露就暴露嘛,没什么好追究的。”

“喂,我找齐掌柜来是帮斯扬哥看病的,可不是在这儿让你摆王爷架子的。”何心洛按捺不住道。

“是是是,老夫这就替秦捕头诊病!”齐世安惶恐地看了一眼李子沐那高深莫测的笑脸,心神不宁地坐回到床边帮秦斯扬号起脉来。

“如何?”何心洛异常紧张,经过沈怜容的事,她现在精神已经开始很脆弱了。加上如今昏迷的人是秦斯扬,她的心乱如麻是可想而知的。

“从脉象上来看没什么异样,不像中毒也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可能只是忧思过度以致急火攻心!”

“那就是说没什么大碍喽?”

“不错!!”齐世安说着收起腕枕,“老夫开些清火败毒的药,等秦捕头醒了,姑娘再好好儿劝导他平素少忧思,多休息,应无大碍的!”

“那就有劳齐大夫了!”李子沐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这么晚了,不如齐大夫在这儿用过晚膳再走吧!”

“王爷太客气了,家中还等着我回去一起吃饭呢!”齐世安说着,提起药箱便要走,却见方捕快已经端着一大锅猪肚莲子汤进来了,一边走还一边笑呵呵地招呼自己,“齐大人,您算是有福了。今儿个一大早心洛去买的猪肚,本来还想做给牢里那个死囚犯吃的。结果那死囚犯不知发什么癫,不肯吃,白白便宜了咱们这些人。”

“这怎么使得,我……”齐世安还想推脱,李子沐忙给何心洛使了个眼色。

何心洛虽然满心狐疑,但还是乖乖上前帮齐世安盛了一碗:“齐大夫,多少喝一点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尝尝我手艺,毕竟这莲子还是您送的呢!”

齐世安盯着那碗汤看了半晌,接碗的手显得有些颤抖,丝毫没发现身后的秦斯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喝啊!冷了就不香了!”何心洛笑着催他,一旁的方捕快也笑眯眯地望着他,仿佛不亲眼看他喝下去,便不死心似的。

“怎么?齐大夫不喜欢喝猪肚汤?可是我明明听洛儿说,你送她莲子的时候还说过,你们家从来都是拿莲子来煲猪肚啊!”秦斯扬说着,忽然靠到他身旁,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还是,齐大夫你知道这汤里有毒,不敢喝啊?”

齐世安手一颤,热乎乎的汤险些泼在手上,原本还只是有些尴尬的脸上,缓缓垂了下去,低垂的脸上,阴狠一点点浮了上来。

“看来,今天这招抛砖引玉,瓮中捉鳖,是特意为老夫设的局了!”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不复平日亲切随和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漠。

“齐掌柜言重了。”秦斯扬冷笑一声,“秦某愚钝,要不是您这么热心送莲子给心洛,秦某只怕不知何时才有机会领教齐掌柜的厉害呢!”

“嗬,现在给你机会也不迟啊!”齐世安说着,眸中杀机顿现。秦斯扬身形一转,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沉声道,“带洛儿走!”

李子沐和方捕快见状,连忙拉过何心洛便躲到了门边。

齐世安抬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医箱,在医箱碎裂的瞬间抓住自己的针炙包。一眨眼的工夫,十指之中,已夹满了银光闪闪的银针。

“你用银针?这么说你不是百变银狼了?”秦斯扬微愕,转念又笑了起来,“也是,以百变银狼的心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暴露?”

“大人自是要比我强上百倍的。这点不消多久,你们自会有机会领教的。”说着,手中寒星点点,已扑面扫向秦斯扬。

秦斯扬长剑横于胸前,旋身一个翻转,就地一滚,足尖点地一个飞身掠起,轻松避过那些银针后,站在齐世安面前,冷眸望向他:“安乐王查到,苏蒙、杨勤之和沈怜容,在动杀机之前,虽都各有心结,却多年均未动手,唯独到了金阳之后才出事。他们每个凶手,都曾经在济安堂看过病。苏蒙一上任就因为风寒而请过数日的假,而他去瞧病的地方正是你的济安堂。安乐王找过杨家的老管家来问过,那杨家少爷在杨家二夫人过门后,就曾经病过一次,也是去济安堂看的病。沈怜容更是一到金阳就水土不服,是班主请济安堂的掌柜去班里出诊的。她临死前曾说亲眼目睹容小小与一个大夫燕好,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你!”李子沐说着,连忙掏出牢门的钥匙,“你一定用了什么方法,让一个人心里的恨意彻底蒙蔽他们的理智,使得他们动了杀机。”

“我太低估你了,早知如此,当日我应该让杨勤之先将你除掉的。”齐世安说着,看了看还在门边不肯离去的何心洛,眼里泛现出诡异的笑意。

秦斯扬心头一沉,趁其分神之际,飞快掠至齐世安身前,长剑指向他的喉间:“为何要杀沈怜容?刑部公文已下,她死期已不远了,为何还要杀她?”

“你休想从我口中问出半句实话。我齐世安生是银狼大人的人,死亦会为大人效命的。倒是你,不去追查那送柴的老头子,跑来设局捉拿我,倒不知捕头大人有何证据缉拿我?”

“那老头帮你跑这一趟,焉能还有命在?派人寻他只怕不会有结果的。不过,这白茄枝可不是谁家都有的东西。你清早得知我们买了猪肚,又送了莲子给我们之后,必定是马上去乡下寻白茄枝了。虽说陈婆不认得那卖柴的老头儿,可是天网恢恢,那老头子卖柴之前却还遇见了相熟的人。我们已经派人去了老头儿家中。此等机密之事你必不放心交由下人处理,届时堂上提审时,只要他们指认出你是去买白茄枝的人,你想,你还能脱身吗?”秦斯扬说着,又指了指桌上那碗猪肚莲子汤,“你虽将莲子和白茄枝都送进了县衙,可我一开始就命人不得走漏风声,所以你心里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切真的能如你想的那样顺利发展,所以,这碗猪肚莲子汤你无论如何都不敢喝。”

齐世安击掌大笑:“好,好!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没想到,当年那个冲动鲁莽的秦望归能生出你这么有勇有谋的儿子!哈哈!秦斯扬,你果然够聪明。只可惜,和银狼大人比,你还是只有输的分。我劝你如果还想和何心洛像如今这样开开心心地活着的话,最好就找处没人的地方种种花养养鸡去,否则,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已!”

“这点就不消你替我担心了!”秦斯扬沉声对外面道,“老方,拿锁链来!”

“算了,不必麻烦了。老夫自己来就是了!”他说着决然一笑,秦斯扬心知不妙,待要抽回长剑已来不及。

只见他一把拉过剑尖,噗的一声钝响,温热的液体,迎面喷溅而来。

秦斯扬眨了眨眼,只觉这腥红的世界,朦胧得难以辨识。

“喂!你们俩有没有搞错啊?大白天躲在书房里,孤男寡女的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吗?”李子沐经过书房,却冷不丁见秦斯扬与何心洛正亲密地坐在一起低声耳语,顿时醋意大发。

岂料还没等他真正发难,便先被何心洛拉过来,在他脸上又扒又挠了起来,搞得他尖叫连连:“喂,心洛,你……你想干什么?”

“不是说百变银狼极擅易容吗?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他假扮的嘛!毕竟,除了个腰牌没人能证明你就是安乐王。谁偷了安乐王的腰牌都能冒充啊!府里的人都是熟面孔,如果是百变银狼假扮的话,很容易被人识破嘛!”

“凭什么啊?本王这一身,从头发梢到小腿毛透露出来的贵族气息,那能是装出来的吗?这叫皇家血统,懂不懂?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李子沐生气地看着秦斯扬,显然认定何心洛是受秦斯扬的唆使了。

秦斯扬叹了一口气:“王爷,自打你搬到县衙来住以后,只有府里的人知道您的身份,那日你虽依我事先所教盘问过齐世安,他却并未答他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你不觉得此事有点问题吗?”

“也许是县衙的人谁在外面不小心说漏了嘴呗。府里那些捕快,一个比一个八卦着呢!”李子沐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嘴像被糯米黏住了似的吗?”

何心洛闻言忍俊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秦斯扬抬起头,看着她明艳笑脸,心头那种难以言状的不安又悄悄浮了上来。

是他多心吗?为何齐世安那晚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心洛?又为何经此一事,他始终觉得,身后似乎始终有一双眼睛,在静静地盯着自己?

那是一双,冰冷嗜血的眸子,蛰伏在暗处,侍机而动。

那是一双,属于狼的眼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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