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半生缘》爱情和人类生存的悲剧性
2012-05-08童革
张爱玲从来都是给人一种冷的感觉,所以读者在她的小说作品《半生缘》的文字中就能深深地感受到其意境的苍凉感,但这种凉并非是一种情绪上的冷淡,更多的是一种经历过人情世故后的沧桑、坚毅的清醒,好像是超脱红尘之外的悲悯。《半生缘》中的感情色彩较为灰暗、压抑,在书中描述的爱情故事中,似乎只能让人从曼桢与世钧短暂的相恋过程中感受到些许的暖意。纵使如此,书中仍然深刻、残酷地展现了人物无尽的悲情,爱情如此,生存境地亦如此。
一、小说《半生缘》
小说《半生缘》是张爱玲根据《十八春》改写的,但这部小说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许多苍凉的人生韵味,作者仍然以一种怜悯的情怀来看待芸芸众生,并直击他们孤独无望的人生境地和爱情挣扎,并又一次让读者清醒地看透了男女之间的爱情游离以及生存的悲剧性。小说以世钧和曼桢感情的悲欢离合为发展线索,并把叔惠、翠芝等人的纠葛作为主要内容,刻画了人物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所经历的痛苦煎熬。重读这部文学作品,可以发现张爱玲对于长篇小说的驾驭能力,并紧紧地围绕悲剧性的内容而展开。小说在开头部分采用了倒叙的叙述手法,这样的开头都是把叙述者对于往事的回忆作为引子,并把人物情绪的宣泄作为故事的高潮部分,以嗟吁的笔调来描写人物对于少年爱情的戏谑以及成年后的大彻大悟。这一笔调无疑促使文本的悲剧性更加突出,并很容易被读者感知到。小说中对于故事的结果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样的叙述策略更加深了文本凄凉、悲剧的感情基调。由于张爱玲本身就出生在一个趋于没落的家族,所以传统的道德文化已经在她潜意识中沉淀,这也促使她在心灵深处认为过去的事物会比未来的事物来得更加真实,所以这部小说的叙述结构也较为古典,并努力地创设一种旧时代的文化氛围,把故事的开端设置在“很久之前”。但正是这种事件和空间的距离感更加让读者与文本产生共鸣的情感因素,也能深刻地体会到其中的悲剧性,小说也采用怀旧的风格来激发读者的联想,而文本中萦绕的忧愁也潜移默化地作用于读者的内心深处。
二、小说《半生缘》中爱情悲剧性的书写
事实上,小说《半生缘》中几乎没有人获得了真正的幸福,特别是曼桢最后的发问,更让人生出许多的人生感慨,而究竟是什么造成年轻男女的不幸?似乎从曼桢和世钧的分手就显得戏剧性,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两人相识时机的错误,种种误会,还是他们的阻挠?这些原因似乎都能解释两人分手的原因,但又总感觉不全是。如果要细致地追究其中哪个是缘由,又会让当事人感觉到非常茫然,或许是当时社会的腐朽一面,抑或是人们思想的愚钝。从文本的整体框架来看《半生缘》,小说从一开始到十一章节都是紧紧地围绕主人公曼桢和世钧相恋这一线索而展开的,其内容也显得较为综合、平稳,但故事从十二章节后就开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曼桢被害成为故事的分歧点,而顾家也紧接着搬移到了苏州,这一段陡转的故事安排与前面的故事内容形成了对比。正是把两人相恋时的宁静以及人事变迁后的沧桑和悲剧相对比,从而让人感觉到真正的幸福都十分短暂,而痛苦则显得很长,人物的前后对比也襯托出岁月无情的雕刻。而从局部来看《半生缘》,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出现了更多的反差,在文本的十三章节中,世钧错误地认为曼桢和慕瑾要结婚,而正在此时,他的父亲病危,所以世钧只能先赶回家。紧接着是父亲的死让他的心情十分压抑,于是他就自然而然地和有相同遭遇的翠芝结合在一起,并迅速地结婚了。在十四章节,故事又发生了急转,矛头对准了曼桢,从她由于难产住进医院后,故事就叙述她是怎样在金芳夫妇的帮助下最终脱离了医院的控制,并千辛万苦地写信联系世钧,但是信却遭到世钧母亲的阻碍,及至到最后,她才从叔惠的家中了解到原来世钧已经结婚的消息。
《半生缘》中分别把曼桢的变故和世钧的遭遇作为两条平行的故事发展线索,在十三章节中,小说对于世钧对翠芝的移情以及当时世钧所处的状态并没有过多的说明,而是对他们相爱的场景和婚礼时的热闹场面进行了大肆地渲染,并在十四章节中详细地描写了曼桢经历了难产后所遭遇的种种艰辛,这些实际上都是为描写曼桢知晓真相后的绝望以及万分的痛苦埋下了伏笔,一方是世钧和翠芝之间的相恋景象,另一方是笼罩了无限凄惨光景的医院;一面是受到众人庆贺的结婚庆典,另一面是仍然游离在孤苦和等待之间的曼桢。这些鲜明的反差都让读者从心底觉得震撼,不禁对曼桢不幸的遭遇寄予了同情,从而更增添了小说的悲剧性因素。小说《半生缘》中各种各样的悲喜、凄凉都让人感慨颇多,的确,人与人之间相爱、相守都需要特定的缘分,而相识的早晚、样貌的美丑等都不是爱情的基础。曼桢和世钧的爱情是特别需要缘分的,正因为两人之间的缘分,所以曼桢才会对后来到工厂的世钧倾心,而翠芝才会对叔惠一见钟情,但如果缘分只是出现在开始,那这段感情注定是悲剧的,就好像是曼桢与祝鸿才、叔惠与富家女之间的缘分,就好像是一种尖锐的讽刺,无故平添了无尽的悲剧之感。
三、小说《半生缘》中生存悲剧性的书写
在长篇小说《半生缘》中,张爱玲就好像是在淡然地讲述着旧上海发生的林林总总,并刻画了普通而又遭遇迥异的人物,她充分地展现了漂浮在特定时代中人物的生存命运,并悄然地引领读者一起感知,其文字语言悠远,韵味无穷。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充满了一股悲剧、凄凉的感情氛围,这或者是作者对于人世、人类生存环境持有的一种悲观情结,就在这个几乎泯灭理性的年代中,人们身上影射出来的悲剧感更加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无望。
(一)哀莫大于心死
从小说的叙述中可以简单地知道,曼桢之所以愿意嫁给令她十分鄙视的鸿才只是为了孩子,虽然在婚后,曼桢仍然多次遭到鸿才的侮辱,但她的心底真的已经不再感到伤心了,因为最伤心的事情早已过去了,她对剩下的日子已经没有了期待,只是坠入无尽的绝望深渊中。此时的曼桢就好像是整日躺在填满污垢的泥土中,这段令她痛苦、心死的婚姻带给她的只是绵延的疲倦,她更加恨自己。或许曼桢认为世钧与翠芝结婚的消息只是存留在心底无法磨平的伤痛,并自以为在以后的日子中能逐渐淡忘忧伤,但是他们都错了,就在新婚之夜中,两人都发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当岁月逐渐消逝,那些关于青春年少时期的记忆早已经飘逝,紧紧14年的光阴已经让世钧感觉到苍老,在偶然的一天,他发现曼桢过去给他写的信,她说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抑或是在什么地方,但你只要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这些隔着久远年代的话语,世钧却还能真切地感觉到曼桢在他耳边细细地说话,就好像是她的声音在远远地飘荡,并激起了旧日的疼痛,这才发现那些关于青春的记忆一直都珍藏在心底,从来就没有忘记。而曼桢在这14年中,已经记不清曾多少次在梦中不断地向世钧哭诉,或许她也不知道,再次遇到世钧的时候竟然能用平淡的语气来叙述她遭遇的种种,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想而知,时间是多么无情,没有人能赢过时间,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回到过去了,或许这一次的离别将会是永别,但是他们的心中都怀着向死而生的心态孤单地面对未来的人生旅程。
(二)孤独
在张爱玲的创作主题中,孤独似乎一直是主角,并且她也认为我们都是孤独的,于是在她笔下塑造的人物也有一颗孤独的灵魂,就算他们处在充满喧嚣的环境中,仍然不能尋求心灵的安宁,所以他们只能竭尽全力地去保持心中那份安静的心情,就好像曼桢曾经充满凄凉地说过:“我们都是已经习惯孤独的人”。张爱玲则把这种生存的悲剧移植到作品的创作中。从小说《半生缘》的叙述空间来看,无论是曼桢曾经住过的弄堂,还是世钧老家的豪宅,似乎所有的景物和周边的环境都缺乏鲜亮的色彩,而在文本中也时常出现昏黑、苍白等词汇,就好像是秋冬中弥漫着阴冷的空气,只有灰暗浸透人们的心灵。小说的故事也在充满绝望和孤独的氛围中展开,外来的种种压力都远远地超过了个人的能量,每个人都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钳制着,无法解脱。而如同阳光、小鸟一类象征光明的事物也会在人物面临悲惨、孤独的时刻悄然出现,当曼桢被姐姐捆起来的时候,窗子外面的景物都十分鲜活,只有在这间封闭的铁屋内散发着快要窒息的绝望和内心的孤独,读者也能从中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心酸,张爱玲的小说中并没有令人动容的呐喊,也不会凭空出现一个英雄人物。即使是曼桢、曼璐,甚至是祝鸿才,其实都是孤独的、软弱的,他们都是被沉重的负担所压抑着,所以当所有的繁华和斗争都已经隐退的时候,他们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而当周围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后,留给自己的只有满满的孤独感。
四、结语
小说《半生缘》可以作为30年代人情世故的缩影,把生活在上海普通人物的生活尽情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拥挤不堪的大杂院、上层社会的繁琐礼仪,甚至是婆媳之间的不和谐都成为这座城市里的话题,并在小说中得到鲜明的呈现。而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也表露出作者的悲怜的情怀。发生在半个多世纪前的人生冷暖距离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但在心底又好像他们还在那里生活着,至今仍然让读者不能释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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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童革(1968—),女,湖南涟源人,广西柳州城市职业学院公共管理系副教授,行政管理专业负责人,文艺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学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