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位
2012-05-08托如珍
托如珍
钱副科长请李副局长吃饭,一共花了一百块钱,两个人都醉倒在小酒馆里。
“兄弟,已经很久没人请我吃饭了。”李副局长慨叹着,把手扶在钱副科长肩上,称呼他兄弟。
“哥呀,只不过多了个‘副字,至于吗?”钱副科长顺势称呼领导哥。李副局长也没在意,本来,他就是希望钱副科长这样叫他的。
“是啊,一个副字,天壤之别啊。”李副局长叹口气。
老局长在的时候,李副局长作为二把手,担了许多担子,老局长很信任他,他手中颇有一些权力。原以为会顺利接替老局长的位子,没想到,市里新调来个局长,他依然是二把手。
新局长很会抓权,直接把手伸到科长们那里,副局长成了摆设。
“兄弟,你的苦处,哥也知道。”李副局长很知己的样子,感动得钱副科长眼里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全是小星星。
科里就俩人,赵科长和钱副科长。
这年头,机关已经没兵了,所有干部都是领导干部。钱副科长,说到家,还是最基层。当然,机关还有几个工人,可是,不是局长的司机,就是领导的亲戚,比科长们还牛。
前不久,机关新招了一批临时工,副科长们高兴了好一阵子,以为给自己招来了兵,可以过把官瘾了。谁知,没过多久,就都体会出来,临时工不是来听他们指挥的,是来取代他们的。
“我就奇怪了。”钱副科长醉眼迷离地看李副局长,“临时工为什么比正式干部还吃香?副科长们已经有几个泡起了病假。”
“兄弟,你真实在。咱局的风气坏了,没人想工作,只想抓权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国家干部吧?你干工作,怕出事吧?怕出事,就负责,负责,科长就不能随心所欲。可是临时工呢?好好想想吧。”李副局长毕竟宦海泛舟多年,经验和教训都很丰富。
“是啊。”钱副科长如醍醐灌顶,感谢李副局长的点拨,给李副局长点上支烟,要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谈,“还有这次拆迁。”
这次拆迁,市政府要局里出工作队,这是肥缺,干好了,既有政治收获,经济补偿也不少。大家都竞相报名,都愿意去。原本李副局长是主管局长,这事非他莫属,想不到,为表示重视,局长亲自挂了帅。
局长不在乎每天二百元的补助,他要的是政绩。
科里也要求出两个人。赵科长自告奋勇,钱副科长也不甘人后,谁知,名单下来,是赵科长和临时工去,因为科里要有个像样的人看家,临时工显然难当重任。
“我是真想要那二百块钱啊。”钱副科长不怕李副局长笑话,“当了个公务员,在社会上,常挨骂,以为我们挣多少钱,其实,一个月工资离我们市中等住房一平米的价格还差一大截,再除去吃穿,如果再讲点儿国家干部的面子,两口子一年剩不下十平米的房子钱,给儿子买房子,猴年马月吧。”
钱副科长说到伤心处,眼泪滚下来。
“工作队这个名额,不是我定的,我也没办法。”李副局长很难为情,局长一言九鼎,他这个带副字的,说了不算。
钱副科长点头:“哥,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我只是为你抱不平。”
不平也没用。李副局长劝钱副科长:“想开点儿,感谢你的维护,没事的时候,到哥哥屋来,咱们互相关心。工作队一走,局里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改天哥哥请你。”
李副局长不食言,以后的几个月,两个被冷落的人,经常互相宴请,小酌几杯。渐渐地,从牢骚到平和到最后的弹冠相庆,其间,两个人的心理与复杂的现实都在戏剧性地变幻着。
就在李副局长和钱副科长要对命运投降的时候,出事了。
拆迁拆出了人命。赵科长和临时工负责的那片区域,强拆,钉子户上了房,偏偏天在下雨房顶很湿滑,钉子户掉了下来。
出了事,总要有人负责任,局长,赵科长,临时工,一个也跑不了。局长调走了,背着处分。赵科长降级了,成了副科长,临时工好办,清退了。
李副局长守得云开见日出,当了一把手。上任之后,钱副科长很快成了钱科长。
“兄弟,还是小酒馆。”李局长电话招呼钱科长,“谁也不让看到,咱俩叙旧。”
老规矩,局长管科长,科长管临时工,前任的经验,应当学习,再招一个临时工,没什么难度。
钱科长敬李局长酒,没敢再叫大哥,心里却快乐着,这个大哥是认对了。末了,偷偷把账结了。
钱科长往李局长办公室跑得勤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赵副科长和他过去一样,脸上的皱纹越来越阴暗。
钱科长发现,赵副科长经常往新来的主管局长屋里跑。有一次,他路过,听到赵副科长对副局长说:“前赴后继啊,早晚要出事。”
“是吗?”钱科长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当科長时对付我的那一套,我全学会了。”
“我当然不会出事。”钱科长信念坚定。不过,他还是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用手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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