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囧为乐的日式笑料

日本新年假期开始的第二天，新干线站台上人头攒动，许多年轻人即将踏上回家的旅程。年轻的景子小姐说：“地震后父母还住在临时安置房里，但还是希望今年能和往年一样开开心心地度过。”

也许是即将回到故乡的原因，她的语调充满了期待。元旦是日本最重要的节日，这是去年大地震后的第一个新年，高速公路、新干线和机场都挤满了回乡过年的民众，他们焦急地等候在长长的队伍当中。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比在12月31日晚上一家人围着暖炉、吃着养麦面，一起观看电视台播放的“红白歌会”更重要，这也是大多数日本人过新年不变的固定节目。

以歌舞相斗的悠久传统

每年12月下旬起，日本人便纷纷开始行动，为新一年的到来忙碌准备：寄送贺年卡、在家门口装饰预示好兆头的“门松”、准备“忘年会”、预先订购或制作年夜饭。

而各大电视台更是勤快，早早就启动了年末晚会，并下足功夫，在场景布置、舞台造型上力求创新，更会请来国际明星作为外援。

往年，电视台通常从12月下旬开始陆续举办年末晚会，今年却提前了半个月。NTV(日本电视广播网)举办的《1.3亿人之选——Best Artist 2011》在11月30日率先开唱，富士电视台的FNS歌谣祭紧随其后。

12月23日播出的“Music station super live”2011(音乐站台超级现场)正值圣诞节前夕，很有面子地请到了国际巨星Lady GaGa作为压轴表演。掀起了第一轮高潮。当天，舞台场景被设计为一问医院病房，放满了一张张病床，伴舞们或穿病号服或穿护士装，在粉色灯光下却显得暖昧又阴森。Lady GaGa头顶白色的Bobo头假发，以别出心裁的病人造型躺在病床上出场。演唱了《Marry The Night》和《BornThis Way》两首热门歌曲。

可能是考虑到日本观众能够接受的尺度不如美国观众大，她没敢太过标新立异，一直到表演的最后都规规矩矩地穿着“保守”的宽大袍子。不过这没有影响到现场歌迷的热情，欢呼和尖叫此起彼伏，几乎要把现场的屋顶掀翻。

这一系列演唱会为一年一度最重头的晚会、地位相当于中国春晚的日本“红白歌合唱”暖了场。红白歌会中的“红”代表女歌手，“白”则代表男歌手，两方进行比赛，最后由现场评委和观众选出获胜一方。

研究日本史的美国学者詹姆斯·麦克莱恩在其著作中写道：“战争与歌舞相伴是日本文化的重要特色。”在日本古代大名间的外交活动中，随行的歌舞团会在交流表演中展开“较劲”，赢的一方可以获得更高的荣光，甚至是外交上的筹码。这种文化传统最终形成了红白歌会“以歌相斗”的举办理念。

日本文化史学者谷野信丰指出，“人生即合战”的隐喻贯穿了日本人的一生，他们主张以“战斗的姿态”进入新的年份，因此斗歌活动被看作迎新时活跃精神的最佳表现方式。时至今日，红白歌会早已不那么在乎输赢，主持人的话语间虽然常常暗藏较劲的意味，但所谓的“相斗”也更多只是一种象征。

今年红白歌会由红组获胜，这也是红组阔别6年再次取胜，代表红组出战的歌手高兴地抱作一团，主持人、日本女演员井上真央更是喜极而泣，泪洒舞台。这些情景同歌手们卖力的演唱都能轻易感染我们，但让中国观众读不懂的，是这些演出中那些让人只能评价为“囧”的笑料。

红自歌会上的“日本式幽默”

日本有一个历史悠久的著名笑话，能够非常明显地体现出日式幽默的独特品味。“京都的青蛙到江户游览，半道来到箱根山，心想从这儿可以看到江户，就挺直腰板望过去。‘怎么。那就是江户吗?和京都的街道毫无区别嘛。’青蛙于是大失所望转身回京都去了。”

很多人会问，这是一个笑话么?请问笑点在哪里?类似让人读不懂的日本笑点数不胜数。而最让人吃惊的是，这类在我们看来根本不搞笑的日式幽默充斥在日本年末的各类晚会当中，只有日本人捧场，别国观众看了只能做出“囿”的无奈表情。

今年红白歌会邀请了在日本人气急升的韩国女子组合“KARA'’登台演出，主办方设计了这样的桥段串场：三个在日本歌坛举足轻重、年龄加起来要两百岁的前辈女歌手穿着“KARA”的红色中裤打歌服，裤腰带上还系着棒球帽，跳出来模仿年轻女孩子跳扭屁股舞，主持人假意阻止。下面的观众笑成一团。而坐在电脑屏幕前看在线直播的外国网友们却雷倒了一片、囧成了一团。这事儿在中国估计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欧美国家甚至能称得上诡异，但在日本这却是最稀松平常的事。

经常看日本综艺节目的外国人肯定都抱着同样的疑惑：台上的搞笑组合一方负责装傻充愣。另一方则动不动就把巴掌往对方的脑袋上招呼。台下的日本观众哈哈大笑的时候，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美国人丽莎·第几页在《我在京都当歌伎》一书中，这样解释了外国人无法理解的日本式幽默：一般只有自相矛盾或者与人们预期不相符合的事情，才会造成幽默的效果，滑稽往往是在正常状态的映衬下才显得可笑的。所以在任何文化中，只要符合了这个规则，笑料就可以使人发美。日本对于各种社会礼节都有严格的规矩和礼仪，虽然日本人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谨小慎微，但无论何时，这些规矩都存在于日本人的心里。而正是由于日本社会制定了这些无比细致的规范，使得他们有更多的机会触发滑稽规则，挖掘与正常状态产生矛盾的因素，制造幽默效果。

所以，只有了解日本文化背景才能听懂日本人的笑话，这也就是日式幽默很难让外国人理解的原因。

这就好像美国幽默在日本也一样没有市场。而在我们看来疯疯癫癫、不知所云甚至于愚蠢无聊的东西，却能让日本人从心底里发出笑声。

回头再来看看为什么青蛙会败兴而归：“因为青蛙的眼睛长在头顶，挺直腰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后方的京都，所以当然就和京都一个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