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涛:湘鄂赣 边红旗不倒
2012-04-29马继善
傅秋涛,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开国将领。人们熟知他在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中创造的一次战争传奇。在8万敌军的重重包围下,他率领的一支千余人的新四军皖南第一纵队,是唯一一支突出重围的队伍。在此前不久的湘鄂赣边三年游击战争中,他创造的更加艰难的战争传奇,却鲜为人知。在三次大起大落,濒临绝境中,不是一次突围,而是三年漫长的突围。在湘鄂赣省委书记陈寿昌牺牲后,傅秋涛临危受命担任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他擎起那杆不倒的红旗,从“红军几乎全部被歼”,到多次突出重围,多次重组队伍,直至拥有一支千余人的大军,成为新四军的组成部分,开赴抗日前线。
临危受命担大任
湘鄂赣苏区作为中央苏区的左翼,其战略地位正如中央一次指示信中指出的,“有举足轻重的形势”。正因为这样,1933年9月,国民党军在对中央苏区发动第五次“围剿”的同时,从10月中旬起,以重兵发动对湘鄂赣苏区的疯狂进攻。蒋介石亲自下达手令,限在3个月内彻底消灭湘鄂赣苏区和红军。
敌人“围剿”的手段是极为残酷的,苏区和红军蒙受了很大损失。这时,党内路线斗争又激烈,错误路线占了上风。1934年1月,苏区中央派出工作团,改组了湘鄂赣省委领导班子。中央派去陈寿昌、徐彦刚等46人。肃反扩大化迅速得到纠正,但在军事上仍未摆脱“执行进攻路线”的影响,结果就在这个月,省委机关所在地小源(今仙源),在敌5个旅的进攻下失守。至3月5日,近3000余人的红十六师,只剩七八百人了。
6月之后,情况更糟。在画坪与敌激战,损失严重,红十六师师长高咏生牺牲。紧接着在洞口与尾追之敌激战,损失很大。6月下旬,在龙门山的百丈西塔一带,被敌4个师合围。在转移突围中, 沿途群众都被敌人强迫转移,侦察交通工作又很差,常遭敌伏击、夹击,伤亡很大。
这就是“六七月事变”,也就是六七月失败。省委机关和红十六师1000余人,大部分壮烈牺牲,部队“只剩一营兵力”。最盛时期包括30余个县,全境横三百余里、纵达千余里的大块苏区,受到了敌人的蹂躏和摧残,分隔成11块,最大的为平江黄金洞,横直二三十里,小块只几里宽。仅有的一部电台在突围中被敌打坏,从此失去了与党中央的联系,邻近苏区又被敌割断,成了一支孤军。在这种情形中,有人退缩,有人叛变。7月25日,湘鄂赣军区司令员孔荷宠叛变投敌,使这次失败达到了顶点。“六七月事变”,标志着湘鄂赣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被迫比中央苏区早3个月进入艰难的三年游击战争时期。
8月,湘鄂赣省委在平江黄金洞召开紧急会议。会后,傅秋涛根据省委恢复发展红十六师的决定,带领7人短枪队去鄂东南收集地方武装,一路遇敌,几经艰险,终于10月初在通山县与严图阁、方步舟、谭凤鸣率领的鄂东南独立第三师七团余部八九百人相遇。傅秋涛带领该部返回黄金洞,一路上又动员许多群众参军,使这支部队扩大到1100多人。
自“六七月失败”后,一直自责的湘鄂赣省委书记陈寿昌,深感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决定自己亲自上前线去,由傅秋涛代理省委书记和军区政委,主持省委工作。
陈寿昌带领傅秋涛收集到的部队,向鄂东南方向前进,在通山县冷水坪正式恢复红十六师,约1400余人,由徐彦刚任师长,方步舟任政治委员。可惜,刚刚出师,就在崇阳、通城之间的老虎洞与敌遭遇。激战中,陈寿昌亲上前沿阵地,从战壕中跃起察看敌情时,不幸中弹牺牲。徐彦刚也身负重伤。部队减至750余人,由方步舟带至崇阳县金塘休整。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湘鄂赣省委于11月中旬在黄金洞的阳雀坦召开会议,决定傅秋涛任省委书记兼省军区政委。
重整旗鼓开新局
傅秋涛是湖南平江人。平江是当年湘鄂赣苏区的核心。他自从1927年参加平江农民扑城暴动起,直到1934年1月任湘鄂赣省委副书记,一直在这块红色土地上拼杀。他在这里入党,当红军,任过平江雇农工会委员长,红十六军第八师师长,湘鄂赣省赤色总工会委员长,湘鄂赣省军区政治部主任,军区政治委员,省委委员。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了解这里的民情,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从后来他两次写报告给中央,恳切地要求速派军事领导人员来看,可见当时军事人才是很奇缺的。有傅秋涛这样一位土生土长的、懂军事、又会做地方工作的才俊来统领湘鄂赣省的斗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傅秋涛不负众望,上任后大刀阔斧地做了两件事:一是猛力扩红,恢复并壮大红十六师。二是打了几个大胜仗,恢复了湘鄂赣苏区的不少地盘。
1935年初,傅秋涛发现周围的敌人明显减少。不久,从敌人的报纸上得知中央红军长征已前进到贵州边境,红二、六军团已占领湘西永顺。傅秋涛判断湘鄂赣的敌人是应付中央红军和红二、六军团去了。于是抓住这个有利时机,积极扩红。先是提出“一二三月扩红计划”,后又提出“红色五月冲锋计划”,省委号召“最好的党员最好的干部到红军中去,去掌握红军部队”。省苏维埃政府的口号是“前线消灭两团敌人,后方动员两团新兵;前方飞兵前进,后方跑步扩军”。半年时间,扩红2500人,1400支枪,红十六师逐惭恢复。
在傅秋涛等人的率领下,红十六师打了几个大胜仗。1935年2月1日在崇阳县大源桥一仗,报了敌五十师三OO团的一箭之仇。该团系蒋介石嫡系之嫡系,装备精良,每月发双饷,“进剿”苏区最凶猛,是“六七月事变”中红军的死对头。此役,歼灭三OO团两个半营,俘敌200多人,缴获众多。这一仗很关键,成为红十六师重新发展的重要转折点。
2月18日及3月3日的两战高枧,利用围点打援的战法,打掉依险山修筑的一个敌大碉堡,扫除了修水、武宁、崇阳、通山苏区连成一片的障碍。守敌东北军一个团在政治攻势的感召下投降。之后赶来调查此役的三省“剿匪”总部高参被俘,所带一营兵力全部被歼。
4月25日,在平江虹桥歼灭来犯的成铁侠旅两个整团,缴获各种枪支700多支,毙敌400余人,俘敌500余人。敌军是仓促来犯,红军是以逸待劳,并充分利用原先敌人留下的工事战壕,敌自叹“数次冲锋,均不奏效”,“官兵死伤甚众,战局难以挽回,尤以中级官死伤殆尽”。自吹为“常胜军”的成铁侠指令每个士兵带一根绳子,准备活捉红军战士。没想到这些绳子捆了他们自己。
不到半年,红十六师3个团成建制全部恢复,发展到5000多人,重新组建了西北、东南、西南3个分区。游击区域扩大到纵横50公里范围,以黄金洞为中心的苏区得到巩固,并恢复了6块苏区,开创了湘鄂赣边三年游击战争的鼎盛时期。
敌后游击再崛起
红十六师在湘鄂赣边重新获得发展壮大的同时,新的隐患也潜伏着。这就是一个月以后即6月30日傅秋涛给中央的信中提到的:在这段时间内,“极端薄弱的是:游击运动不开展,形成主力孤军作战”。这主要表现在主力红军恢复得好,而各地独立团、游击队只顾收编,不注意恢复,使主力红军作战得不到游击队的配合;仍习惯于大兵团行动,游击战法未能很好发挥作用;固守在敌人的“清剿”区内活动,没有打到敌人后方去;侦察交通工作差,消息不灵通,对游击区内的敌情很难及时了解,往往是敌人到了面前才知道。这些问题,给后来的挫折,留下了隐患。
1935年6月底,敌人卷土重来。国民党军集中汤恩伯、樊松甫等部及何键的西路军杀回湘鄂赣边,伙同三省保安团共计60多个团的兵力,向虹桥为中心的大片游击区实施包围。高度集中、失去耳目的主力红军,直到敌人大小包围圈、工事碉堡都快完成了才发现。
生死存亡的问题,再次提到傅秋涛及湘鄂赣省委一班人面前。7月4日,省委召开军政高级会议研究对策。徐彦刚提出,为保存湘鄂赣的有生力量,必须突围。傅秋涛采纳了这个意见,决定突围,并提出“突围以保存力量”的方案。7月14日,省委机关和红十六师突围。
此次突围是极其艰险的,损失是惨重的,部队损失过半。军区司令员徐彦刚负伤,在转移养伤中被歹徒杀害。12月,向东南企图与湘赣游击区取得联系的行动又失败,部队再次受挫,只剩七八十人了。敌人向傅秋涛送来劝降信,声称“携械前来投诚,才是出路。如果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敌人的威胁,使一些人思想动摇。傅秋涛对动摇分子给予严惩,下达流血的命令:“哪怕只剩一个人、一条枪,也要打出去。突出去就是胜利。”
困境中,傅秋涛及湘鄂赣省委一班人急切地盼望得到党中央的指示。他们曾多次派人去找党中央,有的在途中遇敌牺牲。这时,派去找党中央的庄构丰回来了。庄构丰先到上海,后到湘西永顺找到了红二、六军团的任弼时等领导同志。庄构丰带回了任弼时给傅秋涛的信和两份文件:《中央关于粉碎五次“围剿”的报告提纲》、《任弼时同志在红六军团积极分子大会上关于粉碎敌人“围剿”教训的报告》。这封信和两份文件,给湘鄂赣省委增强了斗争信心,指明了游击战的方向。紧接着,根据任弼时提供的线索,傅秋涛又派赵得兴去延安找党中央,可惜赵在途中遇敌牺牲。
到了1936年3月,虽然湘鄂赣三省之敌再度联合“清剿”,手段更加残忍,但是,已转变战略方针,决心坚持艰苦的游击战争的傅秋涛和省委一班人,能从容对付了。为适应游击战需要,省委精简机构,实行军事化,干部地方化,组成4个特委和4个军分区。傅秋涛提出创建10个独立营,把工作放到外线去,广泛深入开展游击战。傅秋涛亲自率领独立营部分兵力,到平江、修水、铜鼓一带发展地方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争,将数十座敌碉堡一扫而光。其他省委领导也分工到各地领导游击活动。
逐渐恢复起来的红十六师则三次深入敌后作战,“打到敌人屋檐下去”,战果累累。其间利用“两广事变”的机会,敌后游击,节节胜利。仅10月至11月中的40天内,就打垮敌人8个团。
红十六师又发展到1000多人。这里的人民群众是了不起的,3年内有两万多人不断地补充到红军中。他们的房屋被敌人烧毁,儿女被杀害,甚至全家遭到不幸,也要豁出命来支持革命。
这个阶段,成了湘鄂赣游击战争的黄金时期。
下山谈判赴疆场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蒋介石采取“北和南剿”的方针。湘鄂赣红军不知这一情况,出师不利,在通山县梅田遭到新调来的敌新八师的袭击,受到不少损失。红十六师师长方步舟叛变,部队再次受损。傅秋涛伤心得痛哭流泪。
此时,傅秋涛等领导人从国民党的报纸上看到了中共中央对时局的主张,得知共产党和国民党已合作抗日。于是,傅秋涛于1937年5月,多次主持召开省委会议研究局势,决定主动下山同国党谈判合作抗日事宜。具体政策拿不准,就一边谈判,一边派人去延安请示党中央。
在派人去请示党中央的3个月中,湘鄂赣省委积极开展抗日宣传。5月10日,成立了湘鄂赣人民抗日红军军事委员会,傅秋涛任主席。5月15日,用《快邮代电》向全国发表声明,主张和平合作,一致抗日。5月18日,湘鄂赣省委发表《为挽救中国只有抗日告民众书》,湘鄂赣省苏维埃政府发表《对一切白军部队宣言》。
与国民党的谈判中,挫败了国民党地方当局收编的企图,和企图用武力解决傅秋涛队伍的阴谋。多轮谈判,特别是两次关键性的谈判,傅秋涛亲自出席。最后基本按我方要求签订了和平合作协议。武汉行营下令停止对红军的军事行动,划定平江长寿、嘉义两地为红军游击队集合改编地点,发给供养,承认红军游击队改名为湘鄂赣抗日军第一游击支队,任命傅秋涛为支队司令员,刘玉堂为副司令员。遵照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精神,纠正了允许国民党派人任职的错误。
12月,傅秋涛到武汉,向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叶挺、项英等领导汇报请示工作。根据中央决定,将湘鄂赣红军游击队编入新四军。
1938年1月,湘鄂赣人民抗日红军游击支队奉命改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第一团,陈毅任支队司令员,傅秋涛任支队副司令员兼第一团团长。2月10日,他率领第一团从平江嘉义出发,按预定计划到达安徽屯溪、岩寺,与新四军军部会合。在岩寺进行整训后,开赴抗日前线。6月,深入敌后抗日根据地,开展抗日游击战。
当年一起与傅秋涛共同战斗过的老领导张启龙回忆说:“傅秋涛同志,他一是对中央的指示执行坚决;二是学习勤奋;三是对困难从来不低头。”这一评价十分可贵。找不到党,心中有党;找到了党,心中更有方向。从实践中从失败中学习,及时转变斗争策略。从不低头从不言败,勇于战胜困难,战胜敌人。傅秋涛就是凭着这些优秀品质,创造了湘鄂赣边游击区红旗不倒的奇迹,为配合红军主力长征和各地区的游击战争,作出了重要贡献。为抗日战争积蓄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