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风里
2012-04-29夜也
夜也
站在风里
风拐进聚才巷,抖落影子身上的尘土。
它能推动的木头窗里,播放着两个湖南人的对话,和一屋子无法排放的昏暗。它能推动的事物相互奔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悄悄话。
风从横潭牌坊冲过来,带走一些碎纸和塑料袋。还好——
我不是尘埃,风挪不动我的身体,和用以打发时光的沉默。
我不是落叶,风取不走我的肤色,和奔向幸福的四肢。
我和一棵木棉树一起,站在风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街道上,不争吵,也不打算说出我们彼此渴望道出的忧伤。
雾
雾漫过新雅大桥,漫过季节回报土地的枝叶。世间万物的真假善恶,模糊在雾越过高楼的奔走里。
一双眼睛里只住着几十米远的前路,一次拥抱隔着久远抵达不了的体温。
世界。陷入雾的诅咒里。
一个人无法完整地交出视野的洁净。
他只给镜子里灰霾的清晨,献上认真有力地擦洗。他只给脚下铺展岁月的道路,留下踩痛记忆的回首。
站在远处的事物,成为风猜不出的谜语。那些熟悉的人和树木,他们用各自的移动或者坚守,接近幸福或者是收获的深处。
而一场大雾,成了切断虚幻与现实的匕首,如果你还会因为爱和被爱而感动,你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滴着血的世界,正在用尘土飞扬的街道,病变城市年轻的眼睛。
醉
这呼唤,来自一种液体。来自尘世最孤独的灵魂。黄昏卸下落日,夜色卸下疲惫,明明灭灭的灯火,卸下忙忙碌碌的身影。
黑暗之中,只有白兰地在体内的流动,能带走汗水寄放在皮肤表面的颤抖;只有分不清善恶的酒精,能接管劳动过后的辛勤和工地安插在脑海里的疼痛;只有带着醉意的思绪,能打开夜色忧郁的死结和内心淤积长久的幽怨。
而寂寞,寂寞是一杯满满的烈酒。既是最残缺的快乐,又是最完美的忧伤。
而贫困,贫困像一次严重醉酒,既有呕吐不出的苦痛,又有燃烧不尽的迷茫。
在公共汽车上
除了带口音的交谈、气味和相互之间的猜疑与注视,任何占用空间的人和事物,都无法重叠,无法排序,无法用另外一个词取代拥挤,将这些赶路的人合理地安放。
坐着的人,看窗外忙碌的世界,和世界捧在手心里的街道与灯火。
站着的人,他们想着心事,或者什么也不想地,站在移动的忧愁里。
还不断有人挤上车来或者下去。有蛇皮口袋和五花八门的方言挤上车,或者下去。
拥挤在公共汽车上,人们肩挨肩背靠背。
我们相互拥挤,但不碰触彼此的疼痛。
出租屋
群楼拦截了阳光,和不远处繁华的城市。
眼睛看到的和看不到的,隔得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入住这里的白天,像夜晚。本该属于房子的光明,拥有它另外宽敞的栖息之处。
和我一样流浪在他乡的人们,时常用内心的灯盏,照耀窗子赶不走的黑暗。
窗外可爱的阳光。平均地分给云钟情的土地。生活用人们所拥有的住处,实践贫富最简单的划分。
也好,不属于我的,通过租赁也可以实现。
值得庆幸,虽然,上天对财富的分配有失公允,但阳光对我们的偏爱,不分伯仲。
七八平方米的地方,就拥有了家所有的功能和内脏。勤劳的人们开辟两米以上的空间,供被褥杂物和待岗的生活用品,停放。
在这里,思想和身体是最值钱的行囊,拥护和疲惫是最友好的搭档。
重度污染
听不懂高跟鞋的呢喃,和霓虹灯的耳语;
听不到超短裙的呻吟,和紧身内衣的尖叫。
谁都分不清楚,这些同样怀着纯洁梦想的妙龄女子,到底是流落到人间的天使?还是上帝发配到尘世的雏妓?
燃烧的香烟灼不痛一个人的青春岁月。
五十二度广东米酒,止不住贫穷撕碎道德,和传统的嘱托。
有人用劣质香水,点起欲望的篝火;
有人用身体的裸露,施展腐朽灵魂的挑逗;
有人用可以帮寂寞抓痒的话语,打探渴望出轨的内心。
发廊里面。染着黄发的、涂着脂粉的、露着肚脐眼的、说着粗话的女子,她们的肮脏,全部写在优雅的外表上。
违章建筑
没有围墙。就用行李和捡来的固定资产,抵挡风和路人的冷眼。
没有楼层,就用榕树的叶子,作为整个居室的天花吊顶。
没有门窗,就让所有说不出口的艰难,困在最温暖的心底。
没有家具,地面就是最宽敞的桌、最辽阔的床、最压不变形的板凳。
还好,还有一口可以煨熟血泪日子的铁锅,有一只可以盛满秋夏的豁着嘴的碗;
还好,还有一两件保卫体温的衣衫,有两双可以相互搀扶的手:
还好,有无数双路人关爱的眼睛,有无数双施舍人道的手。
两个无人认领的老人,他们的晚年,像两片泛黄思归的落叶,两片无家可归的落叶。
他们长期落户在广花路路边的榕树底下,成为整个城市里,最抢眼球的违章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