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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父爱,点亮三个渐冻人生命的烛光

2012-04-29沧浪

分忧 2012年1期
关键词:生父哥哥出版社

沧浪

2011年9月3日,由中央电视台投资、以朱邦月为原型并命名的电影《父亲朱邦月》在福建邵武市开机拍摄。

朱邦月是邵武市晒口煤矿的一名普通工人,为了朋友临终前的一句嘱托,帮朋友托起了妻儿都是“渐冻人”的苦难家庭,以父亲的身份,给予两个渐冻儿一份最真挚的爱。时光荏苒中,“渐冻人”母子仨携手一次又一次走过医生预估的生命期限,小儿子朱绍华更是自学成才,成为“校对专家”和作家。

以下是朱绍华的自述……

一声承诺点燃生命烛光

父亲朱邦月不是我的生父。我是遗腹子。

父亲和我的生父是工友,都是福建邵武晒口煤矿普通挖煤工。父亲是孤儿、无依无靠,生父就经常拉他到家里来吃饭,两人关系亲如兄弟。

1975年是我们家最痛苦的一年。那年年初,母亲朱玲妹手脚疼痛,走路困难;三岁的哥哥顾中华也出现腿发直、不能随意弯曲的症状。到医院检查,发现母亲患有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这种病会随着年龄增长,肌肉逐渐萎缩,直至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并眼睁睁地等待着自己由于心肌衰竭而死亡,医学界将其和癌症、艾滋病并列为三大难题,俗称“渐冻人”。年幼的哥哥更不幸遗传了母亲的疾病。

母亲欲哭无泪,为了给父亲一个健康的孩子,倔强的她又怀上了我。可那年5月28日,从煤井回来的生父刚脱下工作服,突然头一歪,倒在床上,脸色惨白——他的心脏病发作了。父亲急急赶到我家时,生父已经气息微弱,他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父亲的手,眼泪纵横,悲戚说道:“兄弟,我不行了……我求你一件事,我走后,帮我照顾一下可怜的妻儿。”

面对已经大肚子的母亲拥着瘦弱的哥哥,善良的父亲眼眶也红了。他帮母亲处理完我生父的后事,就帮着家里买米、买菜、挑水,照顾母亲和哥哥,忠实地履行着他对生父的承诺。

四个月后,我出生,可母亲的病更重了,无法自由行动。父亲又一次来到我家里,真诚地说道:“你们娘仨不能少人照顾……我自己一个人也孤独,不如,就让我住过来吧。”母亲连连阻止,可父亲决心已定:“你不为自己,也得为两个孩子想想呀!”那一晚,母亲转辗反侧。第三天,父亲到矿里开好证明,在大家瞪目结舌的惋惜或赞叹中,父亲用自行车推着母亲领了结婚证,然后搬到我们家。母亲感激涕零、愧疚难耐又无以为报,让我跟着父亲姓朱。父亲给我取名邵华。

那一年,父亲26岁。

母亲无法行走,每天还是让父亲把我放在身边,在哥哥的帮助下,喂养襁褓中的我。父亲每天早出晚归,辛苦赚钱,一家人清贫却也快乐。尽管大家都说母亲和哥哥的病没治了,父亲手上有结余时,还是带着母亲和哥哥到医院治疗,并每天给他们按摩。可不幸的是,我长到4岁时,原本与常人无异的我眼睑开始无法闭合,手指痉挛如鸡爪收缩——那是哥哥曾经经历过的不幸,母亲的病又遗传到了我身上。那几年,父亲的背就是我的床,我们父子俩跑了全国许多地方,父亲还找来民间草药等偏方给我治病。我7岁那年,再度来到上海华山医院治疗时,我才知道与我同期治疗的两个孩子已经死亡,而我不仅活了下来,病情恶化的速度也被控制,连医生都赞叹不已。

可尽管如此,我依旧不可逆转地成为了“渐冻人”。而我们原本清贫的家在给我治病后,已是家徒四壁。母亲心酸又心疼,哀求父亲离开,找一个健康的女人结婚生子,父亲一阵苦笑:“你们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我真走了,以后又哪有脸去见伟祖!”他更加辛苦地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把省下来的钱拿来给我们母子买药和补品,为了增加收入、减少开支,父亲垦地种菜,在门口搭窝棚养鸡养鸭;为了让妻儿多吃一点营养丰富的食品,父亲翻山越岭去乡下,只为买便宜些的猪肉、鸡蛋……在那个困难的年代,谁也无法想象,父亲每餐啃馒头就咸菜,我和哥哥两个人却一直过着早餐吃鸡蛋牛奶的优质生活。

哥哥7岁后,父亲就开始背哥哥上学;我7岁之后,父亲又在送哥哥到教室后,再回来背我去学校,一趟下来1个小时,但父亲风雨无阻。我们分外珍惜上学的机会。虽然我们读书时用橡皮筋绑着笔和手才能写字,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

哥哥顾中华16岁初中毕业,肌肉开始萎缩,不能久坐,更丧失了自理能力,继续读书变得不可能。我身体状况比哥哥要好,一直坚持念到高中毕业,但因为身体的缘故,我高考时虽然考了过一本的分数线,却上不了大学,找工作更是屡屡碰壁。

一根拐杖撑起家的脊梁

可命运并没有因为我们一家的苦难就放过我们。

那天父亲骑自行车回家时,神情有些恍惚,结果一辆装满砂石料的卡车迎面而来,将父亲一只脚压得血肉模糊。

父亲住院了,哥哥和妈妈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照顾父亲、哥哥和妈妈的担子就落在全家唯一能动的我身上。每天,我都拖着蹒跚疲惫的脚步,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三十多分钟。回到家,再像父亲多年做的一样,给哥哥和妈妈做饭。但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我不能像父亲一样抱着哥哥和妈妈上厕所,邻居每天到家里来两趟才能解决妈妈和哥哥最基本的生活问题;因为双手无力,我也无法给他们按摩,更无法像父亲那样,再苦再累、每天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让一家人不感觉愁苦。

住院的日子应该是父亲最轻闲的一段时光,但他却坐卧难安,我永远记得父亲出院推门回家的那一刻,他满脸笑容,叫了一声:“我可算是回来了。”他回家仿佛把阳光也带进了家,躺在床上的妈妈、哥哥和为他们做饭的我,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可父亲好不容易保全下来的病腿却没有治愈,有一天晚上父亲觉得脚胀得难受,便把脚搁在茶几上疲惫地闭上眼睛靠着沙发休息,等他再睁开双眼时,竟看到地上有碗口大小的一滩水渍,父亲以为是天花板在漏水,抬头却发现楼板没有漏水的痕迹,于是他很奇怪地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来是粘稠的鲜血,血是从他伤脚一个针眼大小的口子里流出来的,面如土色的父亲用手紧紧地捂住了伤脚。母亲很快发现了异样,吓得像世界末日来到一般大声悲嚎。我走过去却无力扶住父亲。此时,被惊动了的邻居赶紧帮忙把父亲送往医院,由于病患处发炎严重,院方为了保处父亲的生命,最终采取了截肢手术。

失去一条腿的父亲无法再下井了,我们家也失去了最基本的生活来源。父亲努力平静地安慰我们娘仨:“放心,一条单腿,我们也能生活。”不久,心灵手巧的父亲开了一个修鞋铺,开始拄着拐杖给人修鞋。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病情越来越严重的哥哥在亲戚的资助下买了台日本产的“兄弟”牌编织机,织毛衣来赚钱。而考虑到病情终会让我卧床不起的现实后,我希望能像霍金一样,从事一份能在电脑上完成的职业,比如当网络校对和写稿。

父亲得知我的想法后非常赞成:“就让电脑成为你心里的阳光吧。”他不知从哪里借来的钱,给我买了一台二手电脑。无所不能的电脑在我面前打开了一个全新、充满了欢乐和希望的世界。可不幸的是,1998年,我也开始出现肌无力、四肢无法动弹的症状。这样一来,我们母子3人都只能躺在床上,日常生活全靠父亲一个人打理,父亲依旧无怨无悔。

有一天夜晚,父亲拄着拐杖做晚饭时,想回身拿一把菜,结果一不留神,拐杖一滑,他竟摔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我们母子三人焦急地看着父亲,母亲着急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又是哭又是叫,我和哥哥一遍遍地叫“爸……”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挣扎,无力帮他。过了好半天,父亲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笑着对我们说道:“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从那以后,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会倍加小心,生怕再有个什么闪失,让妻儿担心。

后来,靠福建省红十字会募集的爱心款,父亲装上了假肢,行走比用拐杖更加方便。而我们一家人手挽手走过苦难、生活并没有因此更加不幸。

我的父亲叫朱邦月

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我开始在网络上接一些书稿校对的活儿。一万字15元的费用,最多时我一个月看了240万字的稿子。因为并无名气,刚开始与出版社联系业务时,我经常被出版社拒绝,可我心里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坚定地沿着这条路前行,为了让出版社放心,我常常先接项目来做,对方满意后再付工钱。慢慢地,我扎实的功底和严谨的工作态度赢得了大家的信任,而我最后成了圈内校对出错率最低的“专家级”校对人员。

2006年夏天,福建省人民出版社听说我在圈内校对差错率最低,通过电话联系上了我,他们承接了20本中宣部重点教育宣传系列丛书,这些书要在40天内校对完,这相当于两天要校完一本书。如此短时间完成这种工作量,圈内绝大部分校对都不敢承接,出版社也担心我身体“吃不消”,但我毅然接了下来。

然而,接活后三天,我突然高烧40摄氏度而昏迷,患上了严重的大叶型肺炎,生命垂危。虽然经过全力抢救活了下来,但行动能力和免疫力几乎丧失。住了三天医院离开时,医生嘱咐父亲:“你的儿子离死亡只差一小步了,多给他吃点好的吧。他如果有什么心愿,你们做父母的要尽量满足他,以免留下遗憾……”

听完这些话,父亲痛心地对我说:“儿子,校对的事就快放弃吧。”我笑着问:“爸,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在父亲的沉默中,我告诉父亲:这么多年,有事干、被人承认会让我更加快乐。父亲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把我接回家,更加细心地照顾。

那段日子,我的床头除了一些出版社寄过来的堆积如山的书稿外,还有一本大新华字典和医院吩咐的每天要吃的药品。即便是在深夜,我都会让父亲为我特安一个很亮的灯,通宵开灯校对。由于长期校对,我眼睛经常红肿流水,我就让父亲给我买一瓶眼药水,眼眼确实睁不开了,就滴几滴眼药水,闭上眼睛躺一会儿。经过40天的苦战,我奇迹般地完成了出版社的任务。出版社的领导特地买了水果,亲自登门到我家道谢,当看到躺在床上肌肉萎缩骨瘦如柴的我时,出版社领导才知我的身体状况,钦佩不已。一位老出版人拉着我的手说:“我原以为您是一位做了20年校对的专家级人物,请接受我诚挚的敬意和谢意!”他们临走时,多给了2000元的校对费用。

2009年8月,我以父亲为原型的《只想做个好人》一书正式签约出版,这引起了社会极大的震动,央视等多家媒体也将镜头对准了这个苦难的家庭。

2009年9月20日,父亲被评为第二届“全国道德模范”。2010年2月5日早晨,父亲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这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寄来的亲笔签名的新春贺卡。

2010年3月,福建省邵武市著名作家、编剧黄墅老师找到我,他说读了我写给父亲的书《只想做个好人》深受感动,他想将我的作品改编成剧本《我的父亲朱邦月》。这是我多年的梦想,我自己没有能力实现,对于黄墅老师的好意,我心怀感激,并当即应允。

2011年9月,这部电影在邵武开拍。如今,父亲成了名人。得知他的故事后,每天都会有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好心人和邻居来帮我们,父亲脸上每天挂着笑容。夜深人静,我听到母亲问父亲:“你选择这个家庭有没有后悔?”父亲笑道:“我从小就是孤儿,孤单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幸亏有你们三个人给我做伴,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的父亲朱邦月,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却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生活就是人生的田地,每一个被播种的苦难都会长成为一个希望!

责编/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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