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新型中美相处之道

王素清

所谓道，是指事物发展的规律，它所指向的结果一定是必然的。

5月，是北京最好的季节，树木郁郁葱葱，鲜花争先艳放。面对此景，人们总是期待春天多驻留些日子，每每此时，这一愿望都会落空，因为夏季撵赶的春季的脚步从来不会放慢。

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居住在太平洋东西两端的两个大国——中国和美国又相聚了。5月3日至4日，第四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如期在钓鱼台国宾馆拉开帷幕。

本次对话由胡锦涛主席特别代表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国务委员戴秉国同美国奥巴马总统的特别代表国务卿希拉里 克林顿和美国财政部长蒂莫西 盖特纳共同主持。在对话结束的当天，双方发表了《经济对话联合成果情况说明》和《战略对话具体成果清单》，共达成了67项互利共赢成果。

时好时坏的两国关系一直困惑世人，世界似乎看不到中美关系将以怎样的状态相处。在本次开幕式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致辞中指出，“无论国际风云如何变幻，无论中美两国国内情况如何发展，双方都应该坚定推进合作伙伴关系建设，努力发展让两国人民放心、让各国人民安心的新型大国关系。”这番话将成为中美寻求相处之道的战略性指南。

知史明鉴。回顾中美恢复正常邦交走过的36年历程，中美关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胶着”。如果我们把2012年当作一个时空节点，向前倒推30年，中美关系处于“微热偏冷”状态；静观眼下，中国关系处于“不冷不热”状态；向后推进30年，中美关系或将进入“冷热平衡”的最佳状态。因为对于实用主义的美国而言，中国已是它第一大利益攸关国。

向中国开放46项高科技技术出口

本次对话的主题为“深化战略沟通与务实合作，推进持久互利的中美经济关系”，会议围绕促进强劲、可持续和平衡增长，拓展贸易和投资机遇以及金融市场稳定和改革三大主题紧密展开。

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机制是由2006年以后举行的六次中美战略对话和五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演变而来的，延续至今已逐渐成为两国战略性沟通的重要平台和管道中美战略经济对话机制。六年来的交往，使得中美两个大国在逐步加深互信的基础上，相互的合作朝着更广泛、更深入、更务实的方向发展。

在本轮对话中，中国收获最大的可谓是“美方有关放宽出口管制的承诺”，对于美国而言也是其做出一大让步的具体表现。美方承诺在出口管制体系改革中，充分考虑中方提出给予公平待遇的要求，努力促进民用高科技对华民用最终用户和民用最终用途的出口。据悉，在中国提出的141项放宽管制的清单中，美方基本同意其中的46项。美方计划让美国制造商来华，直接与有意购买46项产品的中国企业见面。此外，中美将于近期在华举行中美高技术贸易研讨会，讨论如何采取措施促进高技术和战略贸易。美方本月还将组织一个政府代表团前往上海，与两国关注航空及半导体产业高科技产品的企业会面，讨论出口管制问题以及如何拓展两国高科技贸易的机会。

“我们需要在余下的申请项目中得到来自中国的更多细节，使我们能够确定是否和在什么条件下上述项目可以出口。”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先生表示，“但是在这46个项目上，美国实际上已经建议将相关美国公司引入中国，并把他们介绍给有兴趣购买这些高科技产品的中国公司。”他解释道。

事实上，中美前三轮对话取得的具体成果已达200多项，涵盖中美在双边、地区和全球三个层面的合作，涉及战略、安全、经济、金融、财政、贸易、投资、科技、卫生、能源、环境、气候变化、执法、反恐、防扩散等广泛领域。从本轮对话来看，多数成果体现为既有议题的延续和总结，且多集中在科技、能源和执法等领域，能源合作尤为突出。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消费国和重要生产国，中美计划推进双方在页岩气技术与资源等方面的开发合作。《华尔街日报》发表评论称，“清洁能源技术很有可能成为美国向中国出口高科技产品的突破口”。

据了解，美国现行的出口管制体系主要基于1979年的《出口管理法》，有两份不同的管制清单，分别由国防部和商务部管理，还有3个出口许可证发证机构以及多个执法机构。该法案旨在限制军需品、两用材料和技术的出口。

在新中国成立之初美国对中国进行的技术禁运就已开始，直到1979年中美关系正常化之后，美国对华高技术出口限制出现松动。真正开始松动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由于美国国会在对华出口管制问题上的压力加大，克林顿政府在对中国的技术转让问题上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布什政府上台后，进一步收紧了对中国的技术出口。2007年，美国商务部发布了加强对出口中国的高科技产品管理的新规定，当年6月份开始执行。根据这项规定，包括飞机及飞机零件、航空电子、惯性制度导航系统等31类新增产品出口中国需向美商务部申请许可。

迫于国内商会、高科技企业及军工团体的压力，美国商务部于2008年7月又推出了一项旨在放松对华出口管制的改良计划——“授权合格最终用户制度”。该计划通过对中国本土进口企业进行审查后授予“合格最终用户”资格，使获得该资格的中国企业未来向美国进口受管制产品时可以享受相对宽松的审批流程。然而，这项计划并不被中国企业看好，因为通过该项计划审批的条款相当苛刻，而即便获得“合格最终用户”，企业依旧每年要接受1-2次例行审查。

由于管制越来越严格、审批程序越来越复杂，很多中国用户只得打退堂鼓，放弃进口美国产品，转从他国进口。而失去广阔的中国市场，最终损害的无疑是美国的利益。

近年来，很多美国企业都呼吁给对华出口管制松绑。他们认为，中国已经成为美企业最重要的全球市场之一，过于严格的出口管制政策将影响美国企业开拓中国市场，使美国公司在和日本、欧盟等国家和地区企业的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数据显示，由于严控对华高技术出口，美出口到中国的高技术产品比重从2001年的18.3%下降到2009年的7.5%。

一直让美国“颇为不悦”的对华贸易逆差，其“罪魁”正是苛刻的出口管制。中国美国商会于2010年发布的2010年《美国企业在中国白皮书》中引述中国美国商会对中国商界的一项调查显示，出口管制直接导致美国出口额下降，估计这一数字每年高达数十亿美元。

然而，美国官员通常持有这样的观点，那就是受管制的高新技术贸易在中美贸易额中只占有很小的比例。因此，即便美国放松对华出口管制，也扭转不了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

美国太平洋商会中国执行主席、首席经济学家孙飞认为，表面上，这是美方的“让步”，实际上此举有利于减少美国贸易逆差，实现贸易平衡。正是因为长期以来美国高科技对华出口的“戒备森严”，才导致了美国高科技产品与中国旺盛需求无法完全对接。

金融改革成为新焦点

金融改革的基础是汇率改革。近年来，中国一直稳步推动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和利率市场化改革。2005年7月21日，中国依照主动性、可控性、渐进性原则，启动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截至2011年11月末，人民币对美元累计升值30.4%，实际有效汇率升值28.6%，目前人民币汇率呈现双向浮动态势。

“中国已经采取行动，向更灵活且由市场发挥更大作用的汇率体系迈进。中国干预汇市的行动在减少。中国也在解除对国际上使用人民币的管控，以及资本流入和流出境的管控。这些举措十分重要且给人希望，我们相信将会进一步推升人民币兑美元和其他主要货币的汇率。”美国财长盖特纳在本次对话上表示。同时，他还表示，美国支持将人民币纳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一篮子货币。

目前，中国金融改革正朝着预定目标进行。本轮对话中，双方讨论了如何发展支持实体经济的金融体系，如何加强金融监管和跨境监管合作，如何跟踪跨境资本流动，包括对石油价格市场监管和全球大宗商品市场监管等。而从对话的成果清单来看，这方面已经取得积极进展。

据悉，对于中资银行、证券公司和基金管理公司的申请，美方继续承诺提供在类似情况下与其他外国金融机构同样的审慎监管标准待遇。中国财政部副部长朱光耀说，这意味着美国向中国的银行业敞开了一扇大门。作为回应，中方表示将通过修改相关规定，将外国投资者在合资券商中持有股份上限从原来的33%提升至49%，合资公司可从事股票和债券的承销和保荐，在持续经营满两年以上且符合有关条件的情况下可申请扩大业务范围，如参与大宗商品交易和金融期货。中方还将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的投资总额度提高到800亿美元。此外，双方还决定继续加强合作，打击洗钱、伪造货币、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和恐怖主义融资等活动。双方承诺继续在打击非法融资方面的政策与行动合作。中方表示将继续完善涉恐资产冻结监管框架。

此外，中方还承诺稳步提高国有企业红利上缴比例，鼓励包括国有控股上市公司在内的所有上市公司增加红利支付。此外，中方鼓励提高国有控股上市公司的平均分红水平，使其与国内其他上市公司的市场平均分红水平相一致。中方还将加大结构性减税政策力度，继续致力于推进汇率改革，增强人民币汇率双向浮动弹性。

孙飞表示，这些举措足见中国政府推进金融改革的诚意和决心。其实，在第三轮对话中，双方就已认识到加快中国银行（601988）体系改革、加快两国金融体系跨境监管与合作的必要性，并制定了相关合作框架。如今，两国在开放各自金融市场方面所做的努力，正是合作框架的具体体现，也意味着中美经济合作，除商品贸易合作外，正向着更高层次的金融投资合作方向迈进。未来，两国经济金融合作还需进一步向对等开放发展，建立起健全的利益平衡与安全机制。

不再是“零和”博弈

中美关系是“零和”博弈的说法一直存在，对峙、对立、不信任构成两国潜在的矛盾。在本次对话里，中美共同声明，两国不再是“零和”博弈，这种表态，预示着中美互信已渐入佳境。

在本次对话中，美国国务卿希拉里 克林顿公开表示，当今世界，国与国关系已不再是“零和”博弈，美中两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界上任何重大问题的解决都离不开美中合作。今天的美中关系比起40年前尼克松总统访华时要强大得多，双方正在致力于建设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使两国都保持繁荣，不陷入敌对或冲突，这是两国人民的共同期待，也将为世界人民带来福祉。美方相信，一个繁荣的中国对美国有利，一个繁荣的美国对中国也有利。美中战略与经济对话对美国、对美中关系都十分重要，美方期待着双方通过对话，增强互信，避免误判，加强在重大国际地区问题上的沟通协调。

美国财政部长蒂莫西 盖特纳也表示，３年前，在全球经济面临严重威胁的时候，美中战略与经济对话机制建立，双方以建设性的合作方式共同努力克服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也推动了两国关系发展。当前，世界经济仍然面临各种风险和挑战，美中都是经济和贸易大国，有着广泛的经济利益和重要的全球责任，需要建立更强大的经济关系和更好的合作框架，承认和尊重对方利益和关切，解决好有关问题，推进各自经济改革，促进双边贸易平衡增长，同时继续加强在二十国集团等多边框架内的合作，推进国际金融体系改革，推动全球经济增长。

在美方做出这番评价后，与此时正在美国访问的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梁光烈讲到：“今年是尼克松总统访华和中美《上海公报》发表40周年。40年来，中美关系历经风雨，但始终向前发展。中美关系过去40年的发展历史表明：中美不是‘零和博弈的竞争对手，而是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两国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在当前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下，中美两国拥有更加广泛的共同利益，两国关系具有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

这种共识不只是政治层面，美国的企业届认识也持这样的观点。“携手共进，美中合作将为双方经济发展和全球人民福祉带来巨大的机会。”可口可乐公司首席执行官兼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主席穆塔 肯特说。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表示，中美两国经贸关系在过去30年取得了重大进展，而这些成绩主要归功于政府、商业团体和其他利益相关方的互相理解与合作。对于未来的两国经贸关系的深化和分歧的化解，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零和”博弈又称零和游戏，与非零和博弈相对，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属非合作博弈，指参与博弈的各方，在严格竞争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总和永远为“零”，双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随着中美合作在多方面领域的铺开，“零和”博弈之说也将逐步隐退，一个健康的中美国关系将沿着正确的轨道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