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骇俗冰蝴蝶

张学英

当法国著名的时尚设计大师让·马克瓦扎克看到王俊懿的最新翡翠作品《冰蝴蝶》时，第一感觉，王俊懿真的“疯”了。认识了七八年，他从未料到，为了艺术，王俊懿竟然可以“疯”成这样——他居然会将价值5000万元的顶级冰种翡翠设计制作成一件当代艺术品。

熟知中国翡翠行业现状的人都清楚，在只重原料价值，并不看重设计理念与工艺的翡翠界，敢用市价5000万元的原料进行艺术创作无异于以卵击石，更别提是体现环保理念，还是一件“看不懂”的当代艺术品，即便是在艺术界也无人敢于如此尝试。“翡翠，有着高昂的成本风险，若是做得不成功就可能全部废掉，即便是做成，艺术家和收藏家们能否认可？他是冒着毁灭自己的风险来做这件艺术品的。”马克说。

与王俊懿一起“疯狂”的还有中国国家博物馆，今年是国博100周年诞辰，作为重量级系列展出的重要一环，他们推出王俊懿的个人翡翠艺术展。这也是有着中华文化最高殿堂之称的国博第一次推出如此年轻艺术家的个展。

事实上，今年38岁的王俊懿在业界早已声名显赫。30岁时，就凭借其天分和不懈地努力摘得玉雕界的最高奖项“天工奖”金奖及最佳创意奖，如果说第一次得奖是偶然，37岁时，他再次摘得“天工奖”金奖就是名至实归；32岁，他被行业协会授予“中国玉雕大师”称号，成为目前国内最年轻的国家级玉雕大师。他的翡翠作品，数次荣获全国大奖；香港佳士得还曾前所未有地为他举办过个人艺术作品的专场拍卖。

“我希望通过这次个展打破一直以来翡翠界固有的艺术观念，希望翡翠艺术能够更多地融入对当代生活的思考。”王俊懿说。

除了近5年呕心沥血的新作《冰蝴蝶》之外，展览的作品还包括他近年来的一系列“光怪陆离”的探索与尝试。“他的天分就在于对这个行业的先知先觉，他用颇具开创性的思维和手法引领众人领略了翡翠的惊世之美。他现在还在艺术的领域孜孜以求，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一位“天工奖”评选委员会的专家对王俊懿青睐有加。

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高大肃穆的展厅里，一枚直径一米，高两米的巨型钛金属椭圆蛋壳形制的大型现代装置艺术品静静地悬浮于高台之上，在周围灯光的映衬下，黝黑的、充满着外太空神秘色彩的钛金外壳被镂空成斑驳陆离的形状，内中多条横贯的钢丝固定着13块总重达30公斤的顶级冰种翡翠；从某一角度看去，这13块冰清玉润的翡翠犹如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其晶莹剔透的外表被处理成正在融化的冰块效果，不断有水从翡翠上流下。在融化的冰块底部，隐约可见的青草、远古的生物逐渐显露出来，生命的跃动点亮了整幅作品，而一切又似真非真、似幻非幻……

外太空、神秘、未来、宇宙空间、蝴蝶效应、气候变暖、环保，王俊懿创造性地诠释着一系列现代词汇之外，也延续了美好、幸福、人与自然和谐、重生等等来自传统文化的思考。“表面上看，翡翠是用写实主义表现冰山，但实际上它也是超写实的，可以把它们看作一块版图、星系、山川等等任何群体或体系，因为大自然付与翡翠自身深刻的内涵与深远的意境，在不同的角度与光线下，会发现它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与个性，正是这种丰富让我决定试水当代艺术。”王俊懿说。

这部作品的展出无疑像重磅炸弹一般，在偏于保守、守旧的业界、收藏界引起滔天巨浪，震惊、不解、看不懂、不伦不类、胡闹，甚至持反对意见的大有人在，但它也得到了来自业内主张改革的名家们的强力支撑，著名珠宝艺术评论家黄景路的评价最具代表性：“这种对于古老文化的跨界努力，对王俊懿个人来说，这一蜕变成了质的飞跃。他把超现实主义所孜孜追求的具像转化为肆意流淌的抽象与幻象，过往的约束在追求的瞬间消失殆尽。看似天然成趣的冰融其实将他的艺术追求带入返璞归真的境界。”

“一直有人说我是颠覆性的、反传统的、叛逆的，现在我对这些词汇的理解是创造、引领、打破。”王俊懿说，狂热地迷恋翡翠艺术的他一直试图把翡翠艺术从传统的工艺美术空间带入国际艺术空间，将翡翠从国人眼中的工艺品转变为时尚高雅的艺术品。

“是一个新的起点，翡翠界的转折点。”经常游走于中国、欧洲时尚艺术界的法国著名的时尚设计大师让·马克瓦扎克这样判定《冰蝴蝶》的横空出世。

有着数千年玉文化历史的中国，玉的雕琢技艺起源相当早。据史料记载，早在新时器时代晚期，琢玉技艺就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准，至唐代成为流行时尚。玉雕制品一直被称为“东方瑰宝”。

然而近几十年来，玉器市场上销售的产品却是粗制滥造、精品奇缺。在表现内容、题材、品种方面也是数十年一贯制，形式单调、陈旧，不能引发消费者购买的欲望。尤其是近年来，各类玉石价格几十倍地快速上涨，玉雕的价值不仅没有同步提升反而越发背离。市场上一块玉石的售价中设计制作的价格不足两成。

但王俊懿却颠覆了这一所谓的常规，在香港2005年的拍卖会上，他的一幅作品拍卖价高达50万元，而原料只是业内公认的普通料。然而，50万元，王俊懿依然觉得没有体现出全部的艺术价值，仅过了一年拍卖价就窜升至200万元。这一事件令业内大开眼界。

王俊懿的不守常规，早在他入行仅3年时就已显现。1997年，在云南瑞丽——世界的翡翠中心，王俊懿就拥有了“玉医圣手”的金字招牌。一块看似普通的翡翠原石或是做坏的玉，经过王俊懿的设计雕刻后就能身价百倍，成为抢手的艺术珍品。

而他令墨翠一夜之间从边缘玉种攀升至身价百倍更是成为业界传奇。1998年，王俊懿开始关注墨翠这一边缘翡翠。由于墨翠材质不被业界认可，以及中国人对于黑色的避讳，墨翠一直属于低档翡翠，不被看好。王俊懿却逆势而上，他一改行业内的传统——墨翠要么哑光，要么亮光的技法，采取局部剖光法，使哑光和亮光两种技法出现在一部作品中，相互对比与映衬，仅就这么一个看似细微的改变，却突破了长久以来的呆板的雕刻工艺，增强了立体效果，同时，他还将西方的写实主义风格引入创作中。焕然一新的墨翠艺术立刻引起市场的轰动，形成了整个行业的追风，而墨翠的价格也随后一路走高，如今仅原料价已被炒至上百倍，售价不菲。

在雕刻技艺上，王俊懿一直推崇中西合璧，他一直渴望打破各种形式的禁锢，他不断地借鉴着“西”，也更加透彻地去领悟“中”。2003年，他在上海看过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的作品后，从此突破作品中造型过于写实的束缚，此后，他作品中的超现实主义氛围越来越浓厚。这也奠定了他越发离经叛道、恣意妄为。

2004年，凭借一部超现实主义作品《仙螺王》，王俊懿首次荣获中国玉雕界权威大奖“天工奖”金奖及最佳创意奖。虽然当时很多人都不懂该如何解释作品中那个长着金色龙须，有着外星人凸显的眼睛，白色的牙齿，如同异域生物一般的海螺，但是却被王俊懿高超的工艺和巧夺天工的设计所征服。行业引领者的地位自此确立。

同样在2004年，王俊懿独辟蹊径，创造性地提出“金玉结合”新的艺术创作思路。“金”即运用金、银、珠宝或琉璃等现代材质与翡翠搭配。按照以往的传统创作思路，即金一般只作为玉的底座而存在，很少讲求雕工和设计。他却巧妙地借鉴西方珠宝设计中金玉结合的理念，创造性地运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理念，通过人为地对金等材质的延展性、可控性、随意性的自由发挥，给予了天然的翡翠“第二次生命”。“采用这种技艺，极大地拓展了雕刻师们的艺术创作空间，让他们可以充分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真的是一大创举。”著名珠宝艺术评论家黄景路说。

2007年，他运用金玉结合的思路创作了享誉业界的《极乐》。蜿蜒长悬的金属支架与其上的翡翠玉佛之静谧、安详构成一幅动静相生的绝美画面，而轻盈的银色支架有如一缕青烟祥云般婀娜摇曳与翡翠的庄重圆润相得益彰，引人无限遐思。

2008年前后，随着奥运会的举办，中国融入全球的步伐加快，王俊懿的视野也更为开阔，对世界文明的向往，对生命、自然的关注与热爱更多地进入创作题材。

可是这样的创意之先，也面临着现实的矛盾。不仅仅是这样的“前卫”设计能否得到市场的接受的问题，更亟待解决的是创意的被抄袭问题。由于业界至今还尚未出现设计作品的专利一说，若是被挪用设计创意，也是无处说理。

或许打造商业品牌是一条出路。上海著名的玉雕大师翟倚卫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品牌并经营得有声有色。

作为业内艺术时尚的引领者，王俊懿的翡翠作品已经成为风向标，受到市场的追逐和模仿。作为大师名家，他也早已具备了品牌号召力。事实上，从1998年，王俊懿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打造商业品牌，但由于他重视艺术多于重视商业，此前的商业经营并不成功，“艺术是很难用金钱来衡量的，创作冰蝴蝶时，我根本就没考虑过它的市值，不然我也会因为各种恐惧和担忧而不敢下手。”王俊懿说。

如今，品牌化也已成为王俊懿关注的重点。他大胆地向“卡地亚”等高端品牌取经，计划推出两个品牌来面对不同的收藏群体。前者走顶级定制路线，作品由他本人设计，每一件都力求成为稀世珍品，后者则由他及优秀珠宝设计师组成设计团队，把传统文化和国际时尚有机结合，力图使翡翠成为一种艺术时尚。

与此同时，他还在家乡桂林设立了国内第一家翡翠艺术研究中心，成为珠宝设计、培训以及研究性开发的基地；在缅甸合资合作开采玉石原料；在桂林开设生产加工基地，如今，一条涵盖翡翠设计、生产、制作、销售、研发的产业链已初具规模。

现在的王俊懿依然会像初入行时一样，沉迷于翡翠雕刻艺术领域的探索与创新，他总是说自己的风格还远未定型，艺术成就也还没有达到他所希冀的顶峰。跟他聊翡翠的时候，你总能感觉到在他的脑海里有着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常人无法理喻的超级庞大的、绚烂的，甚至称得上野心勃勃的翡翠的未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