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1)
2012-04-29孙文波
孙文波
冬天阅读
太冷。这样的话对谁说?
说也不管用。一把刀在你的
骨头上刮,飕飕的响声,
别人听不见——逼着你向内看。
憧憬,火从心底开始燃烧,
肉体的暖房靠自我建立,
得形而上之热,拒自然的伤害
——不自然,也不是罪
——自救,就像狮子撕咬羚羊,
不是不残酷,而是必须。你必须
为自己创造春天,思想在大脑中,
保持在摄氏二十度以上,
有绿色,营造出惬意之境,
用来拒绝现实——现实哪,滚!
然后想象自己走在棕榈树下,
看见远处太阳已染红了大海。
改自庞德
我斜依树前,看你踩竹高跷,
你走到我身边,打我头顶的李子。
继续往前走,你就住在村的东头:
两个孩子,没有不喜欢或相互怀疑。
十四岁时我嫁给你,你成为主人。
我从来不笑,害羞,低着我的头,
当你呼唤,我看着墙,一千次,
我从来不回头。十五岁时,我学会
皱眉头,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永远,永远。我为什么要?十六岁
你离去,你走到无定河,五年没有声讯。
连我们养的猴子也发出悲伤的噪音。
现在的门,苔藓生长,不同的苔藓!
秋叶早在风中坠落。成对的蝴蝶
已经同黄色的月亮一起停栖在西花园的
草丛中。邻居,他们伤害了我。
我长大了。如果你是通过内江回来,
请让我事先知道,我会出来迎接你。
湖贝路纪行
——为张尔而作
袖珍公园,简单的偏楼,古旧的桌椅板凳,
加快回忆的频率:三千转的大脑,牵引杂乱的图;
海鲜排档,洗浴中心,假烟销售点,都非常温暖。
改变出走的意义。哪怕从此消失,如泥牛入海;
如颠倒,床榻升天空——云朵的飘浮,霞光的照耀,
在晕眩中,色之花萼微微张开,云柱如笔挺立……
什么在渲染,什么在遗忘,孤立的,又是什么?
把目光朝向蜿蜒曲折的海岸,对立的商业,
并没有谱写国家的盛世之歌,仍然是流亡的心态,
惹人回望八千里路云和月——莫须有,语言的双飞;
莫须有,花间寐——变成细腻的秘密葬在内心;
旁观者见到的只是肉体变形,在汽车与玻璃幕墙上。
想象久远;谪贬的故事一页页翻开。愤怒、悲凉?
左右,都是名士,都在世说新语,带来重口味,
改写“烈士”的内涵,直到认识宿醉也是一种境界。
呈示无论怎么过都是一生。绝对的,没有什么
可以替代。成就考据癖的好奇,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命运的牌局?那么好吧,就让牌一张一张摊开……
壬辰年三月断章·字字变
暗下来,窗外的景色开始转换,
在水中显现。鱼还在游?在倒影中游。
至于汽车,恍惚中已开上了天;
一朵乌云内部。这就是说:你仍然在睡;
蜷缩的身体,让我看到回归母体的可能性。
最纯洁……那么好吧!我用文字
所做的工作是什么?做梦已经开始——
确定从潮湿的路蔓延到警亭闪烁的红灯结束。
藤蔓的缠绕必须。花朵的凋零更必然。
至于“喵喵”的叫声,有,可以;没有也行。
——而当梦停下来,我需要的
是沉思:一段时间对家国这样理解:
众人的道德,不是我的道德;别人的愤怒,
成为我愤怒的推动力。但我知道,
收缩才是有益,把大变小,广阔变限制,
我应该具体代替抽象,譬如一条狗
带来傍晚的温馨。或者,推车叫卖馒头的声音
把人带回几十年前。回忆,是被容许
自我穿越时间,用普遍的人性来看待万物,
不需要图表,也不需要统计数字
——我因此说,很多东西对我是不必要的;
我从来不参加关乎利益的聚会,不会穿着西服,
把自己打扮得像官员一样。就像有人
关心女人的长相,我关心自己灵魂的逍遥,
现在和将来,我在其中体会到的快乐,
不用告诉你,你肯定知道有什么意义。
壬辰年三月十一日 ——与在印度的儿子网上交谈后作
太复杂了,色彩斑斓的国,
光是图片,已经晃花了我的眼睛。
有人说那里肮脏,苍蝇到处怒飞。
人的尊严低得比芭茅草还低。
神呢?神的殿堂堂皇富丽,
比想象还堂皇富丽。我只能心生敬畏。
只能感叹,这是错误的来世主宰今生。
我的儿子不这样看,他已经深入
这个国的腹地,他告诉我,没有一条河
有这里的河神圣,没有哪个地方的人,
像这里的人一样,既是现在的人,
又是过去的人。儿子用街角上演的戏剧
作为例证,也搬出自己的同学给予说明
(他是上校,仍端坐在课堂学习
净化灵魂)。我随儿子的话移动思绪:
从地下移动到天上,从现实移动到神话。
对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
我能够说什么?看见走在街上的牛
披红挂绿,看见以爱情之名
修建的陵墓,以及看见焚尸台上庄严
的礼仪,我的感觉是:有一条永恒的
边界,把我与这个国用无限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