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三章
2012-04-29何敬君
何敬君
清晨我撞开了哪扇门
好消息给我乘风驾云的翅膀,随雁阵南飞,飘落于梦境的衡山之巅;
将自己感觉成一支雁翎,飞翔,飞翔,在半空里书写一封又一封无字的信,一遍又一遍地追问,追问着寻找自己。
何曾在这样的高度上展开自己,在群山之巅矗立成最高的岩石?
何曾在雾海之上云海之中,作一只攀于桅尖的鸥鸟,无所顾忌地俯瞰于天地之间?
何曾让灵魂触摸着穹庐,在一场精神的沐浴里,经历一次磅礴的日出——那天堂的盛宴?
……雾海茫茫,
南国大地仍将心事寄予一片鸿蒙。
太阳……太阳该升起来了;
群鸟……群鸟该飞翔了;
我们……我们该脱下厚厚的棉大衣了;
身后的寺院里,老僧在清扫昨夜的落叶与尘埃了……
我们立于山颠,静候寺院撞响第一声晨钟;
梦醒的水手翘首船头,静待着第一声汽笛;
蓦然间——
祥风吹来,寺门悄然洞开。一只无形的大手,推我们进入洞天福地……
在这万千清晨中的一个清晨,在这南国里最高的一个清明境地。
最早的香火燃亮我们的眼睛:岁月、历史,传说、故事,欢乐与惆怅一起闪烁。
后来的人都已是姗姗来迟的香客。
我曾无数次问自己:那个清晨,我到底撞开了哪扇大门?
南国的雾早该散了吧?为什么远方仍旧一片鸿蒙?
短暂的突围让我魂魄出窍
水,是万千的一水,
山,是群脉的中峰,
——在邈远,在眼前,
——筹谋多年而突如其来。
……静谧:梦幻般,直达心肺。
诗句逃逸,语言隐匿,
以往的方式无以表达最深处被征服的感动与战栗!
太阳沿山峰的秀发滑落,
落霞如酒,如烛光,缓缓洇开酡颜,
无论水光,无论山色,笼在暧昧的纱绸里;
纱绸穿过发根,抚过手臂,往感到而看不到的地方汇流。
……突围……突围……
从热闹中突围,从日常生活中突围,
潮湿的雾霭一朝飘散,
花朵斑斓浮现,渐次开放,
红叶站在最高的枝头品饮秋色,
——短暂的静谧恍若一世。
水,是洪荒之水,
山,是盘古之山,
那云霞,那纱绸,那清风,渗透了日月星辰的光,隐隐着风雨阴晦的轮转。
……我至今仍在冥想,
冥想着回去,回去寻找我的魂魄。
在大海之外遥望大海
清晨,我在;
黄昏,我在。
丽日当空或阴云密布的时候,我都在
——在阳台或在窗前,遥看大海波涛汹涌,潮起潮落。
我向往大海,
向往大海却终日伫立,
伫立大海之外遥望大海。
遥望浩浩冲天、滔滔裂岸的波涛,放飞一个又一个渴望。
渴望在海的另一边,在遥远的天边,出现一支桅杆,出现一面白帆,女神扯了白云的旗帜曼舞着姗姗而来。
渴望有一只船从容地驶来,载着前天的往事昨天的故事今天的心事的一只木帆船,驶来,驶向我。
渴望登上那风正帆满的船,安顿一颗漂泊流浪却又撞不开玻璃窗、走不出雕花门的心,渴望惊涛骇浪击打我疲惫的身躯。
或者渴望将一只风筝系于桅杆之尖,高高翱翔,尽阅海上苍茫、岸上风光……
很多夜晚,身体沉睡了,灵魂离我而去。灵魂是一只不安的猫,循到礁石,扑进大海,在中流击水,欢畅淋漓,直至惊醒我,躯体将她匆匆收回……
向往大海。向往大海。
我向往大海却终日伫立。
无论黄昏无论清晨,无论阴云密布或丽日当空。
一季又一季,阳台上紫藤干枯,每一片叶子都裹着层层灰尘。
窗玻璃爬满青苔。青苔是我永远看不懂的地图。
我的羽毛被泥土层层黏封,厚重得无以梳理,如盔甲密不透风。
我的视线拧成无数解不开的结……
望着大海,
我在大海的边上,在大海之外,
终日遥望大海!